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風玄帶著聞人昭回去吃飯。

  「哎，斬靈呢？」聞人昭接過殷風玄遞的筷子，左右看了看。

  明月幫著千珏端菜，「斬靈姐姐自從拿回那個百芒草以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連玄紫大哥去叫都不出來。」

  「看來那還真是個寶貝，」聞人昭說道。

  要不然也不至於暮斬靈這麼痴迷。

  「每樣吃食一會兒留一些，我給斬靈送過去，」聞人昭打算起身找個食盒。

  被殷風玄按住了，「玄紫已經去送飯了，你乖乖吃你的。這段時間你有好好吃過飯嗎？都瘦了。」

  聞人昭吐吐舌頭。

  龐展和魯斷又抱著兩個罈子進來。

  「嗯？這是什麼？酒？」聞人昭聞了聞。

  只聞到一股清香冷冽的味道，但是感覺又像酒又不像酒。

  「是『冷霜寒梅』，」龐展把罈子放桌子，累得氣喘吁吁。

  魯斷默默看了他一眼。

  聞人昭也眯了眯眼，「龐展，是不是該加練了？」

  「沒沒沒，老大，我不是虛，我是這兩天沒好好休息才這樣的，不用加練不用加練，」龐展連忙擺手。

  救大命，繡衣使的除非是腦子進水了才想加練。

  聞人昭平日裡看起來最好說話，溫溫柔柔的，可是一旦加練，簡直堪稱魔鬼。

  曾經甚至因為聞人昭的加練，繡衣使們還成為過一道風景線。

  是的，大雪天，他們就喜歡起早練功的那種魂飛魄散的美。

  殷風玄給聞人昭倒了一杯。

  「好香，這是哪兒來的？」聞人昭問道。

  「就是那個水潭旁邊，小安子找到的，他說那底下肯定有他師父埋下的東西，」龐展道。

  安幻捧著一包梅子進來，邊吃邊點頭，「嗯，這是師父用酒和梅花還有極北雪山上的雪蓮釀造的，距今應該幾十年了，果然啊，師父說的對，完成任務過程中會有他留給我的小驚喜，」安幻笑眯眯把梅子分給眾人吃。

  他拿起酒罈子，將上面的酒封打開，先給聞人昭倒了一杯，「昭兒姐姐快嘗嘗，這個和你的內力相屬，你喝下去肯定會功力大增，」然後他又給殷風玄幾人挨個倒。

  龐展聞言睜大眼睛，「老大都這樣了還功力大增……」

  「小幻，你莫不是想讓老大稱霸武林啊。」仔細研究了密潭裡的機關，魯斷現在的心情也不錯，都有心情開玩笑了。

  聞人昭喝了一口，心中一驚，是一種靈台都被洗滌的感覺。

  雖然沒有安幻說的功力大增那麼誇張，但是的確對身體有益。

  眾人紛紛落座開始準備吃飯。

  案子破了，千珏心裡大石頭也落了，索性使勁渾身解數做了一大桌子飯。

  玄紫早已經帶著飯和酒送去給暮斬靈了。

  「對了阿玄，你說京都出事了，是什麼事？」聞人昭將殷風玄夾給她的蘑菇吃下去。

  剛才雖然見殷風玄說出事了，可是一點也不慌張，於是聞人昭也沒著急問。

  殷風玄看起來似乎也不著急，慢悠悠挑著魚刺，把魚肉放聞人昭碗裡，「也沒什麼，就是殷覺受到刺殺了。」

  「什麼！」滿桌震驚。

  聞人昭筷子都差點掉地上了。

  「皇上遇刺了？」聞人昭的表情可謂驚悚。

  準確的說，在場眾人就沒有表情不驚恐的。

  就殷風玄，從頭到尾一臉淡定。

  「那聖上沒事吧。」秦墨開口問道。

  不過觀殷風玄這樣也知道對方沒事。

  「沒事，這本就是鳴言和殷覺設下的計謀，但是對外宣稱受了傷。」殷風玄說道。

  眾人紛紛長出口氣。

  聞人昭忿忿看了眼殷風玄，深刻懷疑他是故意的。

  殷風玄輕笑，被嚇到的昭兒實在是可愛極了。

  「這裡的事情了了，明日我們就動身回京都，」聞人昭說道。

  殷風玄其實不想聞人昭這麼快就回去，他還想讓對方藉機好好休息一番，但是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對了小幻，你可曾聽過『鬼崖九轉』這句話？」聞人昭說道。

