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豪華

  第93章 豪華

  兩人回了醫院,去找醫生處理傷情。

  醫生得知穹蒼出門期間居然吸了不少二手菸,臉色慍怒地罵了賀決雲兩聲,才出去給她開藥。

  賀決雲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認識穹蒼以後,就承受了許多莫須有的罵名。

  他現在連澄清的欲望都沒有,坐在一旁用手機點外賣。

  穹蒼說:「豪華一點,畢竟是要用來賠罪的。」

  方起那小脾氣可不好哄。

  賀決雲冷笑了兩聲:「你放心。

  我給他九菜一湯翻一倍,絕對豪華。」

  穹蒼聞言又不好意思起來:「那倒也不必。」

  賀決云:「還是要的。」

  穹蒼百無聊賴,隨意摸索起身邊的東西。

  賀決雲點完外賣一抬頭,就看見穹蒼抱著自己送的那束白色的玫瑰,喜歡得愛不釋手。

  她的長指輕輕在花瓣上撫弄,柔和的眼神靜靜看著花束。

  身上被夕陽的餘暉打下了溢彩的流光,每一個細節都透著恬靜美好。

  她這麼含蓄內斂。

  身體還是很誠實的。

  賀決雲移開視線,假裝自己沒有看見。

  又是一個扭頭,畫面破碎,穹蒼居然在那兒扒拉花瓣,辣手摧花。

  賀決雲大喝道:「你在幹什麼?

  !」

  穹蒼還沒來得及抬頭,手上一空,花瓶已經被人搶走了。

  她嚇了一跳,抬頭看向賀決雲。

  賀決雲的表情比她還要無辜,還要悲憤。

  他居然……先聲奪人。

  穹蒼眨了眨眼,說:「你不是送給我了嗎?」

  賀決雲憤怒道:「你對待別人的禮物怎麼能這麼不珍惜?

  穹蒼你是非常過分了!」

  穹蒼小小的腦袋頂著大大的迷惑。

  「只可遠觀不可褻玩啊?」

  賀決雲見她居然還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更傷心了:「說明你對送花的人一點都不在乎!」

  穹蒼冤屈道:「它花瓣萎了,我就給它修一下!」

  「不可以!」

  賀決雲把花瓶擺到高的地方去,「這花瓣不是挺好的嗎?

  邊上捲曲起來也很好看。

  眾星捧月,你得容許它襯托的存在。」

  穹蒼看著他犯病,憋了半晌,還是咽不下這委屈:「花放那麼高?

  它擺著不是為了給人看的嗎?」

  「不是。」

  門口突然傳來一道諷刺意味十足的嗆聲,「畢竟這是他易傷感的少男心。」

  賀決雲被噎了一口,大腦空白,一時找不到威懾的話,只能板起一張臉道:「你又胡說什麼呢!」

  穹蒼幽幽嘆道:「爸爸對女兒的少男心啊?」

  醫生過去,直接拿過花瓶,塞進穹蒼懷裡,不客氣地道:「踐踏它。」

  賀決雲想伸手阻止,又定在原地。

  表情激烈變化,在經過一番痛苦的掙扎之後,終於還是超脫了。

  他突然豁達地說:「不就是一束玫瑰嗎?

