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天德心中閃過一抹狐疑,不過面上卻是痛心疾首,「二弟不知道得罪了什麼賊人,居然遭此毒手。」
「大當家還請節哀,」程少通嘆了口氣,看起來很是惋惜。
聞人昭撇嘴,都是演戲的高手啊。
「大當家可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程少通問道。
「二弟昨日去官道尋找那可惡的盜賊,沒想到就在茶攤惹到了那伙人,那伙人口出狂言,直接打傷了二弟,二弟回來後就猝然而亡。」樊天德眼中都是悲痛,一介大漢看起來搖搖欲墜。
「大當家還請千萬保重身體啊。」程少通連忙扶住樊天德。
「大當家放心,我會立刻派官差去捉拿那些賊人歸案。大當家,是只有那五人嗎?」程少通殷切問道。
「據底下的弟子們說,正是那五人,兩女三男。而就是那最高的男子殺了我二弟。可恨,若是讓我親手抓住他們,定要將他們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樊天德握緊拳頭咬牙切齒。
聞人昭翻了個白眼。
殷風玄安撫地揉揉身側人的腦袋。
「大當家還請節哀,還請大當家放心,回去後我立刻派人。」程少通安慰道。
聞人昭摸摸下巴陷入沉思。
程少通居然在樊天德面前都是自稱「我」,對方也沒覺得哪裡不對。
看來地位確實不高。
不過,還有件讓她覺得奇怪的事……
樊天德的左手……
怎麼戴了只手套。
難道是所練功夫的特殊性。
而且,程少通似乎也總在有意無意看他那隻左手。
「那就多謝程大人了。」樊天德感激拱手。
「大當家言重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程少通的態度放得很低,「大當家,不知我可否給二當家上一炷香。」
樊天德愣了一瞬,隨後恨恨嘆了口氣,一擺手,「等我替二弟報了這血海深仇,我才有顏面再去見他。」
聞人昭聞言一臉無語。
就是旁邊的程少通也是難得一臉莫名其妙。
就是樊天德低著頭沒看見。
什麼沒有顏面以告慰在天之靈。
難道他現在就有顏面不讓樊天強下葬。
這是什麼破理由。
不過這正也代表樊天強的死有問題。
程少通眼珠一轉,又嘆了口氣,「大當家實乃仁義之人,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大當家了。我即刻回去部署。大當家,我這次帶了些補品,你可一定要注意身體。」
「多謝程大人了。」
二人互相客氣,樊天德還把對方送到了書房門口,又讓三當家楊道接著送。
聞人昭拉拉身旁殷風玄的衣袖,「阿玄,你去跟著程少通吧。我總感覺這人來這裡不是單單為了安慰樊天德。」
倒像是來套話的。
「那你?」殷風玄本意是不想和聞人昭分開的。
不過現在程少通要死了,他們本身就是來調查對方的。
現在發現對方的奇怪之處,怎麼可能不跟著。
「我總覺得消失的樊天強的屍體有些文章,我想去找找。」聞人昭道。
知道拗不過聞人昭,殷風玄伸手揉揉對方的頭。
即使知道對方武功高超更甚自己,可是心中還是有些擔心。
「小心些。」殷風玄湊近道。
「好。」聞人昭點頭,「你也是,阿玄,小心些,我們晚上龐府見。」
殷風玄揉揉聞人昭的後脖頸。
聞人昭沖他使眼色。
程少通要走了。
殷風玄無奈,只能飛身離去,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而沒有任何弟子發現問題。
聞人昭見樊天德又回了書房,她摸著下巴想了想,環顧神武門周圍,最終向著一個方向而去。
事實上,一盞茶之後,她發現自己不適合賭運氣。
原本想著樊天強再怎麼也是神武門二當家,死了之後雖然沒有掛白燈籠也應該設個靈堂,肯定很多弟子把守。
結果,事實證明,弟子把守最多的地方,居然是寶庫。
