寧雨欣無言以對。
這話聽起來就相當薄涼。
不過顧寒本人似乎沒有這種意識。
他抿了一口甜得發膩的飲料，不自覺地皺了下眉頭，繼續道：「據顧長生說，當年那個風水師在顧家呆了三天，和顧老爺子聊了什麼除了他們自己以外沒人知道。總之，選定這塊地以及修建成園林風格是那位風水師的建議。」
「除此之外，風水師還說了一句話。」
寧雨欣凝神聽著。
感覺這要說到重點了。
「他說鶴歸園風水太重，一般人承受不起，除非在園林建成之後，放個陰童子進去鎮壓半年，到時候風水渾成，鶴歸園在，顧家的運勢就不會斷。」
寧雨欣眉毛一跳，聲音沉了下去。
「他們把你當陰童子填進去了？」
陰童子和綠童子，一字之差，但有本質性的區別。
一個是陰魂。
另外一個則是正兒八經的生人。
陰童子其實就是容易招陰引魂的小孩，最好在兩歲到五歲之間。
這個時候的孩童身體澄淨，陰氣入體而不凝滯。
反而會被孩童留存體內的先天之氣給淨化。
讓一個這樣的小孩在宅院裡住上一段時間，的確能淨化風水、起鎮陰陽。
這樣的孩子很難找。
找得到也很難用。
因為用陰童子鎮宅的辦法對小孩來說格外危險，先不談其他雜七雜八的，就一點：陰童子在的時候，是不能有其餘生人在場的。
否則生人陽氣衝撞，一切都會毀於一旦。
不僅鎮宅不成，陰童子本身還要遭到反噬。
因此古代那些用來鎮宅的孩子多半都是大戶人家從外面買回來的「物品」。
用完過後還能完好無損地活著，那是運氣好。
活不了了，那銀子加倍，算是買命錢。
而就算是那些活下來的人，之後的人生軌跡也絕對不會順利，大多都會落到一個精神失常，發瘋早夭的結局。
因為兩歲到四歲這個階段是孩子的認知初初開始後建立的時候。
那個時候接收到的信息，會影響這個人往後餘生，成為烙在潛意識裡的東西。
而陰童子註定會接收到的，是背叛、孤獨、瘋狂、鬼怪和難以想像的恐怖。
因為陰童子是能看見鬼魂的。
而大多數留存人間的陰魂都是因為死於非命才執念頗深。
都死於非命了，模樣肯定不會好看。
寧雨欣光是想像一下那個場景都覺得頭皮發麻。
而且正常的陰童子鎮一個月已經是頂天了，兩周以上的有記載的都屈指可數。
半年？
顧家真的有把顧寒當自己人嗎？
寧雨欣握著飲料杯的手捏緊了，氣得有點發抖。
如果……
「別難過。」
顧寒柔和的聲音傳了過來，他遞過來一個造型精緻的瓷盤，上面擺著幾個形狀有些後現代的月餅。
他的語氣依舊很平淡：「有關陰童子的東西我後來也調查了不少，古時候之所以很多人撐不下去，是因為沒法穩定地供應食物、照顧起居。顧家別的沒有，錢不少。即使我一個人待在鶴歸園，也有無人機和監控看著，不會出問題。」
寧雨欣悶悶地咬了一口月餅：「那不一……嘶，這什麼口味的月餅？」
「堅果紅糖餡。」
她懵了：「還有這種口味？不是，堅果和紅糖是怎麼組合成這種一言難盡的味道的，這是什麼牌子，以後記得避雷。」
「顧氏出品。」
「什……」
寧雨欣一愣。
明白了什麼似的。
震驚地看著手裡形狀格外怪異，味道更是怪異的月餅：「這不會是你親手做的吧？」
顧寒沒說話，默認了。
乖乖。
霸道總裁下廚房了。
「怎麼想起做月餅了？」
「你徒弟能給你做的，我也能，味道有那麼奇怪麼，我覺得還好，加的都是你平時喜歡的零食和糖。」
寧雨欣：「……」
零食加到月餅里。
多么小眾的詞彙。
她默然片刻，又吃了一口。
顧寒連忙道：「不喜歡就不要吃了。」
「喜歡。」
寧雨欣三下五除二把月餅啃完了。
只要想吃，還是能吃的。
然後她搓了搓自己的臉。
「為什麼，僅僅是因為你能『看見』就這麼對你嗎。」
顧寒有些無奈。
沒想到她對這個話題抓住不放了。
「好吧。鶴歸園正式建成是在我四歲那年，那時候基本家族裡的人都知道我『不正常』了，不過我可以被當做陰童子的事那個風水師肯定早就知道，之所以選這個風水寶地，建這個運勢建築，一切的一切，都是建立在我有用這個前提之下的。」
「所以沒有理由，只要鶴歸園落成，我就要去。」
也就是說。
顧老爺子是把顧寒的情況告訴了風水師過後，風水師給了他一個選擇。
顧寒的體質可以給顧家帶來好處——不管這好處是不是落在實處的。
而顧老爺子要做的選擇就是用或者不用。
顧寒的命運從鶴歸園決定建造的那一刻就已經註定了。
不由他自己選擇，也不由得問一句：為什麼。
問就是利益。
寧雨欣忽然覺得七月的時候自己還給顧寒和顧老爺子創造見面機會的行為特別傻b。
不過顧寒對此倒是無所謂。
「其實我在鶴歸園的日子沒那麼難熬，裡面很多藏書，有吃有穿也安靜，還……」
「這裡的風水不對。」
顧寒一愣。
繼而眉眼深深地擰了起來：「什麼意思。」
寧雨欣深吸了一口氣。
「這就是為什麼我想問你關於鶴歸園的事情，需要用到陰童子的地方一般都是澤水之相，陰氣重，但水為源，能生物，是萬相之中的大善之相。能利用，就是絕佳運道，而不能用，就會成為一個藏陰絕地，只會容納越來越重的陰氣。」
顧寒：「我什麼都沒看到。」
陰氣這種東西，具象化就是陰魂聚集。
哪裡鬼多，哪裡就陰氣重。
可顧寒從第一次進到這裡，就沒有看見過任何鬼魂。
「是啊，我也沒感受到這裡有濃重的陰氣。」
寧雨欣緩緩道：「但澤水之相給家族帶來的運勢是巨大的，顧家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