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恐怕閣下想獨善其身,卻無法做到。」殷風玄說道。
寒山雪沒有說話,只是眸色暗了暗。
「你肩上的傷是被他們打的?你被他們發現了?」聞人昭看向對方的左肩。
剛才二人對打期間她就發現對方左臂的動作比右臂慢了一絲。
對於普通人自然看不出來,但是這一絲一毫的差距,對於頂尖高手來說,卻往往是致命的。
「我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孤鴻,」寒山雪說起這個名字的聲音聲音更冷了幾分。
孤鴻……
聞人昭聽過這個名字。
幽冥澗殺手排行榜第二名,是幽冥澗澗主孟殺最得力的心腹。
「當年那場大亂後,江湖中傳言幽冥澗早已經四分五裂,孟殺和十大殺手全都身負重傷,命不久矣。」聞人昭記得卷宗中對於孟殺的記載,的確不可能活下來。
「孟殺本人修習邪功,早已經不人不鬼,不把他五馬分屍,恐怕是死不掉的,」說起孟殺,寒山雪恨不得啖其肉,吸其血。
聞人昭和殷風玄能看出對方經歷甚多,明明身負不凡武功,又怎麼會加入幽冥澗。
但是既然想合作,有些事就不需要問。
「我當初也以為他們死了,沒想到居然沒死,」寒山雪說道。
聞人昭他們懷疑南面門派作亂為首的人中就有孟殺。
而鳳鳴言懷疑孟殺就是孔雀閣里的一員。
但是此人行蹤詭異,鳳鳴言派了那麼多探子都沒有找到他。如今孤鴻的身影突然出現,他們便打算順藤摸瓜。
寒山雪當日的背叛會很好地引出孤鴻。
而為了日後的安穩和當年的仇,寒山雪也會很配合地和他們合作。
於是眾人之間達成了一致。
「我們不會問寒山公子到底為什麼來碧蘭寺,我們只希望和寒山公子合作,除掉孟殺。」聞人昭拋出誠意。
而寒山雪也接住了。
幾人將計劃好好部署後,寒山雪回到了院子。
暮斬靈已經離開,程策正坐在床上看書。
「怎麼把窗子開著,昨日剛下過雨,你別受了涼,」寒山雪看見程策穿著單薄的裡衣披著個外套倚靠在床頭,快走兩步上前。
「阿雪,我沒事,喝了暮神醫的藥,我現在已經好多了,開著窗子透透氣,」程策笑著阻止寒山雪關窗子。
但是寒山雪還是擔心對方受涼,就把窗子開了個小縫,既能透氣,又能保暖。
「你幹什麼去了?」程策問道。
寒山雪坐在床邊,給程策掖了掖被子,「去找了問沉大師。」
程策他們本就打算來京都前先來找問沉大師,於是接著問道:「可見到大師人了?」
「大師死了。」寒山雪平淡的語氣說出驚悚的話。
程策:「……」
「小策,這個寺廟裡的和尚有問題,你平日沒什麼事就待在屋子裡,若是想外出,一定要和我一起,知道嗎?」寒山雪認真道。
「好,我知道了,阿雪你別擔心,有聞人大人和王爺在,他們不敢怎麼樣的。」程策笑著摸摸寒山雪的頭。
寒山雪向來面癱的臉緩緩展開一個微笑的同時,心底卻都是殺意。
若不是來碧蘭寺之前意外碰見孤鴻,他們也不會這麼狼狽。
與聞人昭他們合作對彼此都有利。
看著面前程策認真看書的側臉,寒山雪的思緒飄到很久之前。
他自小和師父一起長大,武藝不凡。他師父自稱他們的師公曾經是一個大魔頭,雖然聰明絕頂,天賦異稟,可惜因為作惡多端被武林人士圍剿了。
而現在他們所練習的武功已經經過了改良,不再是像之前那樣的邪功。所以他師父自小教導他好好練武,好好做人。
可是這樣的師父卻有一個人面獸心的朋友,那就是孟殺。
孟殺為了得到這邪功與寒山雪的師父故意交好,然後殘忍殺害,可惜還是沒有找到那功夫,於是把主意打在了還小是寒山雪身上。
於是孟殺給寒山雪下了毒,開始為他所用。
寒山雪七歲前每天都很快樂。
但是七歲到十七歲每天都很痛苦。每隔五日都要經受噬心之苦。還要時常出任務,否則就會被鞭打。
