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風玄和霍熒在一個對掌後紛紛旋身落地。

  二人各退兩步。

  霍熒眯了眯眼，甩了甩被震麻的右手，臉上都是笑意，「好小子。」

  殷風玄拱手，謙遜有禮，「前輩承讓了。」

  看過這一場打鬥，眾人津津有味。

  圍著魯哀讓他教怎么正確穿戴率山甲。

  就在這時，一聲驚呼響起，「小術」。

  聞人昭臉色一變，一個閃身上前，一把接住倒下的水術。

  只見他臉色發白，呼吸似有若無。

  千星煥此刻手腳冰涼，眼睛發直，「小術，小術，你千萬不要有事。」他跪在水術身邊緊緊握著他的手，儼然快進入魔障。

  周圍人全都一驚，圍了過來。

  「怎麼回事？」殷風玄蹲下來。

  暮斬靈扶住千星煥，讓人把他拉開，她快速把了一下脈，臉色一變，「不好，他的毒發作了。」

  「怎麼可能，」千星煥死死咬著下嘴唇，只覺得此刻渾身血液都變涼了。

  就在這短短几息之間，水術的呼吸越來越微弱，竟然幾近停止。

  聞人昭讓眾人後退，左手掐指變掌快速點住水術的幾個穴道，右手按在水術後背，將內力輸送到對方經脈，妄圖壓下那不知為何肆意翻湧的邪毒。

  周圍人見狀大氣都不敢喘，生怕影響了聞人昭的治療。

  「阿玄，」聞人昭咬牙道。

  殷風玄會意，一掌按在聞人昭肩膀上。

  二人的內力雖然截然不同，但可能是因為自小一起練功的緣故，導致彼此內力可以互通有無。

  殷風玄把內力輸給聞人昭才發現，對方的內力居然所剩無幾。

  怎麼可能。

  聞人昭的內力有多麼深厚，他比誰都清楚。

  只是壓制水術的毒，怎麼會耗盡這麼多內力。

  「昭姐姐，」安幻臉上都是擔憂，他下意識想上前，被魯哀按住肩膀。

  安幻回頭望起。

  魯哀豎起食指在唇邊沖他搖了搖頭。

  安幻只好壓下心中的憂慮。

  眾人都能看見聞人昭的臉色越來越差，即使有殷風玄的加注，也無濟於事。

  可是這裡這麼多高手，卻無法施以任何幫助。

  因為除了聞人昭的內力，都無法做到傳入水術的經脈內，不傷他而壓制邪毒。

  除了殷風玄，也沒人能將內力傳給聞人昭做以輔助。

  內力這種東西是一種極為可怕的存在。並非像天賜閣的小話本一樣，想救誰就脫下衣物彼此相對，救活後成全一對美滿佳偶。

  只有內力水平相似，屬性相同，才可以進行。即便如此，也會受傷。

  像聞人昭和殷風玄這種內力屬性不同，但卻可以互通有無的，更是傳說中的存在。

  聞人昭的內力猶如一條銀龍穿梭纏繞在水術的經脈上，它緊緊追著那黑色的毒蛇，最終將其徹底吞入腹中。

  聞人昭瞬間睜開雙目，眼中精光一閃，左手快速變幻手勢一按，「解」。

  「噗。」

  「噗。」

  水術和聞人昭同時吐出兩口血。

  千星煥一把撲上來接住水術。

  殷風玄忙蹲下把聞人昭拉到懷裡，「昭兒，昭兒，怎麼樣？」殷風玄用袖子小心翼翼擦著她唇角的鮮血，眼中都是心疼。

  他知道聞人昭為什麼這麼拼命。

  就如同水術出事，千星煥一副崩潰的樣子。

  因為水術若是出了事，於他們二人而言，就像是千星凡在他們面前又死了一樣。

  所以聞人昭拼了命也要救他。

  暮斬靈眼睛都紅了，「昭兒，快吃下去。」她把各種大補丸往聞人昭嘴裡塞。

  「沒事了，我沒事了，」躲避開那一顆猶如葡萄一樣大的丹藥後，聞人昭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她上次分明看見暮斬靈煉製這個丹藥的時候，一把把往裡面加黃連。

