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幾幅山水畫。
和寧雨欣上次看見的沒有太大區別，有一幅甚至是一模一樣的。
另外幾幅山水畫雖然看得出筆觸是大家，但從線條和用色的隨意程度來看，雲遊並沒有怎麼在乎這些作品。
寧雨欣裝模作樣地欣賞了一會兒，讚嘆道：「不愧是大家之作，前輩這樣的人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人類的福分啊。」
陸家傑：「……」
他算是見識到了什麼叫對著鬼說鬼話了。
您昨天晚上還罵「那隻老鬼」呢。
這麼快就忘記了是吧。
雲遊冷笑一聲：「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把自己知曉的所有存貨都告訴你的。」
「唉。」
寧雨欣立刻有些失望。
「前輩，不帶這樣的，錢財對你們來說不都是身外之物嗎？」
「錢財是，但術法不是。」
「哦？」
她蹭了蹭下巴：「前輩的意思是自己還知曉失傳的玄門術法嗎。」
雲遊看她一眼。
「被你知道也無妨，既然你我之間遲早要撕破臉皮，我何必給你遞武器呢，我也不傻。」
「唔，也就是說前輩給我的那兩本里記載的符紙術法對你都是沒用的。我記得那兩本都是講究以氣馭陣，是比較正派的驅鬼方式。沒用的話……看來前輩比較害怕的應該是那種出其不意，比較邪的東西。」
雲遊：「……」
他算是發現了。
這後輩看起來不著調的模樣。
平時對他不管不顧，提到錢就興奮得跟見到了大餐的難民。
但其實心思格外細膩。
擅長才隻言片語里發現破綻，並且迅速思索到應對之法。
最噁心的是：她從不會刻意主動去詢問，只會春風化雨地聊天。
很多時候都是他自己把某些重要的信息說出來。
這份心計屬實可怕。
雲遊立下血誓之前其實有些不相信寧雨欣會有辦法將他帶去神隕之地，那不是個只知道位置在哪就能進去的地方。
若不是有血誓約束。
他知道寧雨欣不可能撒謊。
就這麼幾天下來，他都要生出自己被騙了的錯覺。
但是此刻。
他發現自己的確是小看了這個後輩，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是一樣。
應對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交流。
雲遊冷笑一聲：「祝你早點找到辦法。」
說完拿起自己的大作，又飄回了書房，看樣子短時間內是不想再跟寧雨欣有任何交流了。
陸家傑看得嘆為觀止。
第一次見到人說鬼話能把真鬼說得啞口無言的。
寧大師果然是個人才。
別的不說。
至少跟著顧寒和寧雨欣，見識這一塊兒是長得扎紮實實的。
他忍不住喝了口茶壓壓驚。
茶入口的時候他眼睛一亮。
「咦，這是什麼茶，味道這麼好。」
「改良版的清心茶。」
陸家傑有些疑惑：「你這麼閒？昨晚不還跟顧寒放縱享樂去了嗎。」
寧雨欣看他一眼。
「麻煩注意一下用詞，什麼叫放縱享樂，約會懂不懂？還有，誰告訴你這是我改良的。」
陸家傑一愣。
然後心裡湧出了幾分不詳的預感：「那是？」
「書房裡那位弄的。」
陸家傑「砰」的一聲把茶杯放回了桌上，語無倫次起來：「他他他，他沒往裡面放什麼奇怪的東西吧？」
「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
「你剛不是喝過了嗎，既然味道不錯，那就是好茶。」
寧雨欣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淡定地給自己倒了一杯：「不要去想裡面到底有什麼，只要感受這股清香就夠了。」
陸家傑：「……」
他欲言又止了片刻。
最終眼睛一翻，換到了沙發對面去，決定眼不見心不煩。
寧雨欣也沒有再去打擾他。
她隨手拿過一本書——從裴清洄的藏書里拿來的。
標題是《山水之間——國畫的演變》。
看樣子還真要研究起雲遊的水平來了。
陸家傑看了一眼。
表示格外佩服。
隨後他半垂下頭。
看著電腦屏幕上一串一串的文字資料，卻看不進去。
他心裡回想著寧雨欣關於顧染的話。
如果顧染真的找到自己的幸福，成家立業，他會怎麼想呢？
陸家傑心裡幾乎是下意識地冒出來「祝福她」這個念頭。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詞句。
在寧雨欣問自己的時候，他卻沒有說出來。
正如寧雨欣所說。
他猶豫了。
而猶豫本身就代表了很多東西。
可是……
陸家傑賭氣似的敲了幾下鍵盤。
算了。
以後再想吧。
陸家傑將自己埋進工作里，可恥地逃避了。
有一句話說得好：逃避可恥，但有用。
世間每時每刻都有著大量的苦難出現。
人如果每一樣都去看、去感受，日子還要怎麼過下去呢？
但陸家傑沒想到。
寧雨欣說的「讓顧染來」不是一個商量句式，而是預告。
下午三點。
門鈴響了。
陸家傑立刻警惕地抬起頭。
寧雨欣住在哪，在京圈各世家眼中其實已經不是什麼秘密了。
昨天顧寒清理了一批。
但這些眼睛就像無孔不入的蒼蠅一樣。
不可能完全清理乾淨。
有些純粹是為了獲取第一手資料、看戲的，顧寒就沒有費勁去處理。
但是也說不準這些沒有清理乾淨的蒼蠅里藏著什麼心懷不軌的。
寧雨欣也抬起下巴：「咦，我今天好像沒有約人啊。」
陸家傑直接站了起來，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大聲說話：「我去看看。」
走到門邊。
通過門前攝像頭看了一眼。
然後一愣。
那是個佝僂的老人，一身土裡土氣的小碎花寬鬆襯衫和一色的花褲子，戴著一頂碩大的帽子，幾乎把腦袋全給擋完了。
唯獨在抬頭看門牌號的時候露出來一角花白的頭髮和臉上的皺紋。
「是個老人，你認識嗎？」
「老人？」
寧雨欣露出恍然的表情：「啊，確實，我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回事，讓她進來吧。」
陸家傑還是有些狐疑：「你確定？」
「確定，快開門，別把人家熱壞了。」
「好吧。」
陸家傑只好打開門，卻不敢第一時間把人讓進來。
「老婆婆，請問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