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把畫冊擺在了陳姑娘面前：「你看看這個，有印象嗎。」
畫冊上一共有三幅畫。
第一幅就是寧雨欣曾經在夢境裡見過的。
剩下的兩幅則都是城市背景了。
筆觸也不再像第一幅畫那麼有靈氣，雖然技巧增長了不少，卻沒有第一幅畫那種叫人看見第一眼就能感受到生命力的魅力了。
陳姑娘看見畫的時候就徹底愣住。
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寧雨欣並不意外似的，微微嘆了口氣。
果然。
陳姑娘記憶的消失並不正常。
一般來說，陰魂存留世間都是為了未競的執念。
執念所在，就是那條將他們和人間連結起來的線。
執念可能消散，可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改變甚至是轉移，但唯獨不可能會遺忘。
那就跟一個人忘記了自己活著的方式沒什麼區別。
從最開始和陳姑娘做交易的時候，寧雨欣就隱約察覺到她身上的不對勁，到現在算是完全確認了。
史天佑這段時間除了跟著寧雨欣學符籙，也掌握了不少和陰魂有關的知識。
陰魂的執念算是最基礎的那一類，連他也知道。
「師父，她這是……」
「嗯。」
寧雨欣敲了敲畫冊的殼：「陰魂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忘記這麼重要的事，你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
陳姑娘現在也明白過來了。
自己身上應該是出了什麼問題。
她掃了一眼抱著自己不撒手的小女孩，清秀的眉眼抽了抽，乾脆一屁股坐了下來：「你說。」
陳姑娘不搞怪嚇人的時候，身上那些不要錢似的血跡就自動「收攏」回去，露出了她本來清秀的一張臉。
要不是這人周身散發著堪比空調一般的陰冷之氣。
她看起來跟一般的姑娘也沒什麼區別。
「第一，是有人把你的記憶封印住了。第二，你的執念被別的陰魂吃掉了。」
「哪個聽起來都不是什麼好事。」
「不不不，這還是有區別的。」
寧雨欣給她科普了起來：「如果是前一種可能，你的記憶還能找回來。如果是後一種，你就找不回來了。」
陳姑娘：「……你這道士到底靠不靠譜？」
「不要質疑我的專業素養。」
寧雨欣指著旁邊的招牌：「看見沒有，我算一卦都要這麼多錢呢，我現在是免費服務，態度好點兒。」
陳姑娘：「……」
她撇撇嘴。
「大不了我不去轉世投胎了，反正……這小東西看起來就難活，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哪裡飄來的孤魂野鬼吃了，有她這個誘餌在，我也能過得自由自在。」
寧雨欣嘆為觀止。
沒想到這位還是個傲嬌。
能把保護小女孩這件事說得如此的駭人聽聞。
這時候史天佑問：「可是她之前不是倀鬼嗎，倀鬼本身就只是短暫滯留人間的存在，接觸咒縛過後應該很快就能轉世投胎去了。」
這短時間，史天佑自然也將當時自己被關起來的時候，別墅里發生的事情了解了個遍。
當然。
他的重點放在了顧寒身上。
旁敲側擊下來，發現師父似乎只是把顧寒當老闆。
他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這還不夠。
還非要跑來清靈觀，在寧雨欣面前刷夠存在感才行。
寧雨欣還以為他真是虛心好學來的。
他的這句話也問得頗有水準，寧雨欣在心裡暗暗點頭。
自己這小徒弟還真是用功，比她以前用功多了。
「倀鬼？」
陳姑娘目光一凝：「什麼意思？」
寧雨欣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是了。
陳姑娘雖然活得久，修為也少說四十年了。
比一般的冤魂都要強上不少。
但一直被困在安寧村，頂上有個壓榨群魂的惡鬼存在，自然是沒可能接觸到這些玄學的知識。
寧雨欣解釋了一番倀鬼是什麼意思過後，又緊接著補充了一句：「雖然我知道你可能很生氣，但是勸你別想著對袁國生下手。」
陳姑娘的瞳孔默默轉為了紅色，聲音冰冷：「為什麼？」
「殺了人，你就是惡鬼，久而久之會磨滅神智。你不在了，你身邊那個小不點兒怎麼辦，不能指望我一個道士替你照顧吧。」
陳姑娘：「……」
她被按住軟肋。
只能狠狠瞪了寧雨欣一眼。
但眼裡的紅色卻是漸漸散去了。
「我那個時候，在別墅里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但是我沒看見她。」
倀鬼也是陰魂的一種。
既然是同類，這種情況本不該發生。
「是啊。」
寧雨欣看著小女孩說：「她沒有完全變成倀鬼，對袁國生來說，她是個失敗品。」
「為什麼？」
頓了頓，她解釋了起來。
「因為倀鬼也是由陰魂煉製而成的，若陰魂不存在，倀鬼也就不會存在了，明白嗎？陳夕死的時候，並沒有產生任何執念。」
那個沒有過去和未來的女人，在這城市裡孑孓獨行數十年。
她有讓人驚艷的才華，未來也許還會有普通人難以想像的財富。
但是當她的生命戛然而止，甚至極大可能是被人強行終止的時候，她沒有產生任何怨念，也沒有給自己找到任何繼續留下來的執念。
車禍而死的陰魂都會因為不甘和不舍在原地停留一段時間，但她沒有。
寧雨欣猜測。
如果不是所有死去的人都會在人間強制留下七天，估計這小女孩當場就轉世投胎去了。
小女孩的狀態明顯出乎袁國生的預料。
他原本的想法應該是利用充滿怨氣的陳夕陰魂，用倀鬼咒語控制她，讓她去糾纏羅永昌。
等到羅永昌精神崩潰，親口說出自己的作品是別人的。
那個時候他再以一個無辜者的身份站出來。
光明正大地繼承陳夕的一切。
財富、聲名、地位。
統統都會是他的。
沒想到這第一環就出現了問題。
袁國生當時應該是強行抓住了陳夕的陰魂，要將她煉成倀鬼。
然而少了那份執念。
最終將陳夕煉成了現在的這副小女孩的模樣，不僅是普通人，就連一般的陰陽眼和鬼魂都看不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