就是這樣的寒山雪,每天徘徊在仇恨和死亡之間。在又一次出任務後,因被人背叛掉下山崖,可是他沒死,而是被樹林裡隱居讀書的程策所救。
程策見他傷的重,就立刻派了小廝去找大夫,還細心照顧他。
掉下懸崖的那一刻,寒山雪以為自己死定了。所以七天後醒來後的他心中都是驚訝。
他下意識制住程策。
可是程策一點也不生氣,這個看起來溫潤如玉的少年郎笑著讓他放鬆,否則身上的傷口會裂開。
那時候的寒山雪臉上帶著面具。
而程策因為尊重也沒有給他揭開。
一個月後,寒山雪在一個安靜的夜裡離開了。他回到幽冥澗,在獵殺會上殺了其他殺手,成功成為殺手排行榜第一名。
他發誓要覆滅幽冥澗,殺了孟殺,然後去找程策。
問問他,願不願意和他這樣一個人交朋友。
後來鳳鳴言對黑道出手。
寒山雪選擇暗中和對方合作,幽冥澗大亂那一日,他一掌拍向孟殺。
孟殺七竅流血掉落懸崖。
寒山雪以為對方必死無疑後就離開了。
可惜沒有找到解藥。
他找到了程策,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想靠近,只想著暗中保護償還救命之恩。
他這些年一直都在有意無意打探程策的消息。知道對方才學出眾也為他感到高興。
直到那一次圍殺。
寒山雪去晚了,只救下了程策。
原本他在暗中調查此事的時候,聞人昭和殷風玄來了凡泉城。
他們很快就破了案,也間接為程策報了仇。
程少通被押往京都的時候,寒山雪陪著程策遠遠看著。
……
「阿雪,我們離開凡泉城吧,」程策露出了這麼久以來的第一個淺笑。
寒山雪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點頭。
程策想去哪裡都好,他都會在自己最後的生命里一直陪著他。
「陛下皇恩浩蕩,特許我參加來年的科舉考試,我手中還有我娘留給我的鋪子,賣了應該還能換不少錢,去京都吧,」程策回頭,眼神中有認真、有釋然。
「我那裡也有些錢,」寒山雪說道。
「好,」程策笑著點頭。
於是二人結伴前來京都。
一路上二人也不著急,與其說是來京都準備考試,不如說也算是散心。
程策因為當日之事導致體弱。而寒山雪強行用內力壓製毒素,雖然看起來無恙,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日的苦楚。
可是能這樣安安穩穩地生活,他已經知足了。
來京都前,寒山雪想起他師父曾經告訴過他,碧蘭寺的住持是他的朋友,他的師公在那裡給他的徒弟徒孫留下了寶貝。
要是寒山雪以後路過京都,可以找問沉大師說明來意。
寒山雪因為孟殺的事情,對他師父的好友現在都抱著警惕。但是他想在死前給程策更好的未來和生活,於是決定來一趟碧蘭寺。
沒想到到了碧蘭寺山下,天降暴雨。他們為了躲雨躲到了附近的破廟。
破廟裡,他們遇見了一夥兒偽裝成走鏢的人。
寒山雪經驗豐富,一眼看出為首之人易了容。他看出對方不是善茬,也不想惹是非,於是和程策保持低調。
沒想到對方認出了他。
他也認出了對方。
居然是本該早已經死去的孤鴻。
打鬥間,孤鴻打了寒山雪一掌。原本孤鴻不是他的對手,可惜暴雨黑夜,他毒素突然爆發,讓他一時躲閃不及。
再加上為了保護程策,寒山雪只能帶著程策往山上來。
……
「阿雪,阿雪,」程策見寒山雪回來後一直在發呆,有些擔憂。」
「你之前掉落的書,等到了京都我會給你買新的。」寒山雪笑著道。
「好,我還想去天賜閣,」程策說道。
寒山雪點頭。
他又給程策掖了掖被子。
……
聞人昭和殷風玄與寒山雪商量好對策後去找了殷覺。
正好遠遠看見和尚離開的背影。
二人入了屋。霍楠正拿著個碗,殷覺使勁探脖看。
殷風玄:「……」
自家侄子這是什麼詭異的姿勢。
「哎,小昭,九叔,你們來了,」殷覺笑著招手。
