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玄武

  謝重延沒怎麼聽清江懷雪的話。

  他正站在牆邊,去看牆上的壁畫。

  這房間的壁畫與之前的連環畫不同,只是單獨畫了一幅。

  是一條長而粗壯的蛇,在牆壁上幾經纏繞,蛇頭正面居中。

  謝重延看壁畫時,正面對它的眼睛。 ❃

  他本能感覺到有些排斥,不想多看。

  江懷雪卻走過來,上下看了幾眼。

  她恍然道:「原來是玄武。」

  謝重延:「什麼?」

  江懷雪示意他低頭看底下。

  謝重延這才發現,原來壁畫上並不只有一條蛇,蛇身下面還畫著一隻大烏龜。

  這蛇有一部分軀幹就纏在龜身之上。

  玄武在古代神話中,是四象之一。

  從很早之前就有記載。

  《楚辭·遠遊》洪興祖曾經說過玄武的形象:「玄武,謂龜蛇。位在北方,故曰玄。身有鱗甲,故曰武。玄武為蛇合體、龜與蛇交。」

  江懷雪:「那之前的壁畫我也明白了,不是什麼夫妻,是玄武的來源。」

  「有一種說法是,在隋煬帝年間,玉帝抽出自己的三魂之一,投胎化身為掙樂國皇后,上武當山上修行,成功飛升,鎮守北方,號曰:玄武。」

  最開始那個石室的連環畫,是在闡述玄武的來源。

  而這個石室的壁畫,則是畫出了玄武的形象。

  江懷雪挑了下眉:「這總不能是玄武的墓室吧?這種掉下懸崖就撿到絕世秘籍的事情,我只在電視劇中看到過。」

  謝重延:「世上真有玄武嗎?」

  江懷雪想了想:「不好說,我沒見過,但是我也不能因為我沒有見過就說它不存在。」

  「就像是龍一樣,有些人覺得它真的存在,有些人覺得它就是虛構出來的事物。」

  謝重延聞言點點頭,又瞥了那壁畫上的蛇一眼,壓下莫名其妙的不快之感。

  江懷雪環顧了一圈封閉的石室,又看向玄武壁畫。

  她懷疑道:「線索給的這麼明顯這麼簡單,不會有陷阱吧?」

  謝重延還沒反應過來:「線索?」

  江懷雪:「這房間不像之前的房間有路給我們選,那肯定是有機關在,需要我們找到機關才能繼續走。」

  「你看它的眼睛。」江懷雪伸手,像是要去碰蛇目。

  謝重延想都沒想,條件反射地抓住她的手:「別!」

  江懷雪頓住手,側頭看他:「怎麼了?」

  謝重延自己也頓住了。

  他說不清自己的感覺,含糊道:「我怕你有危險。」

  江懷雪思索了一會兒:「你反應這麼大……難道你討厭蛇?」

  謝重延也不知道。

  他不確定道:「可能是。」

  反正他看見這壁畫就挺不舒服的。

  「有些人天生就不喜歡軟體動物。」江懷雪理解道,「我摸一下它的眼睛是不是機關,你別緊張。」

  謝重延一聽是機關,忙道:「你站遠點,我來。」

  他不待江懷雪推讓,強忍不適,伸手摸向蛇目。

  謝重延本來只是想碰一下看看,沒有用力氣,不料蛇目那處竟然是一塊松松的翻板。

  他一按,腳下原本站著的地方剎那間就變軟了,仿佛從硬朗的土地變為淤泥。

  謝重延眼前一花。

  面前已經沒有什麼壁畫,而是一處開闊的大房間。

