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余浩問出這話時,自己都覺得荒唐。
在這個連天氣預報都不能準確預報的時代里,怎麼會有人能預測到他人的生死?
那恐怕不是人,而是神吧。
但他又覺得江懷雪昨晚的表現實在匪夷所思,很難用「巧合」兩個字去概括。
江懷雪沒想到他說的分秒不差:「你連時間都記得那麼清楚?」
景余浩苦笑道:「發生意外之前的事情總是格外讓人印象深刻。」
他現在甚至能夠清晰地回憶起江懷雪說話的語氣,自己當時的反應,江懷雪離開後他都做了什麼。
因為他知道,接下來他就打出了一個堪稱結果慘烈的電話。
江懷雪點點頭:「能理解。」
她道:「方便領我去你爸媽的臥室看看嗎?」
景余浩:「方便,江小姐隨我來。」
他帶著江懷雪不僅看了父母的房間,還把家裡所有房間都看了一遍。
看完以後,兩個人坐在沙發上,景余浩給她遞了瓶水,江懷雪接過道謝。
「不瞞你說,我確實會些玄學手段。」對著陌生人,江懷雪比較謙虛。
景余浩緩了一下,道:「我隱隱有些感覺,聽你這麼說,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江懷雪看他接受度良好,便把那天晚上對米萍說的話又重新給景余浩講了一遍。
景余浩聽了一呆,第一反應竟然是:「如果、如果我當時沒說那句話……」
江懷雪顰眉:「你不要亂想,天災人禍不是你具體說什麼不說什麼能改變的,你那句話不會影響事情的發生與否,只是恰好對我的判斷有用。」
她又道:「我今天來看你家是有原因的,你在讀大學?」
景余浩不知道她的話題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快,茫然點點頭:「是。」
他報了個大學的名字,說自己平時住宿,只有雙休才回家住。
「怪不得。」江懷雪說,「你的晦氣看起來沾染得不多。」
「什麼晦氣?江小姐剛剛好像也說了這個?」
江懷雪沉吟,想著如何跟一個接受現代社會主義教育的青年解釋玄學風水知識。
她思考時眼角餘光瞥到博古架上擺著的香水瓶,靈機一動。
「就比如你原本用的是草木味香水,但是有人為了擾亂你身上的香水味道,故意在你的衣服上房間裡灑了花香味的香水,然後你身上的味道就變了,甚至可能因為變了,所以開始吸引蚊蟲。」
景余浩懂了,但他也抓到了關鍵詞。
「有人故意做的?」
「是,我看你父母出事很有些蹊蹺。」
江懷雪解釋道:「前面說了,我昨晚一見你就發現你日月宮塌陷,但是你本身頭角崢嶸,額頭向前隆起又沒有偏移,是父母康健且親緣深厚的特徵。」
「兩種面相衝突了,那肯定是有問題的。」
江懷雪的目光在景余浩臉上轉圈,景余浩卻半點旖旎心思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像是站在什麼X光照射下,一切都無所遁形,背上汗毛都立起來了。
他驚疑道:「問題?什麼問題……」
「一般出現問題,要麼在人身上,要麼在家裡,要麼在祖宅。」
江懷雪慢條斯理跟他分析。
「如果單獨在你父母身上,你身上不該有晦氣,如果在祖宅,又不該你父母出那麼大事情你卻沒什麼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有一個地方,你父母常在,你卻不常在,因此你父母身上的問題更大,而你卻只是被捎帶了。」
他父母常在而他不常在的地方……
景余浩背脊僵住,他和江懷雪正坐在客廳沙發里,卻突然從心底泛上些許恐慌。
像是有什麼恐怖氣氛籠罩住了他,他甚至不敢回頭看。
「江、江小姐,你的意思是說,這座房子……有鬼嗎?」
江懷雪詫異:「你想什麼呢?鬼很罕見的,如果你家裡真有,全國一半的道士天師都要來圍觀了,撞鬼也需要運氣的。」
景余浩:「……」
謝天謝地,幸好他沒有這個運氣。
「那……我家裡是?」
「你家裡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問題。」
江懷雪甫一進屋,就覺得房子氣息乾淨,剛才轉了一圈後也可以確定,雖然房間內氣流混亂,但看上去確實不像是被人放置了什麼東西的樣子。
所以問題會出現在哪裡呢?
「你說你昨晚除了醫院的醫生護士外,還見過你爸的朋友?」
江懷雪回憶兩個人見面時的交談。
「哪幾位朋友?你能詳細描述一下他們的長相特徵和家庭情況嗎?」
景余浩的父母昨晚遭遇車禍入院,在他撥打電話之前,警方先聯繫了他父親手機里的最近聯繫人,因此驚動了景余浩父親的兩位好友。
第一位是他家的世交,是從他爺爺那輩就有來往的一家人,對方姓劉,和景余浩的父親從小一處長大的,景余浩一直管他叫叔叔。
第二位是他父親在生意場上認識的朋友,早幾年合夥開過公司,後來因為一些矛盾,對方退出了公司的管理層,還一度和景余浩的父親鬧得不太愉快,近幾年才和好,這位姓馬,跟景家也挺熟悉。
景余浩道:「劉叔人比較儒雅,因為他小時候遇到過一些意外,腳上有暗傷,走路的時候細看有點跛,他家裡有個比我大一歲的兒子,跟劉叔關係不是很好,經常吵架,為此劉叔總誇獎我,還惹得劉叔的兒子以前見了我就沒有好臉色。」
江懷雪問:「他家跟你家有生意往來嗎?」
景余浩遲疑道:「家裡的生意我其實不是特別清楚,好像沒有什麼直接的合作,但我爸幫他牽過幾次線,他帶禮物來家裡感謝過,每次我爸媽都說他太客氣了。」
江懷雪點點頭:「聽起來像是那種為人處世很老道的人。」
「是啊,從不空手來拜訪。」
「馬叔中年發福,有點胖,為人很和氣,跟他妻子經常參加那種中老年旅遊團,我在朋友圈總刷到,有個在國外讀書的女兒,好像是讀哲學類的。」
想了想,景余浩又補充道:「之前有一回我聽到馬叔跟我爸要合作一個項目,但是具體合作沒有還是合作到什麼階段了我也不太清楚。」
江懷雪摩挲著水瓶,若有所思。
一個是世交,多年來感情都不錯,還有提攜之情,一個是後認識的朋友,有過小波折也過去了,馬上又有新合作。
這麼聽起來,都不像是有什麼暗藏的仇怨。
景余浩黯然道:「劉叔和馬叔都是得知消息後就很快到醫院了,還安慰我不要慌張,事情慢慢來,我……我很難相信他們有人想要害我們家。」
江懷雪和緩道:「也未必就是他們倆,現在都只是一種猜測,如果都不是,肯定是最好的。」
她擰開瓶蓋,抿了口水,臉色卻突然微微變了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