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多天的排查,穆雪橙終於從喬琪所住的小區大門監控錄像中找到了突破點。她興奮地抓起話筒打給韓飛鷺辦公室的座機,但是沒人接。
正好顧海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撂下話筒對顧海招手:「海哥海哥!」
顧海走過去:「怎麼了?」
穆雪橙:「韓隊在單位嗎?他辦公室座機沒人接。」
顧海:「周頌把他叫出去了。」
穆雪橙:「出去多久了?」
顧海看看手錶:「有一個小時了,你找他有事?」
穆雪橙把他拽到身邊,手指噼里啪啦地敲擊鍵盤:「我終於從紅光山的遊客中篩查出了一個可疑人員。」
顧海拖過去一張椅子坐下,看著電腦大屏:「是誰?」
穆雪橙:「這是6月20號早晨,喬琪住的小區大門口的監控。喬琪在10點12分走出小區,然後搭了一輛計程車,直奔著紅光山就去了。你看,喬琪的計程車剛開走,這個穿黑色運動裝背著包的女人就從早餐店裡出來了,也打了一輛計程車,走的和喬琪是一條路。」
顧海:「她在跟蹤喬琪?」
穆雪橙:「我剛才根據車牌號找到了計程車司機,據司機回憶,這個女人上車後沒說去哪兒,讓他跟著前面那輛車,一路跟著喬琪的計程車到了紅光山!」
顧海:「把紅光山售票口的監控調出來。」
穆雪橙一番操作後,山下售票口監控視頻出現在電腦屏幕里;售票口是俯瞰的角度,只能拍到來買票的遊客,喬琪買票的時間是11點12分,在她之後又有幾個老年人買了票進入紅光山。11點16分,那個穿黑色運動衣的女人才出現在售票口,她和別人一樣,買過票就進入景區,此後再無監控可追蹤。
穆雪橙:「很明顯了呀,這個女人跟蹤喬琪到紅光山,剛才她買票的時候手裡拿著手機但是卻用現金支付,她在計程車上也是用現金付車費。行動支付普及的年輕人群體這麼廣泛,她還堅持用現金,是為了不留下痕跡。」
顧海:「查到她的身份了嗎?」
穆雪橙:「她戴著墨鏡和帽子,無法進行人像對比,而且喬琪住的小區周圍監控缺失,根據錄像找她的起始地也很麻煩。但是你看,她千算萬算,疏忽了一點。」
她又調出喬琪從小區里出來搭計程車的錄像,切到一個能看到早餐店內景的角度:「你看,在喬琪出來之前她一直坐在早餐店門口的位置。喬琪出來的很突然,她急急忙忙地站起來用手機掃門上的付款碼,付了錢就去追喬琪了。」穆雪橙得意地打了個響指,「我是火眼金睛哦。」
顧海點點頭,道:「我過去看看。」
他下樓途中撥出韓飛鷺的電話,和韓飛鷺約好在早餐店匯合,打了輛出租往早餐店去了。
早餐店傍晚依舊營業,但是門可羅雀,門前涼棚下一隻大油鍋冒著縷縷黑煙,旁邊擺著早已涼透的油條。顧海為了躲太陽也站到涼棚下,但是旁邊未散熱的油鍋又很快把他熏了出來,於是先走進店裡。店裡只有一桌客人,正在喝餛飩;上了年紀的老闆娘坐在呼呼直響的風扇前,見來了客人,就問顧海吃什麼。
顧海在近門口的位置坐下,看了眼隔壁桌正在吃餛飩的大爺,道:「一碗餛飩。」
沒幾分鐘,老闆娘端上來一碗餛飩,顧海掰開一雙一次性筷子,沒吃兩口,韓飛鷺就到了。韓飛鷺推門走進來,拉開椅子坐在顧海對面,順手抄起桌上一張傳單扇風,發了句牢騷:「這幾天熱得邪門兒。」
顧海夾著一顆餛飩問他:「吃午飯了嗎?」
韓飛鷺:「吃過了。」銀台旁邊立著一隻冰櫃,裡面是冷飲和雪糕。他走過去,從冰櫃裡揀出兩罐冰可樂和一根綠豆雪糕,拿著東西折回來,分了一罐可樂給顧海,「這家店怎麼回事兒?」