  不遠處正中間擺放著一個體積挺大的棺材。

  神不知鬼不覺的,他竟然就換了個地方。

  也幸虧江懷雪和他一直握著手,兩人這才沒有分散。

  這房間穹頂很高,空間大約是前面那兩個石室加起來的三倍。

  但房間裡除了一具棺材外,竟然什麼都沒有。

  謝重延掃了一圈周圍:「這不像是主墓室。」

  主墓室一般都連著側室耳室,不會孤零零一間擺在這裡。

  更重要的是,主墓室不會這麼簡陋。

  江懷雪上下左右看一遍,嘟囔道:「這墓設計得太奇怪了,這是我們看到的第三間石室了,又是四周全封閉。」

  沒有門,沒有通道。

  一看又是什麼需要找到機關才能繼續前行的空間。

  不得不說,這種方式很考驗人。

  如果是心懷不軌的人,比如盜墓賊一類,進了這樣設計的墓,一定膽戰心驚,光思考如何找路就能思考到心理崩潰。

  江懷雪放開謝重延的手:「你站在這裡別動,我過去看一下棺槨。」

  謝重延又抓回去:「一起。」

  江懷雪看他一眼:「行吧。」

  她動腳之前,先小心研究了一下地面,發現地面是幾大塊平整的石板鋪成。

  「不是一小塊一小塊的布局就好,那樣我們就要防著陷阱機關了。」

  兩個人走到棺槨附近,小心地沒有靠得太近,而是繞著它轉了一圈。

  這棺槨長約兩米,寬不到一米,全是石料所制。

  周身雕刻工藝精緻,江懷雪轉了一圈就看出所刻內容。

  「是斗、牛、女、虛、危、室、壁,統稱北方七宿,也就是玄武的星象。」

  謝重延:「又是玄武?」

  這裡處處與玄武有關。

  但要說是玄武的墓室,又實在離譜。

  江懷雪:「也許是什麼和玄武有關的東西?或者是一些崇拜神獸的種族?」

  人類的信仰千奇百怪。

  江懷雪曾經見過有一類信仰的人,他們的規矩是終生不能洗澡,認為人身上的一切污垢都是信仰之神的賜予。

  玄武是頗有名氣的神獸。

  如果有人信仰熱愛它到帶進墓室,也不是沒有可能。

  江懷雪看清棺身刻的內容後,就拉著謝重延遠遠避開棺材。

  她雖然好奇棺槨里的東西,但絕不會主動作死。

  小明的爺爺之所以能活到一百歲,就是他沒有不該有的好奇心。

  但江懷雪不去主動招惹別人,卻不代表別人不會主動招惹她。

  她和謝重延正沿著四面牆壁尋找機關,研究怎麼出去時,身後發出「砰」的一聲響。

  兩人立刻扭頭。

  身後除了那具棺槨外別無他物。

  江懷雪和謝重延面面相覷。

  謝重延:「過去看看。」

  他們緊盯著棺槨,慢慢走近一些。

  大概還有一米距離時,江懷雪說:「停。」

  她皺眉指向棺槨:「開了個縫。」

  只見棺槨上面蓋的嚴絲合縫的棺蓋,像是被誰推開了一樣,移動了半指長的距離。

  她眼神定在那裡,跟謝重延確認:「剛才是封死的對吧?」

  謝重延:「對。」

  石室雖然很大,但布置空曠簡單,一覽無餘。

  江懷雪一落進這個房間,腳步連動都沒敢動,就先把四周觀察了一遍。

  這裡除了那具棺槨外,確實只有她和謝重延兩個會喘氣的。

  那剛才的動靜是怎麼來的?

  不是外力,難道是棺材裡面的人自己推的?