再一想那個所謂的「蘭盜」,寶庫前人多點倒也正常。
最後聞人昭幾乎跑遍整個神武門,最後索性躺在屋頂上休息。
整個神武門她快跑遍了,居然完全沒有發現樊天強的屍體。
不會已經給埋了吧。
可是完全沒有動靜。
從今天樊天強的死訊出現到至今,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神武門,要是真的埋了不可能一點消息沒有。
聞人昭坐起身,一條腿屈起,蹙眉想了想,最終眼睛定格在某一方向。
「不會吧……」聞人昭喃喃自語後,起身。
躲避巡邏的弟子往一處偏院而去。
事實上,到了那附近會發現,時不時巡邏的弟子還不少。
明明只是個偏院。
處於整個神武門最北面了。
院內一片枯枝爛葉。
聞人昭腳步輕巧落於院中。
只見院內三處廂房,左右兩間的門看起來年久失修滿是灰塵。
正中央那扇門卻關得很嚴。
聞人昭走近,掃了眼門口沒有一片落葉,心中有了決斷。
她推開門閃身而入。
只見屋子很黑,窗戶都被釘死,門被關上後,沒有任何一絲光亮。
聞人昭從腰間拿出一個火摺子吹亮。
火光所照之處……
屋子正中央赫然停放著一具嶄新的棺材。
聞人昭走上前,圍著棺材打量。
這棺材已經釘好了釘子,估計就等著下葬了。
連靈堂都不設就這麼著急埋人,果然有問題。
聞人昭上前,嘴裡叼著火摺子,一手一個開始薅釘子。
這世上什麼釘子能頂住聞人昭這麼薅。
很快八枚釘子就被聞人昭全薅下來放在一旁。
她左手從嘴裡拿下火摺子,右手推開了棺蓋。
就在棺蓋推開的瞬間,火摺子滅了。
等她再吹起來,就看見樊天強死死盯著她。
聞人昭瞬間屏住呼吸做好防禦。
但是樊天強只是死死盯著她,沒有任何動作。
聞人昭眼皮一跳,對方的確是死了,而且看樣子還是死不瞑目。
她也不是膽小之人,走上前俯身,仔細檢查樊天強的屍體。
樊天強眼中都是震驚、驚恐,可見是發生了什麼讓他難以置信的事情。
聞人昭戴上一雙極薄的透明手套。
這布料看起來薄,實則堅韌無比,百毒不侵,水火不滅。
是之前殷風玄特意找來的。
魯斷將之做成手套,繡衣使里基本人手一個。暮斬靈尤為珍愛,以前她驗屍的時候,手套又肥又大還繁重,現在這新手套是魯斷給幾人做了模具專門做的,服帖得很。
聞人昭從樊天強的頭頂往下摸,摸到胸口的時候一頓。
她眉心一簇,把樊天強胸口的衣服掀開,湊近一看,眼中閃過凝重,因為上面居然有一個暗紫色的掌印。
看形狀大小肯定是壯年男性,還是左手手印。
莫不是左撇子。
左撇子人可不多。
聞人昭暗自思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腦中想起了剛才樊天德戴了手套的左手。
對方明明是右撇子,但是為什麼左手戴手套,還遮遮掩掩的。
而且是暗紫色……
是掌法特殊還是有毒……
聞人昭從荷包里拿出一根銀針扎入樊天德的胸口,再拿出,果然針尖變成了綠色。
她又按了按樊天強的臟腑……全碎了。
看來是被拍上一掌,不但臟腑盡碎還中了毒。
怪不得樊天德不讓人看樊天強的屍體。
這一看就知道死得有問題。
既然如此更不能讓樊天強的屍體就這麼被埋了或者毀了。
聞人昭想了想,摸了摸棺材,靈機一動。
……
處理好樊天強的屍體,她又覺得不能就這麼走了,她還想試探樊天德一番。
她先在神武門的弟子房裡找了身黑衣套上,又蒙上面。本身現在就是易容的臉,聞人昭心中妥帖,前往樊天德的書房。
神武門書房。
樊天德將手中的冊子放下,想起剛才程少通來了之後的一舉一動,眼中晦暗不明。
夜空中似乎多了什麼聲音。
他耳尖一動,神色一凜,「什麼人?」
他一把拿起大刀想出門查看。
沒想到一個黑衣人從窗戶跳入,一掌拍向他。
這黑衣人不是別人,正是偽裝後的聞人昭。
樊天德畢竟是神武門門主,實力不低,武功就是在江湖中也能排上號。
他一把抽出大刀擋住了聞人昭這一掌。
呦。
聞人昭見狀還樂了一下。
