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玄，你打算做什麼？」聞人昭見殷風玄把鍋蓋打開放在一邊，又去舀水。

  「想不想吃麵？」殷風玄找到麵粉後開始熟練地和面。

  聞人昭懶洋洋地趴在殷風玄的背上。

  雖然殷覺這次以身犯險來試探幕後之人，但想也知道這次的重點還是在京都。

  所以聞人昭看起來難得輕鬆。

  殷風玄少見聞人昭這樣子，輕聲笑了笑。

  「阿玄，你要給我做面呀，」聞人昭的腦袋就搭在殷風玄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聲音裡帶著絲甜音。

  小的時候聞人昭剛到七王府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動不喜歡吃飯。

  這可把殷風徵愁壞了。

  在黃公公來之前的那段時間，殷風徵每天最愁的就是怎麼哄聞人昭吃東西。

  有段時間聞人昭總是做噩夢睡不好覺，殷風徵就帶她還有殷風玄上了懸空寺，希望佛門聖地可以洗去聞人昭身上的陰霾。

  也是在那裡，殷風玄意外發現聞人昭很喜歡吃素麵，尤其喜歡吃懸空寺住持無問和尚做的面，於是他就纏著和尚要和他學，學完之後做給聞人昭吃。

  聞人昭吃過後，殷風玄就喜提小跟班一枚。

  從那之後，殷風玄走到哪裡，聞人昭就跟在哪裡。

  殷風徵看見後，一顆老父親心可是難過了好久。

  「餓不餓，要不要先吃點別的？」殷風玄記得馬車裡還剩了些糕點。

  「不要，我要等阿玄的面，」聞人昭在殷風玄的背上撒嬌，趁周圍沒人摟著他的腰不動彈。

  殷風玄要不是一手的面，非要轉頭親一親這玩鬧的小妮子。

  正摟著殷風玄的聞人昭餘光一瞥，「咦」了一聲。

  下一刻殷風玄就感覺到自己背上輕鬆了。

  「怎麼了？」殷風玄回頭。

  自家昭兒怎麼跑了。

  就看見聞人昭蹲在一堆柴火旁邊，扒拉開表面的柴火，露出下面的東西。

  「阿玄，你看，」聞人昭撤開身子。

  就見是一堆骨頭。

  殷風玄一蹙眉。

  「不會是我們的人在佛門淨地殺生了吧。」聞人昭說道。

  殷風玄想了想搖頭，「不是我們的人。」

  聞人昭把柴火重新像之前一樣堆好，拍拍手上的土去洗手，「確實應該不是我們的人。」

  如果不是，那就有意思了。

  現在這碧蘭寺除了他們的人可就剩寺廟的人了。

  寺廟的人殺生吃肉。

  聞人昭和殷風玄不約而同想起之前小溪旁的血跡，再想起剛才那個和尚一副腦滿腸肥的樣子。

  「看來這寺廟還真是『藏龍臥虎』，」聞人昭甩了甩手。

  殷風玄開始下麵條，還往裡臥了個荷包蛋。

  「呀，好香，」聞人昭蹦蹦跳跳過去。

  面很快就煮好了。

  聞人昭端來兩個瓷碗。

  殷風玄把面盛出來，又把那個荷包蛋放進聞人昭的碗裡。

  他端著兩碗面，聞人昭拿了兩幅筷子又盛了些小鹹菜跟著來到院中吃飯。

  聞人昭嘗了一口，「好吃，就是這個味道。」她又嘗了口荷包蛋，眼睛舒服地眯起來。

  這個荷包蛋是她和殷風玄的約定。

  若是在外受了委屈受了累，殷風玄就會給她臥一個荷包蛋。

  吃了熱乎乎的荷包蛋，一切愁苦就煙消雲散。

  但事實上是，每次小時候的聞人昭委委屈屈拽著殷風玄的衣擺要吃荷包蛋。

  殷風玄都認真給她下一碗麵再加個蛋。

  然後當天夜裡趁府里安靜，出去把欺負聞人昭說她壞話的人揍一頓。

  最開始殷風徵還不知道這事，等他知道的時候，殷風玄已經揍了一堆了。

  不怪他，因為每次殷風玄出去，還有殷覺幫著打掩護。

  聞人昭年紀小就被殷風徵收為義女，身份尊貴，但也容易招來羨慕嫉妒，見她是個小姑娘，總有人趁人不在對她說些難聽的話，或者明里暗裡使些小手段欺負人。

  殷風玄打了人，殷覺打掩護，風若望套麻袋，玄紫遞工具。

  後來，不少世家子弟的長輩找來要說法。

  可是殷風徵知道事情真相後，只是靜靜摸了摸殷風玄的頭，擲地有聲道：「揍得好。」

  不過這也導致殷風徵有段時間看見荷包蛋就反射性心跳加快，生怕殷風玄又跑出去揍人。

  殷風玄揍人事小，他自己出點什麼事可怎麼辦。

  殷風玄見狀一樂，用筷子尾輕輕敲了敲聞人昭的鼻樑，「慢慢吃，別著急。」

  二人邊聊邊吃，吃了這麼熱乎的一碗熱湯麵，聞人昭感覺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也更想睡覺了。

