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隕之地,諸魂寂滅。那是生人和陰魂都不能踏足的地方,能進去的,除非祖上跟這位神明沾親帶故,有血緣關係。要麼,就是你比這位神還牛,才可以趟進去。」
寧雨欣扣著太陽穴,覺得有些好笑。
「前輩,你覺得你我是哪種?」
椀一滿臉空白:「我不知道,但是我確實進去過。」
「那就不是神隕之地,可能是別的什麼遺留下來的仙人洞府……的確稀奇。」
「所以你到底接不接受這個交易?」
「我也想啊。」
寧雨欣擺擺手,正要說什麼。
這時候顧寒看了一眼外面連綿的雨勢,緩緩道:「有點奇怪。」
寧雨欣被突兀地打斷:「啊?」
「你知道是封箋術的時候有些驚訝,我猜這門術法不常見,對嗎。」
「嗯,很冷門。而且對施術的人資質要求很高,需要的材料也比較難找,想要一枚有效的封箋術印,資質好的道士,我估計需要兩年才能刻出來。」
顧寒坐了下來。
他仿佛永遠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沒有什麼會超出他的預期。
只要安安靜靜地坐下來,他身周的氣場就能讓旁邊的人跟著靜下心來。
寧雨欣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剛才有些浮躁。
大約是裴家背後的人比她一開始想像的還要厲害一些,也可能是因為封箋術的出現出乎她的預料。
她隱隱有種事情開始失控的感覺。
在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心思已經有些浮起來了。
顧寒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覺得裴家的興起跟陰魂,也就是這兩隻綠童子有關。」
「嗯。」
寧雨欣平靜下來後,語氣也跟著輕鬆了起來:「綠童子能竊短時間的運勢,加諸在一個家族或者一個人身上。短時間內會讓人運氣極好,買彩票能中大獎的那種。但運勢帶來的好處和利益越大,最後受到的反噬就越強。」
她看向椀一:「如果沒猜錯的話,那些反噬是被轉嫁到了別人身上了,對吧?」
椀一看著她。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張了張嘴,依舊沒聲音。
「得,看來又是那個道士的手筆,我猜的應該沒錯了。你身上的那些人命,都是這運勢的犧牲品。」
人的命和運從出生開始就註定了。
即使是人定勝天,也是拿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運勢去搏出另外一個可能。
先天的東西是不會變的。
但這種方法,就是把先天的東西都給變了。
而能將一個家族撐起到在京圈立足,甚至隱隱領頭,需要多麼巨大的財富和運勢,其中又要填進去多少人命。
寧雨欣數學不太好,也不想仔細去算。
難怪椀一身上明明有很濃重的血氣,但他本人跟一般害人的怨魂惡鬼全然不同。
他不僅保有理智,而且看上去甚至還很正常。
不是那種一言不合就要衝上來手撕生人的神經病。
寧雨欣一句話,已經足夠讓顧寒順藤摸瓜地猜出她沒說完的話。
「給裴家想辦法的那個人,有本事讓本應落到裴家身上的報應落到其他人身上,難道就沒想過放任綠童子成長下去,他們會變得不可控麼。」
顧寒的指尖輕輕扣在膝蓋上,微微垂眸,睫毛在冷峻的側臉上投下一大片陰影。
「如果我是這個人,我會養著綠童子,將他們困在一個陰氣重,但是人跡罕至的地方,保證他們基本的修煉環境,又不給他們接觸到人,加快修煉進度的機會。因為綠童子無論強大與否,只要有竊運勢這一項技能就夠了,太過強大,對我反而是隱患。」
「事實上,裴家老爺子的確是這麼做的。」
他眯了眯眼睛。
「森林公園是近年來才開始修建的,在那之前,那裡就是一片濕地公園,只有極為稀少的設施,很少有人會去到那附近。」
「我讓陸家傑查了清水湖,在森林公園開工前,那片湖泊附近有不少鬧鬼的傳言,弄得人心惶惶,普通市民更加不敢接近。但是……」
顧寒的指尖頓在半空。
他輕輕一扯嘴角。
「現在那幕後人做的事情和這個初衷是相悖的。」
寧雨欣一怔。
隨後陡然明白過來了他的意思。
是啊。
如果沒有他們的干涉,事情順利發展下去。
附身在裴佳琪手繩上的椀一會順利抽取到足夠的祝力,修為大增。
也許就能突破到第二階段,從此不再受埋骨之地的束縛。
那個時候,就算裴家人扣著那片湖泊,掌控了椀一和木椀的埋骨之地,也不可能再強迫他們為自己的家族做任何事。
到時候這場血腥交易要不要持續下去就不是裴家人能夠掌控的了。
全看椀一的心情。
封箋術的作用也會隨著椀一力量的增強而減弱,不會再對他產生致命的威脅。
這樣看來。
那個教椀一抽取祝力的人的目的反而是讓裴家失去這根不倒的「常青樹」,是和裴家站在對立面的人做出來的!
寧雨欣立刻看向椀一。
但是後者依舊一臉茫然。
而且他的茫然不是裝出來的。
顧寒也注意到了這點。
他緩緩道:「有兩種可能,用綠童子為裴家造勢的人和教他抽取祝力的人的確是同一個,或者說,屬於同一方,但出於某種原因,這個人背叛了當初他選擇的裴家,想要終結掉這場交易。」
「還有一種可能,他們不是同一方勢力。這個人跟裴家有仇……但這種可能有幾個蹊蹺的地方,他必須通曉玄術,還要知道裴家兩代人藏起來的秘密,並且精準找到了這兩隻綠童子。」
寧雨欣直接道:「第二種不太可能,如果真的是外來人做的,直接報警,把清水湖挖個底朝天,破壞了綠童子的埋骨之地,綠童子和裴家就是兩敗俱傷。不僅見效快,自己安全,還能一次報復倆。」
可是眼下。
那個教椀一抽取祝力的人似乎有想要幫這兩隻綠童子的意思。
顧寒一點下巴:「那麼還有一個問題,封箋術是誰給椀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