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一邊吃早飯，一邊琢磨著等會兒怎麼把雲遊給留在家裡。
她吃著吃著，忽然發現雲遊在好奇地看著她。
「幹什麼？」
「這是什麼？」
雲遊指著桌上的一碟軟乎乎的白色糕點。
「唔，是桂花糕吧，前輩想嘗嘗？」
陰魂是吃不了東西的。
但是五感都在。
如果想要聞聞氣味、試試口感，那也不是不行。
雲遊盯著那東西，用若有所思的語氣道：「桂花糕啊……跟我以前吃過的完全不是一個東西。」
寧雨欣想了想。
以這位的年齡，他生前吃過的，那應該是正宗的古代製品。
那時候的糕點跟現代的肯定不一樣。
她眼珠一轉：「說起來，我一直沒問前輩到底想去神隕之地做什麼。」
雲遊立刻警惕起來。
抬頭看了她一眼：「這跟你有關係嗎。」
「當然有，如果能提前知道前輩想做什麼，我不就能更好地在從神隕之地出來過後對付您嗎。」
「呵，你當我是傻子嗎。」
「我是認真的。」
寧雨欣緩緩道：「所有留存世間的陰魂，一開始都有一個執念。時間越長，執念越強。前輩兩百年仍滯留人間，是為了什麼呢，力量、長生還是別的什麼呢。」
人死如燈滅。
這句話並非妄言。
大多數的普通人都不會有跨越生死的執念。
到如今，就算有，也是如陳毅那件案子中的唐春一樣，是生死之間的怨念。
一旦傷害她的對象得到應有的懲罰，她的執念也會消散。
到時候就會變為普通陰魂，被鬼差帶走。
生老病死。
能讓人憤怒、不甘和牽掛的。
也無非就是那幾樣。
至少可以肯定，雲遊不是為了找人復仇這種執念變成惡鬼的。
兩百多年。
就算是王八血脈也早該死了。
然而寧雨欣感受得到。
雲遊身上還纏著執念未散的黑氣。
十分厚重，幾乎如一團陰雲。
雲遊瞪著她：「我憑什麼告訴你？」
「也許我可以幫忙。」
「哦？」
寧雨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誠：「當然目的不是為了幫您，你身上執念消除，對我是好事。沒準到時候不需要我動手，您自己就放棄繼續在人間逗留，去地府贖罪了。」
「想得倒是好。」
「一般一般。」
雲遊被她的不要臉給震驚到了。
愣了好一會兒才嗤笑一聲。
「也罷，告訴你也無妨。」
寧雨欣立刻做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我在找一個人。」
「女人？」
「……男人。」
「哦。」
寧雨欣有些失望。
還以為是什麼人鬼情未了的八卦呢。
「好吧，您繼續，找人……既然能成為執念，那就是前輩你那個時代的人，是他的轉世之類的嗎？」
「嗯。」
雲遊坐在了沙發上。
他生前似乎是個大戶人家。
坐姿端正而優雅。
寧雨欣看了一會兒，忽然遞了一杯清心茶過去。
雲遊看著她。
寧雨欣：「……呃，不是，那個……感覺前輩你這姿勢就很想讓人給你倒茶。」
忘記他根本喝不了了。
雲遊頓了一下，卻將那杯茶接了過去。
用一種格外優雅的動作端著，發表了銳評：「這茶杯質量太次，形狀也不好看，你們這些後輩真是越來越不講究了。」
寧雨欣看著他手裡的普通玻璃杯。
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哼，算你這小丫頭還有點心。」
雲遊將茶湊到鼻尖輕嗅了一口。
「還不錯的清心茶，不過不是崑崙產的天然茶尖兒。」
寧雨欣：「……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吧。」
「你急什麼。」
「我等會兒還得出門呢，哦，不能帶上您的那種。」
「幹什麼去？」
她也笑了一下：「前輩，這應該沒有報備的必要吧。不過算了，說也無妨。當然是為了去查怎麼才能把您這隻大惡鬼收了。」
頓了一下。
寧雨欣把話題給轉移開了。
「前輩，您快說說想找的人身上有什麼特徵吧。我還挺擅長找人的。」
雲遊冷笑一聲。
寧雨欣感覺下一刻他就要口出狂言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看在了她那杯茶的面子上，雲遊除了冷笑連連，倒沒說什麼具有攻擊性的話。
等了一會兒後，他悠悠道：「那人叫什麼名字我不知道，模樣也忘得差不多了。」
寧雨欣：「……」
逗我玩兒呢。
「不過。」
雲遊的眸光稍稍垂了下來。
這讓他那張少年般的臉上顯出了幾分遲暮之人的蒼老感。
「那個人的八字十分罕見，是融金流火之相。」
寧雨欣眉心微微一擰。
融金流火。
這個說法已經相當古老了。
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極陰之體。
但又和一般的極陰之體有區別：這種極陰之體一般都擁有陰陽眼，是天生的玄門天才。
這樣的人極為極少。
而且因為命格特殊，這樣的人即使轉世投胎，都會帶著這份天賦——或者是詛咒。
如果有這麼個特徵，那的確也不需要什麼名字長相之類的。
寧雨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你說。」
「為什麼要找這個人。」
「這也在坦白的行列里嗎。」
她笑笑：「好奇而已，前輩要是不想說，那就不說。」
雲遊「哼」了一聲。
「算是恩人吧，如果不是他，我入不了門，也修不成如今的模樣，早就被踩在不知道哪個泥地里無聲無息地死去了。你能看出來我的真實年齡，七十三歲，壽終正寢。」
「本來沒什麼遺憾，但本身就是玄門中人，也不想就這麼草草去投胎，恰好當年的恩沒報，就順便找找。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寧雨欣撐著下巴，啃著豆沙包：「前輩嘴上說得這麼雲淡風輕，但能支撐你兩百年還保持理智，不曾放棄的執念，想必這個人比你嘴上說的更重要。」
雲遊眯了眯眼睛。
「小丫頭，你該不會是打著找到那個人以後，拿他威脅我的主意吧。」
「誰知道呢？」
寧雨欣微微一笑：「如果真的能讓前輩迷途知返更好，不過現代社會，害人犯法，你說的這種事我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