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四六章 抗爭

  是了,他早就不知道該如何笑了。【記住本站域名】

  符陽秋擎著燭燈的手指有著一剎的蜷縮——二十五年,他被困在這具不受他控制的軀殼內,已有足足二十五個年頭了。

  渾渾噩噩、生不如死,孤魂野鬼般的二十五年。

  男人掙扎著想要扶住門扉,可那手臂卻似綿軟著生不出半點力氣。

  他像是看客一樣,眼睜睜瞧著自己拾起了地上的碎瓦又轉身回了屋內,臨入屋時,餘光又下意識輕掃過西廂的房頂——

  那地方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那地方分明是一派空空蕩蕩,可他總覺得青瓦之後似等著什麼重要的人或物。

  比如……阿姊。

  離開南疆二十餘載,他想阿姊了。

  空洞的眼珠內悄然浮上一抹茫然,劇痛霎時攀上了他的頭顱,符陽秋踉蹌著撲上了就近的木桌。

  ——他每日意識能清醒過來的時間不超過一個時辰,且在這一個時辰之內,但凡他生出哪怕那么半點想要逃離或是懷念故人的情緒,他的腦袋便能疼得宛若馬上就要炸開。

  並且,每疼過一次,他的精神便會再差上一分。

  那劇痛似乎能消磨他的魂魄,他與那些束縛著他心魂的枷鎖經年累月地對抗下來,到如今他已快記不得南疆的山川河流是什麼樣子的了,可那些該死的枷鎖卻還完好無損著。

  不……也不算是完好無損。

  困著他那堆東西里,有一味是改自他們南疆控心蠱的蠱毒,這些年他強行操縱著體內的蠱蟲們與之拉鋸,現在勉強算是將那蠱蟲煉化了小半。

  身為蠱師的本能告訴他,只要他能循著先前的法子,將控制著他的那隻蠱蟲成功煉化,他便有機會能掙脫這一身的枷。

  只是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命能拖到那個時候。

  符陽秋撐著桌子胡思亂想,那痛楚令他眼前止不住地發了黑,本就混沌的腦子也跟著愈發混沌起來。

  該死……他的時間到了。

  男人哆嗦著咬了咬牙,下一息暗色鋪天蓋地,而他亦徹底失去了意識。

  「符前輩,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吧。」廂房屋頂,慕惜辭小心拉扯了身側女人的衣袖,聲線放得既輕又淺。

  符開雲早在瞅見符陽秋的剎那便徹底發了愣,這會更是連眼眶都紅了個透底。

  「再待下去,只怕會打草驚蛇。」

  小姑娘輕輕提醒著她,女人半晌後才無聲應了個「好」。

  幾人沿著原路尋到了那輛停在林道邊上的馬車,待四人重新於車上坐定,慕惜辭這才轉眸看向了自家徒兒:「小雲遲,怎麼樣?」

  「剛才看清楚了嗎?」

  「看清楚了,師父。」離雲遲應聲頷首,眉頭緊巴巴皺成了一團,「符陽秋前輩身上總共有九個陣眼、一百多道符籙,並上只長得很奇怪的蠱蟲。」

  「從陣上流轉的靈煞之氣看,九個陣眼裡一主三輔,餘下五個應當是控制軀殼四肢的,我們只要解決了前頭那四個,就足夠了。」

  「至說那幾張符……師父,那符的符膽徒兒先前從未見過,一時也說不清究竟出自何處,但徒兒把那符膽的樣子記下來了,等著待會回了水榭,便能畫給師父您看。」

  「如果連為師也不清楚那符膽到底從何而來,這幾道符籙,還能有的解嗎?」慕惜辭撐著下巴斂眉沉吟,「畢竟……那符極有可能是師修齊自己改出來的,憑著他的天資與道行,他自己生造兩個符膽也不無可能。」

  「應該有的解。」小道童稍作遲疑,隨即果斷地點了腦袋,「師父,徒兒方才仔細觀察過了,人傀煉製之法的關鍵主要在控魂與控體。」

  「——大致是以蠱控心,以咒控體,以陣困魂,如此算來,那些個用來構成困魂陣法的符籙,用的究竟是何等符膽,反倒不是特別要緊,只要我們能解決那隻蠱蟲和那幾道陣眼就行。」

  「不過,師父,徒兒才疏學淺,肯定是沒那個本事能解開那幾道陣眼了,這活兒只怕還得勞煩您。」

  「害,這倒無妨,又不是什麼大事。」慕大國師聞此渾不在意地擺了手,坐在她身側的符開雲這會卻是聽了個滿臉迷糊。

  「你們師徒倆,在這打什麼啞謎呢?」女人懵著腦袋眨了眨眼。

  她這好不容易才壓下自己心頭想要立馬帶著小秋回南疆的衝動,回神便聽見慕惜辭二人在這說什麼「陣眼」、「符膽」,聽著像是那小傢伙又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似的。

  「前輩,這可不是什麼啞謎。」慕惜辭搖頭,邊說邊伸手搓了搓自家徒弟的發頂,「是小徒找見能救下貴國王爺的方法了。」

  「救下小秋?」符開雲聽罷懵得更甚,「可那『人傀』之術不是邪法嗎?」

  「而且姑娘你之前也說過,憑我等的能耐,壓根做不到讓死人復生。」

  「是的,那確實是邪法。」慕大國師下頜輕點,神情微肅,「晚輩也確實沒本事令死人復生。」

  「但救下貴國王爺,原也不需要令他當真復生。」

  小姑娘拖著下巴說了個意味深長,符開雲不自覺坐正了身子:「怎麼說。」

  慕惜辭挑眉看向了自家小徒弟。

  離雲遲意會,當即假咳一聲清了清喉嚨:「女君前輩,那位前輩既是被人煉成了人傀,要被迫與制傀人同生共死,那我們只要將能控制他的那些符籙陣眼,轉移到您身上就好了。」

  「這樣,他就可以跟您同生共死、聽您的『差遣』了。」

  「小傢伙,你的意思是,你們準備將小秋的軀殼控制權轉移到我身上,」符開雲順著小道童的思路往下捋了捋,「再讓我主觀放開對他的控制。」

  「這樣一來,軀殼的控制權實際還在他自己手裡,除了他要與我同生共死,旁的倒與常人無甚大異……也就相當於是救下他來了?」

  「對,就是這樣。」離雲遲忙不迭將頭點了個小雞啄米,「並且晚輩那會子好生瞧過了,那位前輩身上所設的陣法雖然精妙,剝離起來卻並不算太難。」

  「晚輩的道行不夠,但師父的道行肯定夠了,只要能處理掉那隻奇特的蠱蟲,這困局差不離就能解開了。」

  「如此,這倒也不失為一種法子。」符開雲碾著袖口細細思索,片刻後倏然抬了眼,「那麼……你能有多少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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