  「小昭。」

  「聞人。」

  「老大。」

  「昭姐姐。」

  一群人圍在他們周圍，臉上都是擔憂。

  聞人昭躺在殷風玄懷裡，眼神本來虛無縹緲地看著頭頂的天空，她好像耳邊幻聽了一句。

  好像有人笑話她，不愧是她，救人永遠這麼暴力。

  可是自己偏偏沒有救下他。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滴在殷風玄的手背上。

  殷風玄卻覺得這滴淚比任何火焰都要灼熱。

  聞人昭坐起身，看向眾人，「我沒事了。」

  她聲音淡定，臉帶微笑，看起來好像真的沒什麼事了。

  可是眾人都看見了那滴淚。

  他們也早就知道聞人昭為何要下那江湖絞殺令。

  「把人先抬回去吧，估計一會兒就醒了。」聞人昭想站起身。

  殷風玄一把把人打橫抱起。

  聞人昭臉色一紅，她剛想讓殷風玄把自己放下來，可是看著對方緊繃的側臉，她慫了。

  「都先回去休息。」魯哀身為長輩發了話。

  唐千秋背起水術。

  眾人快速回了前院。

  聞人昭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等醒來，外面的天也黑了。

  她一醒，殷風玄就感覺到了，忙湊上前。

  「昭兒，怎麼樣了？」

  看見那麼一張大俊臉突然出現在上方，聞人昭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我沒事了，水術怎麼樣？」聞人昭坐起身。

  「還沒醒，但是斬靈說邪毒已經被壓下去了。」殷風玄道。

  「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都是崑崙派的特色菜，」殷風玄端著一個碗坐在床邊打算餵給她吃。

  那碗裡也不知道什麼東西，看著透淨清亮，好像還漂浮著一些花瓣。

  聞人昭乖乖張嘴。

  一勺入嘴。

  「好甜。」聞人昭表情一皺。

  殷風玄湊近親了親她的唇角，「是挺甜的。」

  聞人昭：「……」

  「這是崑崙派特有的一種花，叫做藍晶草，用花蜜做的甜湯，對內力有好處。」殷風玄柔聲道。

  「阿玄，你不怪我嗎？」聞人昭見殷風玄一臉溫柔，心裡沒來由的發虛。

  要是殷風玄表情嚴肅，她還可以撒嬌賣萌糊弄過去。

  可是殷風玄這樣，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殷風玄眼神落寞嘆了口氣，他又舀了一勺餵到聞人昭嘴邊，「我不氣你，我只氣我自己。為什麼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不在你身邊。為什麼幫不上你任何的忙。」

  聞人昭哪裡能看見殷風玄這樣，立馬心就軟了，「阿玄，對不起。」她湊近抱住他的脖子。

  「沒事的，沒事的，」殷風玄輕輕拍著對方的背。

  「我只是很害怕，我害怕水術也會這樣死去。當初我沒有救下千星凡，甚至他死的時候，我也一無所知。我就感到害怕。」聞人昭緊緊閉上雙眼，她想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是鼻子的酸澀讓她還是哭了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昭兒，你放心，有我在，我不會讓水術死得。我也不會讓你出任何事。我會永遠陪著你。」殷風玄偏頭親了親聞人昭的側臉。

  原本走到門口的靈犀燭靜默片刻，收回想敲門的手，轉身就看見了院門口的唐千秋。

  他隨意瞥了眼對方就走了。

  「小昭醒了？」擦肩而過時，唐千秋開口。

  靈犀燭停住腳步，語調挑釁，「你可以自己進去看看。」

  ……

  等聞人昭被餵完一碗甜湯，她道：「大家呢？怎麼這麼安靜？」

  「前輩讓大家不要吵到你和水術休息。你這次內力損害嚴重，要多休息。」

  「無妨。」聞人昭其實心裡有數。即便今天殷風玄不在，她也有法子保住水術和她的性命，可能只是結果比現在嚴重些。

  更何況今天殷風玄還在。

  喝碗甜湯，聞人昭讓殷風玄給她護法，她五心朝天，閉目調息。

  再睜眼，精光一閃，光華內收。

  「昭兒，你內力又精進了。」殷風玄在旁邊看得分明。

  聞人昭微微一笑。

  「走吧，我們去看看水術。」

  二人起身前往隔壁院子。

  ……

  水術此刻悠悠轉醒。

  他有些詫異，自己居然還活著。

  剛才在昏迷前，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這感覺讓他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為這些年，每次毒發前都會如此。就好像是惡鬼來索命的前兆。

  陌生是因為，自從上次被聞人昭治療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水術倒下去的時候還在想，看來還是躲不過一死。早知道還不如不來了。

