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走到自家門口的時候，已經心如止水了。
他開了門。
裡面果然漆黑一片。
玄關處的聲控燈溫柔地亮起來，照亮了一小片地方。
房間內沒有聲音，也沒有燈光。
顧寒站了幾秒。
心裡划過一絲淡淡的失望。
倒是沒有別的情緒。
果然心理建設還是有用的。
他關了玄關處的燈。
摸黑往臥室走去。
只要是被顧寒看過一次的布置和結構，第二次來的時候他閉著眼睛也能走。
更何況這裡好歹算是他一個落腳地方，來過幾次。
顧寒一腔自信，卻在經過客廳的時候翻了車——沙發上不知道放了個什麼東西，橫了一截出來，恰好絆了他一下。
顧大總裁險些斯文掃地地直接栽地板上去。
他險而又險地扶住了沙發沿，已經適應了黑暗環境的眼睛往上一撩，想要看清是什麼東西這麼「膽大妄為」。
他看見了一個人。
落地窗外漏了一點天光進來。
再喧鬧的霓虹燈光經過層層波瀾和空中灰塵的盤剝，也會褪成冰涼的冷色。
像是深海析出的水波一樣的光，靜靜地在寧雨欣沉靜的睡顏上晃動。
某個時刻。
眼前一幕像個夢。
帶著午夜的底色，映著天堂的風景，幾乎有些荒謬起來。
顧寒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然後感覺自己做的那些心理建設僅僅因為這一眼就立刻分崩離析成了煙塵。
踩在雲端之上的腳步一下空了，緊接著踏踏實實地落在地上，安靜地生根發芽，等待開出一朵他經久期待的花。
「唔……」
寧雨欣感覺到動靜，揉了揉眼睛：「回來了？那個啥，宵夜沒你份兒了，我吃……呃。」
她一睜眼。
顧寒那張帥臉就在她不過咫尺的地方。
世上再沒有比這更有用的提神物了。
寧雨欣一腦門的困意「呼啦」一下集體從汗毛孔里離家出走，醒過來了。
「不是，非禮啊？」
她這麼說著。
身子卻沒動。
顧寒看出來了她的意思。
萬千的顧慮，此刻也都不重要了。
在家裡看見寧雨欣的那一刻，顧寒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他欺身上來。
有力的胳膊輕柔但堅決地將寧雨欣抵抗意志一點都不堅決的手臂按在了頭頂，將她整個人圈在了沙發小小的角落裡。
顧寒一身的戾氣，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說出來的話，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某種溫度極低的東西。
硬的軟的，常見的罕見的。
然而他身體的溫度卻出乎意料的高。
燙得寧雨欣幾乎有點喘不上來氣。
兩人的氣息曖昧地交纏在一起，她聽見顧寒沙啞的聲音：「我給過你機會了。」
寧雨欣：「……太隱晦了，理解起來有點困難。」
「就算是這樣，也沒有第二次。」
他已經放不了手了。
寧雨欣應該是洗過了澡，身上瀰漫著一股顧寒十分熟悉的薄荷香味——和他自己身上的一樣。
吹過的長髮散漫地搭在肩上，因為冷氣開得太足，尖端還染上了一點濕潤。
顧寒忍不住拈起了一綹，放在手裡把玩著：「後悔也沒用了」
「是是是，那我的尾款……」
「給你。」
顧寒嘆息垂下頭顱，下巴輕輕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你想要麼，都給你。」
寧雨欣脖頸處的皮膚滑過一絲電流。
昨天留下的傷口雖然已經癒合，現在卻莫明地癢了起來。
她忍了又忍。
沒忍住。
輕輕笑出了聲。
「笑什麼？」
「你猜。」
寧雨欣推了推他：「行了趕緊起來，熱不熱啊。」
顧寒明顯沒有這個意願。
他還有話想說。
但是……
算了。
顧寒放開她，用遙控器打開了客廳的燈。
他這才發現那些堆在沙發旁邊的大包小包。
難怪這麼大個沙發容不下一個寧雨欣呢，她生生把自己擠到邊緣去了。
「米家大小姐來找過你了，喏，都是她帶的。」
顧寒掃她一眼：「我讓人扔出去。」
「誒別呀！」
寧雨欣連忙按下他要往外掏手機的手。
「多敗家啊，人家願意送為什麼不要？」
顧寒：「……你高興就好，對了，我還沒問你為什麼要在客廳睡覺。」
「哈——」
她伸了個懶腰：「誰想在客廳睡覺了，這不是以後要借你的地盤住一段時間嗎，我沒錢交房租，就買了些東西，修改了一下布局，然後弄了點夜宵……結果沒想到你那邊這麼忙，給我等得都睡著了。嘖，你們霸道總裁這一行也不容易啊，加班比普通員工還猛。」
「在哪？」
「什麼？」
「夜宵。」
寧雨欣微微一怔，笑了：「沒了，等的時候太餓，被我吃完了。」
她一指餐廳桌上的盤子。
果然只剩了一點糕餅的殘渣。
顧寒有些遺憾：「那還真是可惜，累了嗎？」
「還好，已經睡夠了。」
他扯了扯領結。
「那就好，我先去洗個澡，等會兒有問題要問你。」
「等等。」
顧寒頓住腳步，回過身來：「怎麼？」
寧雨欣沖她招招手：「過來點兒，說點悄悄話。」
顧寒無奈。
她是坐在沙發上的，顧總裁個子太高，只能曲起長腿彎下腰去。
寧雨欣抿了抿唇。
湊到他耳邊說：「上次，你開車帶我去郊外別墅路上說的事，我同意了。」
顧寒一愣。
然後原本按部就班數著拍子的心跳忽然間全亂了。
他感覺周身的血都沸騰了起來。
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一顆心被嚴絲合縫地填滿的感覺。
寧雨欣清了清嗓子。
大爺似的靠在沙發上：「好了，你可以去……唔！」
顧寒忽然低下頭。
炙熱的呼吸封住了她的唇。
他像一個獨自行走了不知道多少的旅人，終於在黑暗盡頭，撿到了他的星星。
寧雨欣心臟狂跳。
身體本能地要逃，卻被顧寒牢牢禁錮在原地，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時間拉長成一線。
漫長又短暫。
不知道多久後，顧寒終於放開了她。
「顧寒，你！」
「噓。」
他眼裡釀著醉人的笑意，用一根手指封住了寧雨欣即將說出口的話。
「唔，橘子味的。」
寧雨欣一愣，繼而耳根爆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