  吃完面，二人一起把碗洗了，就手拉手準備回去。

  殷風玄一看聞人昭眯著個眼就知道對方是困了。

  回去路過龐展他們住的院子的時候就聽見裡面鬧哄哄的。

  二人索性也沒什麼事，就轉身進去。

  一抬頭看見安幻、龐展、魯斷、暮斬靈幾個人一手拿著堆點燃的草，一手舞著個樹枝在單腿蹦。

  二人腳步一頓。

  聞人昭看見眼前這一幕都清醒了。

  怎麼回事……

  不就剛分開不到一個時辰……

  這是在幹嘛。

  秦墨等人已經先一步回京都了。所以只剩龐展幾人。

  安幻看見聞人昭和殷風玄揮舞著草打招呼，腿還在單腿蹦，「昭兒姐姐，殷大哥，一起啊。」

  聞人昭和殷風玄：「……」

  「這是在做什麼？」雖然聞人昭很想回去睡覺看看自己現在是不是在做夢，但她決定還是先問清楚。

  龐展把草扔到地上的鍋里點燃，揮去面前的煙塵咳嗽兩聲，「老大，小安子說這寺廟殺業太重，這樣驅驅污穢，免得晚上睡不好。」

  聞人昭：「……」

  有的時候安幻就會有這種感覺。但是你要是問具體是怎麼感覺，殺業是哪兒來的，他倒是也說不清。但是大家都相信他。

  不過……

  聞人昭摸摸下巴。

  這可是寺廟，殺業重……

  她和殷風玄對視一眼後先垮了肩，算了，本來就知道這地方有問題。

  要是沒有異常才是最大的異常。

  走之前聞人昭把龐展叫過去和他說了點話。

  龐展拍著胸脯保證完成任務。

  然後聞人昭和殷風玄就回院子休息了。

  在屋門口分別的時候，殷風玄把臉湊到聞人昭面前。

  聞人昭推開。

  殷風玄的一雙鳳眼愣是瞪成了圓眼，裡面都是委屈和不解。

  這可把聞人昭可愛壞了。

  「不許，這裡是佛門淨地。」聞人昭一臉嚴肅道，不過剛說完她就閃身進屋了。

  留下可憐兮兮的殷風玄。

  ……

  趕路多日，聞人昭總算飽飽地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夕陽西下已經快要吃晚飯了。

  聞人昭感受到門口的氣息，起身就跳到門邊。

  這要是讓龐展看見，一定又會開啟無節制的誇讚。

  推開門，就看見殷風玄抱著胳膊倚在門邊。

  聞人昭見狀眼睛一亮。

  阿玄好帥。

  屋頂上的玄紫見狀嘴角一抽。

  帥是帥，如果他們幾個沒看見王爺剛才在那凹姿勢凹了半天的話。

  「餓不餓，走了，該吃晚飯了。」殷風玄拉起聞人昭的手。

  聞人昭其實不怎麼餓，剛吃完飯就睡覺，現在剛醒又要吃飯了。

  二人去了旁邊龐展他們住的院子。

  一桌子清湯小菜。

  吃得龐展臉都快綠了。

  聞人昭和殷風玄本來也不餓，隨便吃了兩口，玄紫就來了。

  「王爺，皇上去見住持了。」

  「好，」殷風玄點頭。

  見聞人昭把碗筷放下，二人起身去找殷覺。

  這裡的住持雙眼全瞎，膝蓋以下全沒，只能坐在墊子上。

  「見過陛下，請寬恕老衲無法行禮，」住持躬了躬身。

  「大師不必多禮，」殷覺的聲音聽起來祥和平靜。

  旁邊的和尚遞給殷覺一個簽筒。

  「還請陛下抽一支出來，」住持的語調平和，無喜無悲。

  聞人昭和殷風玄就站在門口看著，怎麼看怎麼覺得裝神鬧鬼。

  即使那住持雙膝以下什麼也沒有，可是此人的氣息很詭異。

  只有內力高強者才能感覺到。

  這大概率和對方所練的內力有關。

  聞人昭沖殷風玄擠擠眼。

  殷風玄悄悄拉住她的手。

  屋內。

  殷覺抽出一支簽，簽筒上的字不是本朝文字，也不是前朝文字，上面是繁複詭譎的花紋。

  反正殷覺自己看不懂。

  霍楠接過簽遞給小和尚。

  小和尚又給住持。

  住持粗糙如枯木的手寸寸摸過簽，隨後道：「陛下，國有妖孽。」

  「哦？」殷覺意味深長，「那按照大師來看該怎麼辦？」

  「龍鳳雙現，揚朝聖威。」住持捻著佛珠。

