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雨欣聽見「情緒失控」這四個字，挑起了眉毛。
感覺已經隱隱猜到了羅永昌後續要說什麼。
果然。
在羅永昌口中。
陳夕本來就因為自己長期被壓榨而橫生怨懟，只是一直將不滿壓抑在心裡。
這次永夜微火的事徹底將他點燃，一口氣爆發了出來。
陳夕不管不顧一定要單獨署名。
還趁羅永昌不注意，去廚房拿了菜刀，想要逼他簽合同。
這期間陳夕表現得十分神經質，甚至拿刀在羅永昌面前揮舞。
在羅永昌試著繼續跟他談判的時候，陳夕直接持刀往羅永昌身上砍去。
他為了自保，和陳夕扭打起來。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陳夕已經倒在了血泊里。
羅永昌的音量忽然拉高了一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正當防衛！」
嘖。
還真被陸家傑那個烏鴉嘴說中了。
陶程皺了皺眉：「你說陳夕是趁你不注意拿的菜刀，怎麼個不注意法？」
「還，還能怎麼不注意。」
羅永昌囁嚅了一下：「那天我正在改稿，喝多了幾杯咖啡，去了趟衛生間，出來的時候就被他持刀威脅了。」
這個說法聽起來倒是沒什麼異常。
「嗯，繼續，然後呢，你是怎麼處理的屍體。」
「我，我當時害怕極了，想叫救護車，但我看見陳夕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人也沒氣兒了。我要是打了電話，那，那是要被判殺人的。我就把屍體放進了雜物房裡。那裡溫度低，地方也大，我想好好冷靜下來再想怎麼做。」
羅永昌咬著手指道：「可是第二天我再去雜物房的時候，屍體，屍體就消失不見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瞳孔緊縮。
整個人都下意識縮成了一團。
這害怕不是裝出來的。
可一具成人屍體，就算那人再瘦小，也不是隨手能拎起來的垃圾。
能輕而易舉地從安保系統十分完善的高級公寓裡帶出去。
陶程眉心的褶子已經快擰成一條線了。
但不等他再繼續問。
一直沒開口何律師直接打斷了陶程：「我的委託人已經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說了，接下來請警方儘快找到屍體，排查證據。我的委託人是為了自保才失手殺人，若因為屍體消失而讓公民蒙受高於罪行的刑罰，這是公權力的失職。陶警官不如多投入警力到找到屍體這件事上。」
寧雨欣指尖動了幾下，飛快給陸家傑去了消息：這人怎麼能這麼囂張，難道就憑羅永昌的一面之詞？
「當然不是，一般這種情況肯定是律師方已經掌握了什麼對陳夕很不利的證據，並且已經提交警方，經過了驗證。」
陸家傑頓了一下，又補充說：「如果是我的話，從剛才羅永昌的描述中，我應該會主張陳夕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陳夕深居簡出，沒有任何朋友圈子，這樣的環境和個性，裡面大有文章可做。」
顧寒也聽見了這話。
在三人的小群里發了個消息：上午的時候，羅永昌的律師方的確對警方提供了陳夕近來接受精神治療的證據，權威醫生看了診斷報告後判斷：陳夕的確可能在壓力過大或者憤怒的時候精神失常，做出衝動的事情。
陳夕還被拍到去超市購物，在刀具區停留了相當長一段時間，而根據調查。陳夕平時自己不做飯，三餐都是點外賣。雖然最後陳夕什麼都沒買，但這可能也會成為影響陪審團和法官判斷的重要因素。
寧雨欣看著消息框裡的文字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而另外一邊。
陶程已經開始詢問其餘人對方才羅永昌說的話還有沒有什麼補充和看法——當然，警方事先已經對這些人全都進行過單獨問訊。
現在來這一出，似乎是想要從再一次的集體問訊中找出些別的線索來。
從陶程的反應來看。
這些人的證詞跟之前應該並無分別。
何律師又推了下眼鏡：「既然問訊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事我希望我們是在看守所內完成，也希望在案件還沒有徹底水落石出之前，社會上不會傳出任何對我的委託人不利的謠言。」
說到這裡。
他看了一圈房間裡的人。
目光重點落在了寧雨欣和顧寒身上。
很明顯這兩個從進來開始，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聽。
除了寧雨欣說了一句話之外，那個男人直接一聲不吭。
這兩個跟案件仿佛沒什麼關係的「局外人」，不注意就會出去亂說。
寧雨欣沖他露出個無知無覺的微笑。
何律師愣了一下。
也禮貌性地點了點頭。
對她的敵意消退了不少。
畢竟寧雨欣不說話的時候，的確是個貨真價實的大美人。
何律師站起身來：「那就走吧。」
「稍等。」
陶程按了按手：「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袁先生。」
小眼鏡——袁國生，有些慌亂地抬起頭：「是，是，警官要問什麼？」
「監控顯示，五月二十八日晚上，你從羅永昌的公寓裡走了出來。這要怎麼解釋呢？」
「什……麼？」
不僅是小眼鏡本人，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
寧雨欣也微微一皺眉。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顧寒。
顧寒靠在椅子裡，整個人的神情都是大寫的「淡漠」兩個字。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居然也不見意外，甚至睫毛絲兒都沒顫動一下。
但是在察覺到寧雨欣的目光後，他抬起下巴，臉上的漠然立刻破冰，染上了午後落進來的陽關似的。
讓寧雨欣想到了他送來的那杯溫熱的咖啡。
寧雨欣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但總覺得視網膜上殘留下來的印象實在是有些深刻，一時半會兒怕是忘不掉了。
好在陶程讓人拿出了投影設備。
燈一關。
他厚重的聲音就格外清晰起來：「這起案子目前還在調查階段，之所以會對各位出示警方掌握的證據是為了更好地查案，稍後各位走的時候請簽署一下保密協議，今日看到的東西，在解禁之前不得對任何人提起。」
這番話格外嚴肅。
眾人都意識到了陶程話語中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