原來沒有想像中的廢物啊。
樊天德手下翻轉,一刀劈下。
聞人昭側身一轉,身影極快地後退。
二人一瞬間過了很多招。
樊天德越動手越心驚。
明明每一刀看起來都要砍到對方。
但是對方偏偏都在最後關頭躲開了。
如果不是無意的,那就只能證明對方武功在他之上,現在在逗他玩呢。
想到這裡,樊天德驟覺面上無光,大喝出聲,雙手一握,一刀狠狠劈下。
聞人昭兩指一夾,右手一掌拍出。
她動作故意慢了一拍,讓樊天德可以反應過來躲過去。
而樊天德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寒意,的確下意識一躲,左手也拍出一掌。
聞人昭卻變掌為抓,直接一把將樊天德的手套拽了下來。
樊天德面色一變,下意識把手背在身後,卻依然讓聞人昭看見了泛紫的掌心。
聞人昭舉著手套,意味深長地看著樊天德。
此時門外都是弟子聚集的跑動聲。
「大當家!」
「別開門!」樊天德厲聲喝道。
門外原本想推門而入的楊道手一頓。
「大當家?」楊道試探道。
「沒事,我在練武,都退下。」樊天德喝道。
「大當家!」
「我的話你也敢不聽。」
「是。」楊道心中雖然疑惑,但也只能先帶著弟子們退去。
屋內只剩下聞人昭和樊天德。
樊天德眼神驟然一凌,撲向聞人昭。
可惜聞人昭早在預料之中,閃身一躲。
樊天德心中一驚,好快的身法。
此時二人對立而站。
「你是什麼人?」樊天德厲聲問道。
聞人昭變了音色,出口的聲音不男不女,很尖細,「樊門主好大的火氣啊。」
樊天德聽見這聲音眉心就一皺,知道對方用了偽音,看身形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不過卻有喉結,莫不是個男人……
聞人昭的確是故意把形象往那個和程少通密謀的兜帽人身上牽引。
雖然不知道那兜帽人和程少通在裡面扮演什麼角色,又在密謀什麼,但是黑吃黑、狗咬狗什麼的還是很有意思的。
他鼻子輕輕動了動,一股蘭香有意無意地飄過來。
「你是蘭盜?」樊天德面色一變,隨後眼中都是憤恨。
正要動手,聞人昭身形一閃。
樊天德手握大刀看著突然失去身影的前方,立刻警惕環視四周。
聲音從上方傳來,「樊門主生這麼大氣幹嘛,我來這裡,只是為了和樊門主談一筆生意。」
樊天德心中一驚,驟然抬頭。
就看見聞人昭翹著腿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看著他。
樊天德額頭滴下一滴汗來。
先不說功夫,就是對方這身法,他也是拍馬不及的。
聞人昭從房樑上跳下,踱步到樊天德附近。
「樊門主,談筆生意?」聞人昭微微一笑。
「什麼生意?」樊天德蹙眉,語帶厭惡。
但是聞人昭知道,對方還是妥協了。
她轉身坐在太師椅上,翹著二郎腿,一手隨意搖著一個珠串,看起來愜意非常。
但是反觀對面的樊天德卻面色大變。
因為那珠串他認得,是樊天強身上的。
「你什麼意思?」樊天德此時的聲音比之前變緩。
聞人昭微微一笑,將手套隨意往桌上一扔,「樊門主,你說巧不巧。在下不過是想故地重遊一番,沒想到迷了路,入了一處偏院。」
樊天德聽見「偏院」二字,眸光閃動了一瞬。
「然後碰見個故友,那二當家就那麼孤單單躺在那哎。」聞人昭沖樊天德眨眨眼,「樊門主,你說巧不巧。」
樊天德表情變幻,嘴唇動了動,但是最終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盯著聞人昭。
「在下本想看看二當家怎麼了,沒想到就發現二當家胸口有個掌印,還泛著紫……」聞人昭挑挑眉,意味深長看了眼樊天德。
沒等對方開口接著道:「在下心善。實在是害怕二當家孤單寂寞,就把他帶去了一個溫暖的地方。」
「你!」樊天德上前一步,雙眼圓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