  「龍鳳雙現，這是何意？」殷覺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陛下該立後了，」住持說道，「唯有龍鳳歸位，方能剷除妖孽。」

  聞人昭聞言一挑眉。這發展趨勢怎麼還往後位上去呢。

  之前還以為幕後之人只是想離間殷風玄和殷覺，怎麼還盯著後位。

  怪不得朝里最近又開始想讓皇上納妃。

  「天天盯著皇上後宮裡那點事，這些大臣也是閒著沒事幹，」殷風玄和聞人昭來到不遠處的樹下站著聊天。

  殷覺已經被小和尚送出禪房。

  聞人昭看見那老和尚把頭轉向殷覺的方向。

  正當她想知道對方是真瞎假瞎的時候，那個老和尚突然睜開了眼。

  聞人昭心中一驚。

  只見那老和尚的雙目中空無一物，他的眼珠全無。

  殷覺招呼聞人昭和殷風玄離開。

  聞人昭走之前又看向那住持，不過對方已經閉上了眼，捻著佛珠開始念經。

  她懷疑對方是故意的，故意讓她看見他的眼睛是盲的。

  回去的路上……

  「沒想到幕後之人還盯著朕的後位，想要的東西還挺多，」殷覺和殷風玄吐槽。

  殷風玄樂了一聲，要是讓住持那老和尚看見殷覺現在這樣，估計剛才也不會把話說得那麼明白，惹人注意。

  後面也沒什麼事兒，殷覺就回院子陪花貴妃了。

  聞人昭和殷風玄想趁機好好探一探這碧蘭寺。

  二人越走越偏，直到走到一個院子裡，院中有一棵枯樹，還有一座塔。

  這塔足有五層高，挺高的，但怪就怪在，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這塔除非來到這院子附近，否則無論在其他哪個院子，都被各種東西恰到好處地遮擋，從而看不見這塔。

  「這建築風格，不像本朝古建啊，」聞人昭繞著這塔，打量著塔身上的鈴鐺。

  這鈴鐺是啞的，有風吹過也不響。

  聽見腳步聲，聞人昭和殷風玄看見上午那個胖和尚走進來。

  「大師？」聞人昭狀似不知道對方跟了他們許久。

  「二位怎麼在這兒？」胖和尚合掌。

  「大師，這塔看著頗有年頭，是做什麼的？」殷風玄問道。

  二人之前就說要遊覽碧蘭寺，如今到這兒看見這塔也正常。

  「這塔是建寺的時候便有的，沒什麼特殊的。」胖和尚說道。

  「哦，那裡面是什麼？會有舍利嗎？」聞人昭裝作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裡面只是一些古籍罷了，」胖和尚笑道。

  「對了，大師怎麼來這兒了？」聞人昭問道。

  「貧僧只是路過。」

  胖和尚說完，聞人昭和殷風玄誰都沒有接茬。

  這讓胖和尚有些尷尬。

  還好聞人昭打破沉默，「大師，這塔能進去嗎？」

  「聞人大人，這塔年久失修，就是本寺的都不怎麼進去，怕毀壞了此塔，不過聞人大人若是想進去，儘管進去便是。」胖和尚說道。

  說完他就走了。

  聞人昭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沉思。

  怎麼感覺怪怪的。

  這塔看起來很不一般，可是對方好像真的不在意的樣子。

  「進去看看嗎？」殷風玄問道。

  聞人昭點頭，「進，當然要進，他們都不在意我們更要進去看看。」

  二人還真就推門進去了。

  有一句話那和尚沒說錯。

  這塔確實年久失修，走出的每一步都伴隨著地板嘎吱嘎吱的聲音，讓聞人昭都不敢走了，生怕給踩塌了。

  而塔里也真的都是一些古籍，沒什麼特別的。

  但是聞人昭和殷風玄還是覺得這塔不一般。

  「這塔最近進來過人，可是那胖和尚還說誰也不許進來。」聞人昭說道。

  「果然有古怪。」殷風玄道。

  但是二人轉了一圈也沒發現這塔哪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