顧海道:「小穆發現喬琪去紅光山那天有人跟蹤她,跟蹤她的人是個女人,在喬琪出門前一直待在這間早餐店,在這兒用手機付過飯錢。」
韓飛鷺把雪糕包裝袋撕開,咬了一口雪糕:「具體時間。」
顧海:「6月20號早上10點12分。」
韓飛鷺在店裡看了一圈,向坐在電風扇前的女人道:「老闆,結下帳。」
老闆娘沒起身:「一共27塊,付款碼在牆上。」
韓飛鷺道:「我用現金。」
老闆娘這才拿著個錢包走過去。
韓飛鷺從兜里拿出錢包,但沒往外拿錢,而是給老闆娘看夾在裡面的警官證,道:「我們是警察。」
顧海也放下筷子,拿出警官證給老闆娘看了看,然後繼續吃那碗滾燙滾燙的餛飩。
老闆娘頓時有點緊張:「你們要幹啥?」
韓飛鷺:「你們店的付款碼綁的是你的手機?」
老闆娘:「是啊,是我兒子幫我弄的,咋了?」
韓飛鷺:「沒咋,我們在查一件案子,嫌疑人在你這兒吃過飯,所以想從你手機里找找這個人的付款記錄。有助於我們警方儘快查到這個人的身份。」
老闆娘從圍裙兜里拿出手機:「那你看吧,我不會整,你來整。」
她把手機解了鎖交給韓飛鷺,韓飛鷺找到微|信中的收款記錄,翻到6月20號當天,早上10點12分的確進來一筆付款,而且這一時間只有那一筆收款,且能從收款記錄能查詢到付款帳號。韓飛鷺用自己的手機把此帳號信息全都拍下來,照片發給了穆雪橙。
操作完畢,他把手機還給老闆娘,然後等待穆雪橙的調查結果。
顧海熱汗淋漓地把餛飩吃完,感覺整個胃都在沸騰,於是馬不停蹄地灌了自己一瓶冰可樂。
韓飛鷺看著他這打鐵式的吃法,發自內心地感慨道:「年輕真好,我要是像你這麼吃,腸子得擰成麻花。」
穆雪橙速度很快,根據微信號查到綁定的手機號,然後查到手機號的主人,將此人的信息發送到韓飛鷺的手機上。韓飛鷺收到信息,先掃碼付了這頓飯錢,然後向顧海說:「走,去創美公司。」
手機號的使用者是一個名叫李菲菲的女人,聿城本地人,今年29歲,在創美GG公司工作,職務是總經理秘書。創美GG公司位於一棟寫字樓的15樓,從電梯出來就是前台,韓飛鷺向前台出示了警官證,問:「李菲菲是你們這兒的員工?」
前台:「您說的是Sofie嗎?她是石總的秘書。」
韓飛鷺:「這位Sofie小姐在不在公司?請你把她叫出來。」
前台:「您稍等。」
前台撥了兩桶電話,然後歉然笑道:「很抱歉,Sofie請假了,不在公司。」說完微笑不語看著他們,臉上在說:你們可以走了。
前台後面就是辦公區,幾個穿正裝的男女好從辦公區中走過,韓飛鷺認得其中一個人,喊道:「石總。」
石海城看見韓飛鷺,用了幾秒鐘時間去回憶他是誰,然後面帶笑容走了過來:「這位先生很眼熟,我們見過嗎?」
韓飛鷺笑道:「石總貴人多忘事,前幾天咱倆在你家樓下見過。」
石海城想起來了,佟月跳樓當天,他在樓下見過此人。他向韓飛鷺伸出手,笑道:「對對對,我想起來了,您是當天到場的民警。」
韓飛鷺道:「我不是民警,我是刑警。上源區刑偵支隊的,我姓韓。」
石海城的表情僵化了不到一秒鐘,很快恢復自然:「原來是韓警官,您是來找我的嗎?」
此時的石海城和幾天前跪在佟月的屍體前痛哭流涕的石海城判若兩人。韓飛鷺看著他圓潤白淨眉開眼笑的臉,腦海中浮現出四個字:能屈能伸。
韓飛鷺:「李菲菲是你的秘書?」
石海城:「Sofie?是的,她是我的秘書。」
韓飛鷺:「她在公司嗎?我有事找她。」