  江懷雪握住謝重延的手稍稍用力:「往後退。」

  謝重延也不問為什麼,直接道:「好。」

  兩個人盯著棺槨,一寸寸倒退。

  剛退了三步,棺蓋又響了一聲。

  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棺蓋再次下移了半指長。

  江懷雪不為所動:「繼續退。」

  退了兩步,棺蓋開始抖動。

  這次移動幅度更大,一半的棺蓋都退離了棺槨。

  從謝重延他們的角度看,能看到一截黑乎乎的棺內空間。

  江懷雪玩味道:「這是急了?一個動靜沒辦法騙我們上前,就拼命再鬧出動靜吸引我們注意。」

  她想起網上的槓精言論,微笑道:「讓我們看我們就看,憑什麼?」

  棺槨:「……」

  江懷雪才不管棺槨里是什麼東西。

  凡是需要玩陰謀詭計的,都是實力不濟。

  如果能直接傷害到他們,何必故弄玄虛。

  江懷雪和謝重延不理會,仍舊退回牆壁,尋找機關出路。

  那棺槨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懷雪一番叛逆發言氣到了,竟然真的沒有再發出動靜。

  江懷雪以為它死心了,摸完了兩面牆壁後,卻捕捉到什麼聲音。

  她耳朵一動,屏住呼吸。

  身邊的謝重延也同時看向她:「你有沒有聽到……」

  江懷雪點頭。

  安靜的石室內,忽的有淒婉女聲響起。

  「……手捧繡鞋心中甜,情絲不知何時長,只象那青藤慢慢把心纏,憶不起何時起針線……」

  江懷雪低聲道:「是黃梅戲的唱腔。」

  謝重延回頭看了一眼,只覺這女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分辨不出方向。

  他見江懷雪沒有什麼表示,便也不做多餘的事情,依舊和她摸索牆面。

  「……臨別依依拜學堂,粉壁牆上畫鳳凰。鳳凰頭上七個字,探花榜眼狀元郎……」

  江懷雪手一頓:「這裡的牆磚好像有點鬆動?」

  她不敢用力,讓謝重延來摸。

  謝重延過來輕輕碰了下:「像是往裡面推的。」

  江懷雪沒有去推,只是用口紅在旁邊畫了一個勾,做好標記。

  她謹慎道:「再找找別的地方,看看還有沒有可疑的。」

  「……願兄他日登金榜,小……小弟我……小弟登門唱一曲鳳求凰……」

  他們在唱腔里心神不動。

  很快,謝重延又摸到一塊牆磚:「懷雪,看這裡。」

  江懷雪摸了摸,再用口紅畫個勾。

  「……一要清風一兩整,二要天上兩片白雲,三要中秋三分月,四要銀河四顆星,五要觀音瓶中五滴水,六要王母頭上發六根,七要仙山七隻靈芝草……」

  等到江懷雪和謝重延將四面牆壁全都摸索完以後,發現竟然有四塊牆磚都是可以活動的。

  這意味著幾種不同的可能。

  最好的一種是四塊牆磚可以通往不同的方向,最壞的一種是一塊是正確的通道,其餘三塊是機關。

  江懷雪和謝重延互相看了一眼。

  謝重延問:「這次還是我來選嗎?」

  江懷雪做了個深呼吸,繃緊身體,做好作戰準備:「選吧。」

  謝重延上前,挑中第四塊牆磚,往裡一推。

  旁邊的牆壁發出「啪嗒」一聲。

  半面石牆如同大門一般,向內打開,露出一條向下的階梯。

  江懷雪探頭看了看,階梯很長,在黑暗中一眼望不見底。

  她自嘲笑道:「好嘛,這次不是通道,是台階了。」

  謝重延:「那我們下去?」

  江懷雪道:「好。」

  石室內的幽怨女聲依舊在唱,語調哀傷,讓人聽了便覺無限惆悵。

  「……一邊是送葬哀樂聲聲碎,一邊是迎親喇叭朝天吹,一邊是兩家白燈淚光閃,一邊是馬家花轎彩帶飛,一邊是冷風吹落千滴淚,一邊是暖酒醉人笑開眉……」

  江懷雪和謝重延走到半開的石牆旁邊,似乎馬上就要走下階梯。

  江懷雪的尾指突然勾了下謝重延的掌心。

  謝重延手心細癢。

  他先是不可抑制的心底一盪,然後反應過來。

  他眼神漫不經心地在四周掃了一圈,在某一點上停了不到半秒鐘。

  謝重延握住江懷雪的手指捏了捏。

  此時他們已經走到第一層台階,謝重延一隻腳已經邁上第二階。

  「……插一片黃葉代柳翠,就讓這萬丈黃土埋掉愁與悲埋掉愁與悲……」

  江懷雪像一支離弦之箭,猛地沖了回去,直奔棺槨。

  棺槨在石室正中間,距離台階約有二十三四米的距離。

  正常情況下怎麼也要走十幾秒。

  但江懷雪到的極快。

  連普通人呼吸一下的時間都不到,幾乎是瞬移一般。

  她上一秒還在石牆台階之前,下一秒便衝到了棺槨旁邊。

  江懷雪毫不猶豫,踩上棺身,伸臂在棺槨中一摸一撈。

  棺槨中果然空無屍體。

  她一撈之下,棺槨中桌球作響,像是有什麼金屬物品。

  她看也不看,大衣的袖子「唰」一下全卷上。

  接著她腳下用力,借勢在半空中一翻,又猛地沖了回去。

  謝重延在台階上,按下一旁的凸起。

  江懷雪衝到他懷裡。

  石牆轟然合攏。

  前後動作加一起可能也只有一秒鐘。

  石室內迴蕩的戲聲,甚至還停留在「悲」字,連氣音都沒轉換。

  兩個人就默契地配合完了全程。

  唱腔戛然而止。

  只是不知道是唱的人不唱了,還是石牆隔音效果太好把聲音隔斷在裡面了。

  謝重延攬住江懷雪的腰,急忙摸了兩下:「你怎麼直接在空中翻身?傷到哪裡沒有?」

  這動作也太高難度了,江懷雪連熱身都沒熱身就衝過去,怎麼能不扭傷。

  他手心滾燙,即便是隔著兩層衣服,江懷雪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熱度。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被謝重延在後腰處按了兩把。

  江懷雪腿一軟,耳朵瞬間就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