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有生以來第一次嘗到什麼叫肝膽俱裂。
在聽到手機那頭之人的聲音漸漸消失,最後甚至仿佛連呼吸都不見了的時候,他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他奔襲千里。
到達清靈山腳下的時候整個人幾乎都是飄在半空中的。
一步一步踩不到實地。
顧寒的理智不停地告訴他:如果真的是遇上了什麼足以威脅到性命的危險,她一開始不會是那個反應。
也不會是重病,因為此前根本沒一點跡象。
寧雨欣也不是普通人,他們這類人對人身上的氣運和命格十分敏感。
牽扯到自身,如果真的是什麼治不了的病,早就能察覺到端倪了。
她聲音啞了。
大概率只是感冒發燒。
然而一切他都能猜到。
冥冥中卻有一種感覺牽動著他的神經:如果自己這次不來,寧雨欣一定會越來越遠。
走完山路。
顧寒心裡的擔憂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也無法控制的怒火:不管寧雨欣遇到了什麼,她都沒有和自己說的打算。
他敲門。
卻沒有一點回應。
踹門進去,滿心的擔憂在親眼看見完好無損的寧雨欣時終究煙消雲散。
剛鬆一口氣。
醫生卻又告訴他這女人差點兒休克,需要急救。
擔驚受怕一整晚。
不知道是他從來沒有的運氣終於找到了他,還是寧雨欣那沒心沒肺的突然良心發現,說自己願意跟他走。
顧寒向來是聞弦而知音的人。
然而那一刻,卻第一次遲疑了。
他品嘗到了狂喜和輾轉曖昧的折磨滋味。
在寧雨欣出門的那段時間裡,又迅速急轉直下,幾乎要讓他生出怨恨,以至於他不小心在寧雨欣面前展示了真實的自己。
那一刻。
他是真的想殺了這個人,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里,叫她再也不能離開自己分毫。
若寧雨欣沒有回來。
他真的會做出傷害她的事——給阿寬打電話的事不是假的。
然而意識到這一點後,顧寒再一次有了不合時宜的遲疑。
顧寒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想要的東西就去拿。
想要的人就該留在身邊。
因為他想,所以這就是天經地義。
顧寒從小到大就是這麼活過來的。
但對寧雨欣,他竟會不忍心。
他忍不住想:她是真的願意嗎,還是被自己逼迫。
於是叱吒風雲、冷酷無情的顧總裁違背了自己的本能,給自己套上了無聲的枷鎖,不讓他越過那可能會給寧雨欣帶來困擾和傷害的一步。
但如果。
如果你再主動招惹一次。
我就不會再放過你。
「哈——」
修養一天。
寧雨欣原地滿血復活,一大早和顧寒一起去趕飛機。
顧寒有私人飛機,其實是可以配合她的作息時間的。
但寧雨欣還是覺得太招搖了。
而且她心裡的尷尬還沒完全散完。
總覺得顧寒現在的態度有點讓她摸不著頭腦。
還不如趕正常航班,人一多,也就沒那麼尷尬了。
顧寒對她的要求沒什麼可說的。
事實上,他自己從來不睡懶覺。
需要痛苦早起的人也不是他。
寧雨欣:「……哦,真厲害啊。」
登機前。
顧寒接了通電話:「嗯,不用了,先等等。」
他扭過頭來問寧雨欣:「道觀那邊你需要留些什麼話嗎?」
寧雨欣愣了一下。
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還有這事兒。
她接起電話。
那頭竟然是阿寬。
「什麼?」
寧雨欣微微睜大眼睛:「你在清靈山?」
阿寬叼著煙,站在道觀門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總覺得院子裡那棵樹看起來陰氣森森的,泛著一股不正常的涼意。
他「嗯」了聲:「老闆昨天連夜叫我來清靈山逮人,結果沒逮到,唉。」
寧雨欣:「……語氣能不能不要這麼遺憾,還有,你這是犯罪知道嗎!」
阿寬吐出個煙圈。
「這不是還沒逮嗎。」
「未遂也是犯罪!」
「行。」
阿寬沒理會:「你要交代什麼?」
寧雨欣深呼吸幾口,餘光瞥見顧寒嘴角掛起的淺淡微笑,頓時覺得更堵心了。
又多喘了幾口才緩過來。
「把我的門修好,然後替我給陳姑娘帶封信。」
「陳姑娘是誰?」
阿寬疑惑:「你這道觀里沒人啊。」
「你當然看不見,人家是鬼。」
阿寬:「……」
現在神神鬼鬼的事情已經這麼常見了嗎?
「我接下來說的話,用案上的香灰寫在院子裡的槐樹下,她就能看見,別的就不用你管了。」
槐樹上。
陳姑娘和陳夕一人占了根枝頭。
探過腦袋去看這個年輕男人在地上寫出的東西。
男人寫完,就扭頭去後院修門去了。
地上寫著:看好門,別忘了給咱祖師爺送飯。
陳姑娘翻了個白眼。
真會使喚人。
她一拂袖。
香灰散去,在地上打了個轉,又飛回了案上。
等到阿寬手腳麻利地修好門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地上的字不見了,登時打了個寒顫。
連忙離開了。
當天午後。
飛機落在了繁華的首都機場。
寧雨欣一下飛機就遇上了陸家傑。
這傢伙還是那副成功人士的打扮,幹的事兒卻不像是成功人士能幹得出來的。
他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塊大紅橫幅,上書:歡迎寧大師來到首都!一行大字,一邊晃悠一邊喊。
周圍的人都用見鬼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寧雨欣遠遠看見這一幕,停住了腳步:「咱們換個地方出去吧。」
顧寒深以為然地點點下巴。
然而還沒待轉身。
陸家傑這個眼尖的就立刻捕捉到了他倆的身影——寧雨欣堅持認為是顧寒生得太惹眼了的原因。
「誒,這邊兒這邊兒!」
沒辦法。
寧雨欣只能硬著頭皮走了過去,然後一把把他手裡的橫幅給扒拉了下來:「有完沒完,小心我畫個圈圈詛咒你。」
陸家傑「嘿嘿」一笑。
目光在寧雨欣和顧寒中間來迴轉了幾圈,滿臉不懷好意。
「這兩天正是之前那龍景湖項目最關鍵的時候,聽說咱們顧老闆為了見某人,可是直接推了兩個重要會議,怎麼樣了,修成正果了?」
寧雨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