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我是陳夕

  打在會客室牆壁上的是一段監控視頻。

  看視角應該一個坐落在樹上的隱蔽攝像頭拍下來的畫面。

  畫面底下是大片的人工造景和一小片設施齊全的小廣場,遠處則是零星掩映在夜色和稀薄的月光下的高級公寓——是羅永昌住的小區。

  陶程指著其中一幢公寓:「這是羅先生的住處。」

  然後他將畫面調到了想要的位置,點擊開始播放。

  時間顯示是凌晨三點一十五分。

  眾人等了一會兒,沒看見什麼。

  除了劇烈搖晃的樹影,連個能蹦會跳的活物都沒有。

  就在何律師有點失去耐心,皺著眉要開口的時候,畫面里忽然出現了變化。

  眾人神經一緊。

  各自都屏住了呼吸。

  羅永昌的公寓一樓有個不大不小的小庭院,外邊圍了籬笆。

  裡面本來是交給戶主,隨便種點什麼花花草草的。

  但羅永昌可能平時太忙,根本沒時間打理,又怕生出雜草招惹蚊蟲。

  於是乾脆直接推平了,蓋上了石板轉,上邊隨便擺了個桌子做裝飾用,讓庭院看起來不那麼光禿禿的。

  當晚天氣不好。

  凌晨的時候颳起了大風。

  一團黑影就突然從羅永昌公寓的後窗處「飄」了出來。

  畫面太模糊。

  一開始眾人還以為那是被風吹來的破布袋。

  因為那實在不像個人,走一步要晃三步,渾身上下都仿佛沒有骨頭一樣,叫人疑心下一秒他是不是就要被風給捲走。

  直到那黑影顫顫巍巍地扒住籬笆,艱難地翻出庭院後。

  眾人才確信:這的確是個人。

  黑影翻過庭院之後在原地歇了很久,仿佛這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就已經叫他筋疲力盡了一般。

  陶程按了快進。

  這人在原地足足休息了十五分鐘,期間一動不動,像是暈過去了一樣。

  一道劇烈的亮光閃過天穹。

  閃電劃破烏雲,大雨落下。

  豆大的雨點把靠在籬笆上的人影給打醒了。

  他在原地掙扎了一會兒,才又攢夠了站起來的力氣,跌跌撞撞地往一個方向走去。

  慢慢走出了鏡頭。

  技術員幾下操作,調出了另外一個攝像頭。

  這個攝像頭落在羅永昌公寓坡下的一面高牆上,高級公寓的路燈都比別處亮得多。

  這次的監控清清楚楚地拍到了那個搖搖晃晃的人影來到一座公寓門前。

  拿出鑰匙開門進去了。

  他在包里摸鑰匙的時候,轉過身來借過路燈的光。

  即使有風雨的遮擋,即使時間很短,也足以讓人認出來了:那個人是袁國生。

  他慘白著臉,臉上、脖頸處、手上似乎還有沒完全被雨沖刷乾淨的血跡。

  監控播放完畢。

  在場眾人鴉雀無聲。

  羅永昌也瞪圓了眼睛,滿臉不可置信。

  陶程重新打開燈。

  拉開厚重的防紫外線窗簾。

  炎夏炙熱的陽光隔了一層玻璃照進來,將剛才屋內的陰鬱和恐怖氣氛一掃而空。

  陶程盯著袁國生低下去的頭,一字一句地說:「警方調查了案發當天以及前後兩日的所有監控,從陳夕進入羅永昌的公寓後,除了羅永昌本人,就只有你一個人從那幢公寓裡出來過。但是奇怪了,我們沒有找到你進去的記錄,這是為什麼?」

  永夜的導演是個拍懸疑片的老手。

  一聽這話,腦子轉得很快,微微睜大了眼睛,嘆息似的說:「難道……陳夕就是小袁?」

  這話就像一記重磅炸彈。

  一落下來就把所有人都震得耳朵嗡嗡響。

  寧雨欣不動聲色地蹭了蹭下巴。

  這個猜想倒是有意思,可是這裡面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其中最大的一處矛盾就是……

  「不,不可能!」

  羅永昌立刻大喊起來:「我之前根本不認識袁國生!」

  對,沒錯。

  如果小眼鏡就是陳夕。

  跟他合作了這麼久的羅永昌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陶程似乎早就料到了這一點,他問羅永昌:「羅先生,請問你之前見過陳夕的正臉嗎?」

  「這……」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羅永昌竟然遲疑了。

  什麼意思。

  這兩人合作這麼久,羅永昌竟然連陳夕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這也太沒良心了吧。

  陶程解釋道:「我們查到了袁先生在今年六月進行了一例燒傷修復手術,燒傷程度不高,但面積比較廣。羅先生平時見到陳夕的時候,他是不是都戴著口罩和帽子,從來沒有摘下來過?」

  羅永昌沒有說話,但從他的反應來看,陶程這話是說對了。

  居然是這樣……

  寧雨欣挑了挑眉。

  「可是……」

  羅永昌還要說什麼,他身邊的何律師忽然一聲輕咳,不甚明顯地截斷了羅永昌的話,他盯著袁國生。

  「也就是說,當時我的委託人和陳夕發生衝突過後。他並沒有死,而是自己跑了出去,修養好後又換了個身份,重新回到了我的委託人身邊工作。先不論他是怎麼想的,但這至少說明,我的委託人連過失殺人都不是。」

  眾人一愣。

  尤其是羅永昌。

  他遲鈍的腦子終於被律師的一句話給點醒了。

  對啊。

  「受害人」現在還好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那就沒有任何人能追究他殺人的罪名了!

  陶程的表情看上去有幾分不甘心。

  他的目光如鷹隼一般,緊緊盯住了一直沉默不語的袁國生:「袁先生,我們需要你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當然,你也可以閉口不言,不過警方的調查不會停止,不管你想隱瞞什麼,最後都不會如願。還請你想清楚了。」

  袁國生在原地躊躇了好半晌。

  期間數次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又被他自己咽了下去。

  一副有話,但不知道該怎麼說出來的樣子。

  配上他平時拘謹得有些過頭的性格。

  倒的確像是平時深居簡出,從來不跟人打交道的陳夕。

  他神經質地咬了咬手指頭。

  最後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忽然長長地嘆了口氣:「是,我是陳夕。我……只是想看永夜這部劇完成。」

  陶程的語氣裡帶了幾分激動。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還請如實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