  之前孔雀閣一直在找一個叫做鬼涯的人，他們一直懷疑那句傳言中的「鬼崖」指的是一個人。

  但是後來聞人昭卻覺得未必。

  而安幻也的確沒有注意過他師父的那些名號都有什麼。

  「唔，好像沒聽說過，又好像聽說過，」安幻撓撓下巴，最終什麼也沒想起來。

  不過他也沒放棄，從袖子裡抖落兩枚銅錢出來。

  眾人還是第一次見安幻卜卦，於是紛紛看過來。

  「昭兒姐姐，要不要占卜試試？」安幻舉著手中兩枚銅錢。

  「可以，那就替我問問『鬼崖』到底在哪？」聞人昭說道。

  安幻雙手合十，閉目搖動掌中銅錢。

  銅錢發出卡啦卡啦的聲音。

  下一刻，他立刻睜眼，將銅錢反手拋向空中一握，感受了一下手中的銅錢，看向殷風玄，「北面。」

  「北面？」聞人昭還以為會是什麼更具體的答案。

  倒是殷風玄沒想到安幻這句話是對著他說的。

  北面……

  為什麼對著他說。

  明明問題是昭兒問的。

  聞人昭和殷風玄陷入沉思。

  龐展胳膊撞撞安幻，「小安子，你這算命的法子為什麼和別人不一樣。」

  他記得外面算命的不是這樣的啊。

  安幻撇嘴，「切，龐大哥，這你就不懂了，我這可是我師父教我的獨家絕技，和外面那些騙子怎麼一樣呢。」

  龐展抱著胳膊想了想，湊近，「那你能不能幫我算算我的桃花什麼時候來。」

  安幻先是看向聞人昭，「昭兒姐姐，你還算嗎？」

  聞人昭回神搖頭，「不算了。」

  「喂，你怎麼先問老大，」龐展戳戳他。

  難道自己身為老大第一迷弟的位置真的要被取代了嗎。

  安幻揉揉鼻子，「那倒不是，就是師父規定我一天只能卜三次，所以要是昭兒姐姐還想卜卦，我想先給昭兒姐姐卜。」

  殷風玄看向聞人昭。

  聞人昭卻恢復了剛才的表情，「不了，你給龐展算吧。阿玄，快吃飯，千珏手藝真是一絕。」

  殷風玄笑了笑，夾起一筷子肉，結果表情一扭曲，發現是偽裝的生薑。

  這把聞人昭逗得噗嗤一樂。

  吃完飯聞人昭拒絕了殷風玄想出去散步的請求，獨自在屋子裡將這次的案子從頭到尾細緻地寫下。

  寫完抬起頭才發現已經夜深了。

  外面靜悄悄的。

  仔細重新閱讀了一遍所寫的奏摺後，聞人昭將毛筆放下，起身走出院子，看著外面的月亮發呆。

  半晌後，聞人昭看著月亮道：「怎麼不進來？」

  安幻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走進來，「昭兒姐姐，你還沒睡啊？」

  「你不也是，這麼晚找我有事嗎？」聞人昭轉身。

  安幻聞言走上前，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昭兒姐姐，我今天還剩最後一卦，你要不要算啊？」

  聞人昭一愣。

  「你……」

  「我就是覺得今天飯桌上，殷大哥好像有話說。殷大哥這樣躊躇肯定是因為昭兒姐姐的事情。而且龐大哥他們似乎也想說什麼，只是後來忍住了。我就想是不是昭兒姐姐有什麼疑惑的事情。」安幻說道。

  聞人昭沒想到安幻居然能察覺。

  她走到石桌邊示意安幻也坐。

  「你倒是很懂嘛，」聞人昭給安幻倒了杯茶。

  安幻接過，但是沒喝，「以前我隨師父生活在山谷中，沒見過什麼外人。師父就喜歡給我講各種人和事。師父說，有些人，很想知道一件事的答案，無論付出什麼他們都願意去換取這個答案，可是當真的有機會知道的時候，他們又會躊躇、猶豫。」