石海城:「真不巧,Sofie請假了,這幾天沒來上班。」
韓飛鷺的目光頓時變得銳利:「請多久?」
石海城:「她從6月28號就沒來上班,好像請了10天假。」
韓飛鷺:「你記得很清楚。」
石海城笑道:「她是我的秘書,就在我身邊工作。她如果不在,我就要調用別人,所以記得比較清楚。」
韓飛鷺:「我打過她的電話,但是打不通,請你幫忙聯繫到她。」
石海城道:「人事部有她的備用號,我讓人事部的人聯繫她試試。」
他給人事部經理打了通電話,讓人事部經理聯繫李菲菲,但是人事部經理也嘗試無果。
現在當務之急是找到李菲菲,既然她不在公司,就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韓飛鷺遂和顧海離開創美公司,讓穆雪橙調查李菲菲的住址。
李菲菲住在紫薇園,她父母早亡,和奶奶相依為命。從創美公司到紫薇園只需要七八分鐘的車程,韓飛鷺和顧海到了紫薇園,找到李菲菲家所在的單元樓,站在電梯間等電梯時碰見一位老婦人,她雙手提著兩隻購物袋,裡面裝著滿滿當當的瓜果蔬菜。韓飛鷺接過老人手裡的東西,老人連聲道謝,和他們走進電梯,又在同一樓層出電梯,最後站在了同一扇入戶門前。
老人以為韓飛鷺想幫自己把東西提進屋裡,於是打開門把韓飛鷺和顧海邀進家裡。韓飛鷺把兩隻袋子擱在客廳地板上,問道:「這是李菲菲的家嗎?」
老人:「是啊,菲菲是我孫女兒,你們是?」
韓飛鷺出示自己的警官證:「我們是警察,找李菲菲了解一些情況。她咋不在家?」
老人:「她出差了。」
出差?
韓飛鷺登時察覺到不對勁:「她說她出差了嗎?」
老人:「對,她經常出差,都走了好幾天了。」
韓飛鷺:「她什麼時候走的?」
老人走到電視櫃前,那裡擺著一副日曆,她戴上老花鏡仔細看了看日曆,道:「菲菲是6月28號走的。」
韓飛鷺:「她出差這幾天聯繫過您嗎?」
老人道:「沒有,我也正著急呢,我打她電話她都不接。」
韓飛鷺和顧海對視一眼,兩人面色都很凝重;李菲菲在說謊,對公司稱請假,對奶奶說出差。今天是7月5號,她於上月28號消失至今,沒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也沒有人能聯繫到她,她仿佛人間蒸發了。
顧海突然碰了下韓飛鷺的胳膊,示意韓飛鷺看向電視櫃;電視柜上有一台相機,韓飛鷺走過去拿起那台相機,問:「這是李菲菲的相機?」
老人:「對,菲菲喜歡攝影,這是她存了兩個月的工資買的。」
顧海也走過去,低聲道:「李菲菲跟蹤喬琪去紅光山當天,就帶著這台相機。」
韓飛鷺打開相機,發現內存卡已經空了,顯然被李菲菲事先清理過。
韓飛鷺取出內存卡,向老人道:「這台相機可能和近期發生的一件案子有關,我要把內存卡帶走調查。」
老人焦急道:「是不是菲菲出事了?」
韓飛鷺安慰她:「您別擔心,李菲菲沒事,她的確在外地出差,過幾天就回來了。」
辭別老人,兩人離開紫薇園,韓飛鷺驅車返回單位。
顧海:「李菲菲現在的狀態像是失蹤了。」
韓飛鷺:「先看看這張卡能不能恢復數據。如果李菲菲帶著相機上山,回來又把內存卡刪光,那她很有可能拍到了什麼。」
沒走多遠,韓飛鷺的手機響了,他接起來:「怎麼了?」
穆雪橙道:「老大,剛才有人報案,城南倉儲園發生一件持槍傷人事件。」
韓飛鷺:「非法持槍?聯繫武警中隊了嗎?」
穆雪橙:「您別著急,危機已經解除了,持槍的人逃了,轄區派出所正在配合咱們的人搜索嫌疑人的下落。」