  你想要,一大車我都能運給你。

  算了隨你玩吧。」

  穹蒼瞥了他好幾眼,決定還是細心呵護好了。

  畢竟賀決雲的心看起來的確挺易碎的。

  穹蒼將玫瑰原樣擺回床頭,像呈貢品一樣敬在邊上,不敢再去動它。

  大概是心理作用,別說,仔細看久了,那邊緣處蜷縮起來的花瓣還真有點殘缺的美。

  穹蒼緩緩移開視線,覺得再聰明的大腦,也會受到沙雕的影響。

  人類的意志力真的是太薄弱了。

  可怕。

  在她正亂七八糟胡想的時候,方起的電話來了。

  穹蒼快速接通,對面響起熟悉的聲音:「我到醫院了,你人呢?」

  穹蒼說:「你去二樓,找一個姓潘的護士,四十歲左右。」

  方起語氣輕快,好脾氣道:「等等啊。」

  穹蒼掛掉電話,把手機交給沙發旁的賀決雲。

  賀決雲停下遊戲,一臉茫然地接了過來。

  他看了看手機,又看了看穹蒼,用左側高聳的眉毛表示自己的疑問。

  穹蒼示意他拿著。

  五分鐘後,方起的電話再次打來。

  賀決雲沒有防備,手指一滑接了起來。

  他還沒放到耳邊,就聽見方起那無法平靜的罵聲。

  「我靠!你人呢?

  !護士說你早上就走了,你居然騙我!穹蒼你又騙我!你小沒良心壞心肝,你變了!」

  賀決云:「……」怎麼現在都有替罵這種職業了?

  真當他是專業的啊?

  穹蒼等對面發泄完,才淡定接了過來,點開免提,道:「麻煩把手機遞給護士。」

  方起氣得幾個沉重呼吸,又沒辦法跟她計較,朝她哼了一聲。

  片刻後,電話對面的人完成了交接。

  「餵。」

  護士問道,「是今天早上過來的那位女士嗎?」

  穹蒼說:「是的,我還有件事情想再問您一下。」

  護士:「你說,如果我知道的話。」

  穹蒼把手機放到桌上,擺在正中,在賀決雲的身邊落座:「是關於柳忱,就是那個撞死田醫生的司機。

  在田醫生出事之前,他們之間發生過激烈的衝突嗎?」

  護士的聲音隨著情緒激動起來:「醫鬧呀!你不知道醫鬧起來有多過分!他來醫院的大廳里大哭大鬧,纏著別的病人開口就進行造謠。

  舉著橫幅或照片守在科室門口撒潑,保安趕都趕不走。

  後來還去院長辦公室不停地投訴抗議。

  田醫生就是脾氣太好,沒跟他起正面衝突,一直繞著他走。

  醫院裡其他人的工作都被他影響了。

  長期這樣地騷擾,誰受得了啊?」

  穹蒼身體前傾,靠近桌面:「還有什麼更過分的行為嗎?」

  「當然!你讓我想想。」

  護士說,「我記得有一次,田醫生來醫院的時候,臉都被打腫了。

  那天他實在受不了,就選擇了報警。

  可惜最後田醫生還是跟他和解了。」

  穹蒼問:「為什麼和解?」

  護士輕吐了口氣:「這我不知道。

  多半是田醫生挨不住對方懇求吧,他一向很好說話的。

  可惜對付柳忱這種人,理解根本沒有用。

  他哪裡會把別人的好意放在心上啊?

  他只會覺得全世界都欠他的。」

  穹蒼聽見背景里傳來了方起的一聲冷笑。

  怪令人毛骨悚然的。

  護士瞥了方起一眼,沉默片刻後終於醒悟過來,問道:「你們今天是不是去見柳忱了?

  他是不是跟你們說了田醫生的壞話?

  我跟你們講,他的話根本不可信的!他就是想把田醫生拖下水!跟條瘋狗似地不停地咬著他!」

  「我知道,我知道。」

  穹蒼安撫了一句,又問,「那段時間,還有什麼會對田醫生產生劇烈影響的事嗎?

