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問題的關鍵。
寧雨欣想了一會兒，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微微睜大了眼睛。
顧寒彎了彎眉眼。
「看來你也想到了。」
「是教椀一抽取祝力的人！」
確實。
那個最初利用綠童子的人徹底站在裴家的立場上，他們的利益和綠童子本身是一致的。
而且綠童子本身是陰魂，只能待在埋骨之地附近，本來就沒機會跟生人接觸。
就算出現了意外，綠童子跟生人接觸了，又有誰會相信鬼說的話？
除了這點。
裴家人肯定是恨不得把綠童子當祖宗供起來的。
生怕他倆老人家有哪點不順心，拍拍屁股就不幹了——要知道，封箋術只有在綠童子想說出施術人設置的禁忌話語時候才會生效。
萬一人家一句話不說就撂挑子不幹了呢。
你拿人家也一點辦法沒有。
而且下這種不會立即致死的術，被發現過後，只有惹怒綠童子的份兒。
那畢竟是百年的陰魂。
哦不對。
收了那麼多性命，現在跟百年的惡鬼也差不多了。
沒有人會願意平白無故惹上這麼一位。
尤其是知道綠童子是什麼，深知他的可怕之處的裴家人。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
封箋術都不會是最初那個拿人命來填裴家運勢的人幹的。
再回頭一想。
封箋術的禁忌詞彙就很微妙。
寧雨欣看向椀一：「前輩，你跟裴家的合作，我們應該沒說錯吧。」
這次椀一的聲音出來了。
「沒錯。」
寧雨欣和顧寒對視一眼。
椀一可以提到裴家。
卻不能提到那個神秘的教他抽取祝力的人。
怎麼看，這位施術人都不像是跟裴家一條心。
顧寒緩緩道：「如果是這樣，我覺得這個人不會對這隻綠童子做什麼。他聰明、冷靜，對裴家了如指掌。大概率學識淵博，談吐很好，交流起來相當順暢。否則不會把這隻暴躁的傻狍子忽悠得團團轉。」
「傻狍子」本人第一時間還沒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
愣了一下後立刻對顧寒怒目而視。
顧寒神色漠然，看都沒看他一眼。
「陰魂這種存在對生人的惡意和情緒應該天生就要敏感些，這隻綠童子明顯對生人的信任度很低，卻信了那個人的話，用了他教的辦法，至少這綠童子並沒有在那個人身上感受到明顯的惡意。」
「除此之外，你說的這些計劃環環相扣，從裴佳琪回森林公園……不，應該還要更早，籌謀如此大的局，又是封箋術，又是抽取祝力，我猜他有屬於自己的獨立居住之地。這個地方不能離森林公園太遠，因為他要保證裴佳琪把綠童子帶走。這麼多限制條件下來，範圍已經能縮小不少了。」
他像個精確而沒有感情的機器人，條分縷析地將那個藏在迷霧背後的神秘人一一拆解開來分析。
每說一句，迷霧就驅散一分。
到最後。
寧雨欣的心裡已經出現了一個人選。
這個人完美地符合顧寒說的一切特徵，而且寧雨欣上次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也的確產生了不一樣的感知。
她轉向椀一。
「前輩，不管你是主動還是被動，你身上沾染了太多人命，這輩子不可能善終，去地府也要經歷數年贖罪，才能搏一個轉世投胎的機會，這點你知道吧。」
椀一冷哼一聲：「早就知道了，不需要你這個道士來提醒。」
寧雨欣不介意這位的臭脾氣，話鋒一轉：「你的確是沒什麼戲唱了，但是你那位兄弟不一樣。他手上沒有人命，而且修煉不易，已經跨過了童子大關。此間事了，我可以想辦法讓他離開這裡，去到一處山清水秀適合修煉的地方。」
「不用再受人類的欲望轄制，是繼續修煉下去，還是入地府轉世投胎，都看他自己選擇。如何？」
椀一微微動容。
抬起那張看上去稚嫩的臉：「你要我做什麼？」
「對嘛。」
寧雨欣笑眯眯地說：「做生意就是講究一個你來我往，有舍有得，我就喜歡你這種上道的。裴家建立在枯骨上的財富和繁華，也該落幕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椀一沉默了片刻。
「你說到做到嗎？」
「當然，你要是不信，我可以給你發血誓。」
「我知道了，我同意。」
寧雨欣起身，將一滴血按進了椀一眉心，然後揮手撤了周圍的永明火結界。
失去了限制的封箋術再次啟動。
這次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飛快地飛了出去。
大約三秒後。
一處巨大的類似圖書館的地方。
正在看書的男人忽然抬起下巴，朝首都體育場的方向看了一眼。
天色陰沉，雨勢連綿不絕。
身處其中的人幾乎會產生這雨永不會停歇的錯覺。
輕易就會生出沉悶而窒息的絕望。
他想。
可惜了。
偏又有人來阻擋。
但是沒關係。
這件事本身代表的意義對他來說是好的。
接下來。
那些人就該找到自己了。
男人放下書，拿出一個早在二十年前就應該被淘汰的大部頭BB機一樣的東西，飛快撥了一個電話出去。
響了三聲。
他準時掛斷。
這像是一個無聲的訊號。
遠天，森林和雷雲連成一片。
一眼看去，仿佛全世界的人都處在同一個世界，呼吸著同樣的空氣似的。
可男人知道。
這都是美妙的錯覺。
門開了。
一個老人走進來：「少爺，您買的書都到了，還是像往常一樣嗎？」
「不用了。」
男人起身，環視了一圈這個由自己親手搭建起來的「圖書館」，頗為滿意似的：「李叔，你說我的朋友會喜歡這個地方嗎？」
被叫做李叔的老人一愣。
沒聽懂這話的意思。
據他所知，少爺根本就沒有可以稱之為「朋友」的人。
但少爺一直都是這樣。
偶爾神神叨叨的。
他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用安撫又溫和的語氣道：「肯定會的。」
「那就好。」
男人滿意地點點頭：「新來的那一批書不用送來了，送去我之前告訴你的地址，還有這個。」
他拿出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