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滿月吧。」
顧寒倚靠著距離樓梯口最遠的一處欄杆,半個身子都出現在了月光下。
窗戶已經被打開了。
澄澈的月光泄進來,點亮了整個走廊。
某個時刻,他看上去不像這個人世間的生人。
寧雨欣心裡一跳,下意識往前一步拉住了顧寒。
直到扯住了顧寒的手腕。
她自己先愣住了。
這是幹什麼呢?
顧寒瞳孔微微一亮,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怎麼,擔心我了?」
寧雨欣:「……」
錯覺。
剛才一定是錯覺!
她想掙脫,但顧寒沒有放過她,直接將她的手攥進了手心裡。
他手心有一點沁人的冰涼。
叫寧雨欣不大狠得下心來甩開這手。
她的這點猶豫立刻被顧寒察覺到了,眼角微垂,嘴角勾出了一個向上的弧度。
「……我說。」
陸家傑搓了搓手,差點兒把白眼翻出天際:「二位是把我當空氣嗎,這裡還有人呢,哈嘍?嘶,這冷氣開得怎麼這麼足,這麼冷。」
寧雨欣微微抬起下巴。
看見在月光掃過的地方,漸漸起了一點肉眼難以看清的薄霧。
「叮里咣當——」
古錢從她手縫間漏下去,一共六枚,漸漸環成了一個圓,將三個人圈了起來。
一進圈。
陸家傑就感覺那讓人難以忍受的寒冷減弱了許多。
他抬頭看去。
就看見原本被月光充盈的二層走廊浮起了一層霧,仔細一看,那不是霧,而是細細的冰塵匯聚在一塊兒不停涌動。
陸家傑睜大眼睛,將聲音壓在了喉嚨里:「乖乖,這可是七月份啊。」
忽然。
那些冰塵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頂開了似的,緩緩涌動了起來。
陸家傑看了半晌,發現那被頂開的輪廓竟然仿佛是個人。
而在寧雨欣和顧寒的眼中,眼前一切又是完全不一樣的場景。
他們看見兩個陰魂從牆縫裡「擠」了出來,一男一女,各有各的獵奇模樣,反正都是屬於看一眼能做半宿噩夢的那種。
不過好在,寧雨欣和顧寒全都是見怪不怪了。
唯一能被這一幕嚇得尖叫的人只能隱約通過冰塵窺見一個輪廓。
「這就是倀鬼?」
「嗯。」
寧雨欣壓低聲音道:「看來袁國生的確是去車禍現場抓的陰魂做的倀鬼,不過,我要找的不是這兩個。」
頓了頓。
她又說:「這個倀鬼可能有點特殊,我看不見,你替我多留意一下。」
顧寒彎了彎眉眼:「我有什麼報酬?」
寧雨欣:「……」
這就是顧氏能做大做強的訣竅嗎?
不愧是傳奇的京圈太子爺。
不該吃的虧是一點不吃。
她深吸一口氣:「你想要什麼報酬?」
「一頓晚飯,時間地點我挑。」
頓了頓,顧寒又補充了一句:「可以不讓你買單。」
「成交。」
不就是吃一頓飯嗎,能掉塊肉咋的。
寧雨欣答應下來後,注意力就轉移到了走廊里。
所以她沒看見顧寒臉上意味深長的笑容。
三人等了足足半個小時,除了最開始的那兩隻倀鬼還在走廊里貪婪地遊蕩,像是在追逐那月光里冰塵似的。
除此之外,就沒有任何別的異常了。
「還沒動靜嗎?」
顧寒搖搖頭。
寧雨欣想了想。
她將冷碧石拿了出來,屈指在上面一彈。
陳姑娘不情不願地從石頭裡飄了出來:「不是說了讓我休息嗎,這麼快又叫我出來幹嘛……喂,幹什麼?」
寧雨欣沒等她說完,就眼疾手快地從陳姑娘腦袋上薅下來幾根頭髮:「借來一用,這跟你的執念有關,我這是在幫你。」
陳姑娘滿臉狐疑地看著她。
忽然,她像是感受到了什麼似的。
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布滿冰塵,散發著幽藍光芒的走廊。
「唔,這是什麼?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往生塵,有異香,一般會在滿月的時候出現。對你們這些陰魂來說很有吸引力,不過也就是好吃,沒啥真正的用處。行了,你回去吧。」
「我……」
沒等她說話,寧雨欣一巴掌把陳姑娘拍回了石頭裡。
陸家傑眼神發直:「你你你,你剛剛在跟誰說話?鬼,鬼嗎?」
寧雨欣掃他一眼:「我還以為你早就習慣了鬼的存在。」
「這怎麼可能?」
「那正好,這個拿著。」
寧雨欣在空中抓了一把冰塵,將它塗在了手裡髮絲上。
然後陸家傑就看見她手裡多出來了一綹烏黑順滑的髮絲:「什,什麼玩意兒?」
「你在安寧村見過的。」
「嘶——」
陸家傑腦子裡頓時回憶起來了那個禿頭女鬼的形象。
「那,那個爪子半米長戴假髮的那個?」
話音剛落,他就覺得自己後背升起一股寒意。
寧雨欣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嘖。
知道人家在這還當面說壞話。
小子,以後自求多福吧。
寧雨欣直接把頭髮纏在了陸家傑的手指上:「別廢話了,去,看見那個開著的窗口了嗎,去那站著,不要亂動。」
「為,為什麼是我?還有這個是,是那個女鬼的假髮?」
「嗯,放心吧,沒啥危險,去吧。我跟你老闆體質都比一般人特殊些,可能會嚇到那個我想找陰魂,你這樣的正好,對她來說沒什麼威脅。」
陸家傑有點語無倫次了:「你這話聽起來不像是在安慰我啊。」
「別廢話了,去吧。」
顧寒一開口。
陸家傑就已經沒了退路了。
沒辦法。
他只好深吸一口氣,不情不願地去到了窗邊。
剛待了一會兒,他就震驚地發現那兩個在走廊里東搖西晃的輪廓竟然朝著自己這邊來了。
不,不是,這怎麼回事啊?
陸家傑連忙向寧雨欣那邊投去求助的目光。
但他卻驚訝地發現,樓梯口處一無所有。
別說大活人了,連個影子都看不見!
兩個輪廓越來越近。
陸家傑心跳如擂鼓,用了畢生的勇氣才忍住了沒有在走廊里狂奔起來。
他乾脆狠狠一閉眼。
眼不見心不煩。
顧寒看著他的模樣,挑了挑眉:「他似乎看不見我們。」
寧雨欣「嗯」了一聲,指了指散落在周圍的古錢:「一個將生人藏起來的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