  「我想，昭兒姐姐是不是今天也是這樣的。」安幻摩挲了一下茶杯。

  聞人昭聞言笑了笑，托著下巴長長嘆了口氣。

  「人小鬼大。」

  「嘿嘿。」安幻不好意思笑了。

  「不過你說得對。」聞人昭低頭看著茶杯里的水，「我確實害怕了，害怕知道答案。」

  「那……」

  「不過……你還是幫我算一下吧。」聞人昭抬起頭，眼中是堅定。

  安幻先是一愣。

  因為這一刻聞人昭的眼睛很亮，不似剛才的迷茫和猶豫，整個人都有了光彩。天上的月亮撒下銀輝，倒映在她的眼睛裡，顯得整個人好似神女。

  心中自有道。

  不再為外物所移。

  好想成為像昭兒姐姐一樣的人。

  安幻愣愣出神。

  「那昭兒姐姐想算什麼？」這回安幻拿出九枚銅錢。

  「幫我算算我的爹娘可還在人世，我……是否還能再見他們一面。」聞人昭表情嚴肅。

  安幻心中一顫，但還是問了聞人昭還有她父母的生辰八字。

  銅錢被搖晃、拋棄、落下……

  這回安幻沒有將銅錢握在手裡，還是讓銅錢散落桌面。

  安幻看見銅錢的表情不太好，他年輕還小，不會掩飾表情。

  聞人昭心頭一沉。

  但是她明白自己到底要走什麼樣的路。

  無論什麼結果，她都敢面對。

  聞人昭的心一定。

  安幻剛要開口。

  不知哪裡吹來了一陣風，將樹上的一片葉子吹落，剛好落在其中一枚銅錢之上。

  安幻表情瞬間一變。

  聞人昭不解，但還是保持安靜。

  「昭兒姐姐，卦象結果，令尊恐已經不在人世，但是……」安幻抬起頭，雙眼專注認真，還帶著震驚與高興的色彩，「但是，還可再見。」

  聞人昭一愣。

  隨後低聲笑起來。

  還可再見嗎。

  那就好。

  說完這句話的安幻似乎很困，下一刻更是閉上眼倒了下去。

  聞人昭沒有動。

  因為她知道，安幻會被其身後的殷風玄接住。

  檢查完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疲累，殷風玄示意暗衛把人抱回去休息。

  「阿玄，偷聽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聞人昭此刻心中一陣輕鬆。

  「我只是怕我的出現會影響卦象結果。」殷風玄見聞人昭笑了，心中也是一松。

  其實當初安幻剛出現的時候，殷風玄就想一算。

  可惜有些事，還是需要聞人昭來決定。

  他懂她心中的糾結，也懂她心中的搖擺。

  但他相信，她最終一定會選擇最正確的決定。

  一陣風再度吹來，樹上的葉子簌簌落下。

  「明天就回去了，」聞人昭伸出手，本想接住葉子，但是被殷風玄握住了手。

  「嗯，一起回去。」殷風玄的聲音溫柔又堅定。

  「好。」聞人昭輕笑。

  第二日眾人一大早就啟程回去。

  依然是聞人昭、殷風玄、玄紫、秦墨還有暗衛隊騎馬，而暮斬靈他們坐馬車。

  安幻也被聞人昭帶回了京都。

  之前聞人昭曾經就此事問過安幻，可願意隨她回去，還是想繼續遊歷。

  畢竟按照安幻所言，他師父可給他布置了任務。

  不過安幻不假思索道：「我要和昭兒姐姐回去，我也想加入繡衣使，成為昭兒姐姐的下屬。」

  經過幾天的相處，龐展等人也很喜歡安幻，對此都很高興。

  不過安幻看起來應該是不太習慣坐馬車，尤其是這麼顛簸的馬車。

  趕了幾天的路，快到京都了，聞人昭示意眾人休息。

  畢竟她覺得要是再不休息，馬車裡的幾個估計就撐不下去了。

  果然，馬車剛一停，龐展就和被人踢出來一樣「滾」出馬車，撐著樹幹嘔。

  「不是吃了藥嗎，怎麼還這麼難受？」聞人昭問幾人。

  魯斷還算好的，開口解釋：「本來是想吃的，但是龐展和斬靈覺得經過凡泉城的歷練，可以試著不吃了，於是就沒吃。後來又覺得快到京都了，更不用吃了，所以又沒吃。」

  聞人昭：「……」

  在某些方面，還是要認清自己實力的啊。

  玄紫給幾人水喝。

  聞人昭站在小溪邊。

  其實也不怪龐展幾人。

  他們這次為了著急趕回京都，專門走的管道加小路，所以顛簸了些。

  這次他們幾個乖乖把藥丸服下了。

  殷風玄走到聞人昭身邊，「昭兒，喝水。」

  聞人昭沒有接，表情有些嚴肅。

  殷風玄一時間不解。

  「阿玄，你看，」聞人昭指著蜿蜒而下的溪流，「這溪水裡是不是有血？」

  殷風玄聞言立刻望去。

  就見溪水中的確有幾絲紅色順水飄去。

  但是不多，很容易就看過了。

  但是聞人昭和殷風玄何等人也。

  他們可以肯定，那絲紅色就是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