韓飛鷺:「有傷亡嗎?」
穆雪橙:「嗯......算有傷者吧,已經送到醫院,目前已經脫離危險了。」
韓飛鷺擰眉:「什麼叫算有?」
穆雪橙:「情況有點麻煩,你回來就知道了。」
韓飛鷺:「好,我馬上到單位。」
他風馳電掣回到單位,把車扔在院裡,看到剛出警回來的兩輛警車也停在院裡。穆雪橙蹲在辦公樓台階上逗一隻不知哪裡來的流浪貓,見韓飛鷺和顧海回來了,立馬就站了起來。
韓飛鷺一陣風似的進了辦公樓:「什麼情況?」
穆雪橙跟著他往樓上走:「持槍的人叫左燁,他非法囚禁了一個叫章強的人。被闖進他家裡的人發現了,左燁就和這個人發生衝突,動用了槍枝。但是章強打輸逃走了,天磊他們小組到現場的時候左燁已經跑得沒影了,就趕緊把章強送到醫院,然後把闖進左燁家裡的人帶回來了。」
韓飛鷺:「誰報的警?」
穆雪橙:「就是這個闖進左燁家裡的人。」
韓飛鷺:「人在哪兒?」
穆雪橙:「在問詢室。」
問詢室在三樓,韓飛鷺拐到問詢室直接把門推開,看到齊天磊正在裡面給周頌做筆錄。看見周頌,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但是穆雪橙在他旁邊小聲說:「他就是闖進左燁家裡的人。」說完溜走了。
周頌身上的白襯衫沾了幾滴來路不明的血,他很淡定地瞥了韓飛鷺一眼,然後問齊天磊:「還有問題嗎?」
齊天磊把打出來的筆錄遞給他:「沒有了,你看看,沒問題就簽字。」
韓飛鷺大步走進來,一把抽走周頌手裡的筆錄,皺著眉迅速瀏覽一遍,臉黑得像鍋底:「這上面寫的什麼?」
周頌:「齊警官給我做的筆錄。」
韓飛鷺:「誰允許你做筆錄的時候說夢話?」
周頌:「我說的都是實話。」
韓飛鷺黑著臉:「實話?實話就是你和左燁半路碰見了,左燁把你請回家做客,你無意間發現左燁在家裡藏了個人,然後你和左燁打了起來。左燁打輸逃走,你報警?」
周頌非常從容,甚至還把腿翹起來了:「對,這就是事實。」
周頌知道韓飛鷺肯定不信他編出的謊話,但是他絲毫不擔心韓飛鷺會定他私闖民宅的罪,因為韓飛鷺沒有證據。左燁逃了,誰都無法推翻他的供述。
周頌面帶微笑看著韓飛鷺,臉上寫著:你能拿我怎麼辦?
韓飛鷺:「去外面等我。」
周頌:「齊警官已經給我做完了筆錄——」
韓飛鷺:「去外面等我!」
周頌渾身一哆嗦,和韓飛鷺互瞪幾秒鐘,憋著一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出去了。
他一走,韓飛鷺就問齊天磊:「你出的現場?」
齊天磊:「是。」
韓飛鷺:「現場什麼情況?」
齊天磊:「周頌那個叫秦驍的朋友也在,秦驍在隔壁做筆錄,說辭和周頌一致,估計這倆人事先對過。左燁的確非法持槍,我們在現場發現三處彈孔,被左燁囚禁的人叫章強,被折磨的特別殘,那啥都被割掉了。」
韓飛鷺:「左燁和章強是什麼關係?」
齊天磊把調出的資料交給韓飛鷺,韓飛鷺看完,臉色更加難看。
齊天磊低聲道:「老大,我們還在現場找到一把刀和兩截斷指,指頭是周頌從左燁手上剁下來的。周頌說自己是自衛,但是他能在對方持槍的情況下砍掉對方兩根手指頭,這是個狠人吶。還有他和左燁見面的目的,一定和遲辰光——」
他沒說完,韓飛鷺把資料往桌上一摔,火冒三丈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