霍楠看見二人鬆了口氣,把碗放下。
聞人昭探頭一看,就見那碗裡一團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藥。
「這是什麼?那和尚送來的?」殷風玄嫌棄地瞥了一眼。
「嗯,是湯藥,禦寒的,」殷覺點頭,一臉躍躍欲試。
「禦寒的?用了什麼藥,聞著這麼苦,」聞人昭最討厭喝苦藥了。
殷風玄更是想起小時候,每次餵聞人昭喝藥的時候簡直能累出一身汗。
要是餵殷覺喝藥倒是不難,趁著殷覺向殷風徵撒嬌的時候,殷風玄眼疾手快,一捏鼻子,直接一灌。
雖然後續會得到小殷覺的嚎啕大哭。但是那後面就是殷風徵的事情了。
殷風玄早帶著聞人昭出去玩了。
似乎也想起小時候的經歷,殷覺頗為哀怨看了眼殷風玄。
殷風玄摸了摸鼻子,「這藥有什麼問題嗎?」
「霍楠剛才測了一下說這碗藥有問題,但是沒說具體什麼問題。」殷覺瞥了眼霍楠。
霍楠也無奈。
殷覺身為皇帝,入口的東西肯定都要仔細檢查。
「這藥……」霍楠有些糾結。
「怎麼了你倒是說啊,」殷覺無奈。
霍楠抿了抿嘴,低聲道:「壯陽。」
聞人昭:「……」
這屋子就這麼大,霍楠再低,聲音能低到哪兒去。
殷覺:「……」
殷風玄一手握拳咳嗽一聲,眼神亂飄。
屋內陷入了沉默。
還是殷覺先開了口,他嗓音有些干,「壯……誰的陽……」
霍楠和殷風玄無語地看向他。
殷覺也反應過來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但他實在是不明白了,為什麼現在是個人都在盯著他那點事。
朝里的大臣天天催著他充盈後宮也就算了。
現在這幕後宵小也這樣。
「他們膽子怎麼如此之大,」殷風玄蹙眉道。
明知道暮斬靈醫術高明還敢如此。
聞人昭解釋道:「阿玄你有所不知,當初斬靈因為醫術高明所以被很多人請去看病。可是她很討厭看花柳病之類的,後來久而久之,大家就說她唯獨不會這類型的病和藥。」
殷風玄:「……」
怪不得幕後之人敢如此。
霍楠用來測藥的東西也是暮斬靈和魯斷一起做的,精準無比。
「皇上打算怎麼辦?」聞人昭問道。
「他們不過是小嘍囉,不用擔心,倒是你們,可以準備收網了。」殷覺托著下巴道。
「是。」聞人昭和殷風玄拱手道。
殷覺最近越閒越高興,見沒什麼事就回後面陪花貴妃。
聞人昭和殷風玄走出院子。
「老大,老大,王爺,」龐展跑得氣喘吁吁的。
「怎麼了這是?」聞人昭問道。
「有情況,」龐展扶著膝蓋直喘。
聞人昭和殷風玄對視一眼,讓龐展別著急慢慢說。
「老大,一時間說不清楚,你還是和我來吧,」龐展說道。
於是聞人昭和殷風玄跟著龐展去了那個機關塔。
「老大,王爺,你們來了,」魯斷招呼二人。
「怎麼了?」聞人昭上前。
就看見魯斷面前擺著個小小的機關鳥。
這個機關鳥聞人昭認識,是魯斷做來專門給暮斬靈收集露水的。
「老大,這個機關鳥最近被我放出去滿山收集露水,這隻剛回來,你看,」魯斷把機關鳥放在桌上。
幾人圍過來。
「哎,為什麼這裡有個布片?」暮斬靈好奇問道。
聞人昭伸出手將布片夾起來,「這個花樣好像是最近很流行的那種……」
前段時間她偷偷帶暮斬靈他們去吃飯,看見很多姑娘衣服上都有類似的花樣。問魯斷,「這機關鳥最近都飛去了哪裡?」
「就是後山深處。」魯斷嚴肅道。
聞人昭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後山有人。」
魯斷點頭。
後山看起來荒山野嶺的,居然有人。而且對方的衣服樣式還很新,證明對方不是個野人。再聯想到這個寺廟,可見後山的人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