  都說人死前，腦中會如走馬燈般回憶一遍人生。

  可是水術到最後卻只有一個念頭。

  那就是……

  自己死了，千星煥該怎麼辦。

  ……

  「小術，你醒了？」千星煥頂著一雙哭成了核桃一樣腫的眼睛看著他，欣喜若狂。

  原本在桌邊的暮斬靈聞言「噌」一下站起來走過來，「真的醒了，你感覺怎麼樣？」

  她問的同時給水術把了一下脈，「邪毒居然真的被壓下去了，不愧是昭兒。」

  水術能感受到這次邪毒來勢洶洶，甚至比以往更加厲害，沒想到聞人昭居然生生給壓下去了。

  「聞人呢？」水術著急下地。

  他幾乎能想像到聞人昭此刻的虛弱和……

  「找我幹嘛？」聞人昭靠在門框上咬著個包子。

  水術：「……」

  他張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昭兒，你沒事了吧。」暮斬靈看見聞人昭立馬走過來。

  聞人昭咬著包子走進來，身後呼啦啦帶進來一群人。

  原本空蕩蕩的房間立馬就滿了。

  水術：「……」

  他沉默了。

  「我沒事，」聞人昭乖乖伸手讓暮斬靈把脈。

  暮斬靈先是眉頭緊鎖，然後疑惑地「嗯」了一聲，最後眨眨眼看向她，「你……你內力精進了。」

  旁邊原本等著排隊想問聞人昭情況的龐展、安幻等人聞言張大嘴。

  最後還是龐展嘴角一抽，「不愧是老大。」

  這要是但凡換個別人都得休息個把月，自家老大內力居然還精盡了。

  聞人昭坐到床邊。

  千星煥一臉擔憂看著她，「昭姐姐，你真的沒事了嗎？」

  今天下午他一直兩邊跑，生怕這倆人出事。

  這二人如今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一個都不能再失去了。

  聞人昭笑著揉揉他的頭她看向水術，隨意倚靠在床邊，「如今你的邪毒徹底被我壓下去了。只要找到解藥就可以徹底解毒。功力應該也會全部恢復。」

  「多謝，」水術鄭重道謝。

  救命之恩，此刻說什麼都太顯蒼白，任何承諾都過於浮毛。

  但從此，他這條命就是聞人昭的了。

  「我不要你的命。我原本就打算借你的邪毒一用。」聞人昭道。

  「借邪毒一用？」殷北不解。

  「我的內力已經許久沒有精盡了。之前發現水術的邪毒，我就有想法想借對方之力再進一步。」聞人昭解釋道。

  「女娃娃有魄力，」霍熒點頭誇讚。

  要知道，他這一生，很少有能入他眼的人。但不得不說，這次出來，周圍的年輕一輩都不錯。

  後繼有人，誰能不高興。

  聞人昭點頭含蓄接下這份道謝。

  可即使聞人昭這麼說，水術心中的感激之心絲毫不少，甚至更上一層樓。

  「不過，你為何會邪毒再犯？」聞人昭奇怪地問道。

  其實今日水術邪毒復發是誰都沒想到的事。幸好聞人昭當機立斷，否則水術危矣。

  水術搖頭。

  其實他也不太清楚。

  「昏迷前，我就覺得那感覺十分像在血影門時，門主懲罰我們的時候。」

  殷風玄聞言起身出去了一趟。

  暮斬靈讓水術再想想那時候什麼感覺。

  聞人昭有些在意殷風玄幹嘛去了。

  而他也很快就回來了，手裡還拿著株花。

  這花眾人自然眼熟，這花叫「落雪寒」，開在崑崙派的每一處角落，美不勝收，似瑤池仙花。

  殷風玄拿著花特意站在距離水術最遠的地方。

  「阿玄，你懷疑這花？」聞人昭立馬反應過來。

  殷風玄點頭，他在水術最開始感到不舒服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

  「容掌門，這是什麼花？」聞人昭問道。

  今天的一切頗有些讓容明猝不及防。

  知道水術差點在自家禁地喪命，他更是內疚至極。

  如今發現罪魁禍首是那隨處可見的花，他立刻知無不言。

  「這花據說不知是哪代掌門從崑崙山深處移栽過來的。因為可避蚊蟲，夜螢光，引幽香，保靈台，所以整個崑崙派都是這花。

  暮斬靈上前從殷風玄手裡接過花聞了聞，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