  比如說,田兆華被人控訴性侵。」

  電話對面安靜了一下,然後才道:「梅詩詠的事其實沒有鬧大。

  我看田醫生……表現得好像挺正常的。

  不過他一貫不喜歡在工作的時候發脾氣。」

  穹蒼眯起眼睛:「沒鬧大?」

  「嗯,梅詩詠根本沒來醫院鬧啊,就兩個警察接到報警電話之後,帶田醫生去調查了兩天,然後就把人給放回來了。

  這事兒我們內部的人知道,外面知道的人卻不多,頂多就是捕風捉影吧。

  柳忱不知道從哪裡聽來了這個消息,這事兒後來還是他散布出去的呢!」

  護士咋舌,每說一段話都不忘記踩柳忱一腳,「他整個就一胡鬧!連警察都沒給個結果呢,就他傳得繪聲繪色的。

  他趴人家床底下了啊?」

  穹蒼狐疑道:「梅詩詠的羊水鑑定報告,不是在你們醫院做的嗎?」

  「是我們醫院做的。

  但這涉及隱私,醫生不可能到處跟人說呀。」

  護士沉吟兩聲,又繼續道,「當時,好些同事是知道有這麼一個人,但不知道那人是梅詩詠。

  他們同科室的醫生互相間比較熟,是見過田夫人來找田醫生,聽他們談話才知道的。」

  穹蒼輕輕「咦」了一聲,換了個姿勢,再次問道:「那一次,田女士跟田醫生吵架了嗎?」

  護士不大確定道:「沒吵,兩人聊得挺冷靜的。

  關著門,沒砸東西,也沒大聲嚷嚷,應該還好吧?」

  方起嘀咕了一句:「整的還挺豁達?」

  大概是被護士教訓了,方起又快速認慫道:「對不起。

  我只是從心理醫生的角度覺得幾人的行為不符合常態,沒有別的意思。」

  這個消息出乎幾人的預料,不過倒也解釋了為什麼早上護士不提梅詩詠的原因了。

  在他們眼中,或許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與田兆華的死亡毫無關係。

  只是,在這種合理之下,另外一種不合理顯然更加突兀。

  為什麼一個被人指控性侵,且被警方帶走調查的男人可以表現得如此淡定?

  又為什麼一個知道自己丈夫使用了不正當手段,迫使另外一個女人懷孕的妻子,可以保持這樣的心平氣和?

  難道田兆華的妻子,是一個情緒把控極度冷靜的人嗎?

  賀決雲歪頭看了穹蒼一眼,見她眉頭輕輕皺起,正用力地吞咽口水,以此緩解喉嚨的乾澀。

  這動作讓她看起來像惡鬼投胎。

  電話對面嗡嗡地響,像是護士跟方起槓起來了。

  這兩人原本應該就認識,正在互相傳授彼此的人生哲學。

  方起深感自己的專業水平被冒犯,積極與她抗辯。

  賀決雲伸手將手機挪到自己面前,開口道:「也就是說,梅詩詠的控告,並沒有對田兆華造成太大的影響,起碼明面上是這樣的。

  她雖然選擇了報警,但還是在意田兆華的名譽。」

  護士停下和方起的爭吵,重新走到安靜的地方,回道:「對,那段時間大家私下討論了一遍,沒多久風波就過去了。

  田醫生可以安全回來,說明檢方最後沒有提起公訴,那麼強姦多半不是真的吧。

  田醫生跟梅詩詠的關係……我認為是偏向於私生活的範圍,這個我也不好多說。」

  刑事犯罪跟個人作風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上的問題。

  梅詩詠給田兆華留了面子,田夫人聽起來也是一個理智溫和的人,加上田兆華還有一個女兒,怎麼想都沒有因此自殺的道理。

  那麼穹蒼之前提出的假設似乎就不成立了。

  難道真的只是一起巧合的車禍?

  穹蒼問:「那段時間,田兆華真的沒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應該沒有。」

  護士猶豫了下,說,「抽菸抽得狠了算嗎?

  那段時間他抽菸抽得特別多。

  以前他怕病人不喜歡,會按時換衣服,身上一般沒什麼煙味。

  可是那段時間,一靠近他就能聞到很濃的煙味。

  估計也是累了吧,壓力還是有的。」

  賀決雲身體朝後一仰,心說這反常可大了去了。

  護士那邊沉默了會兒,不自在道:「方醫生從剛才起就一直在叉腰瞪我,還陰陽怪氣地冷笑,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穹蒼笑了聲,說:「沒什麼,你可以把手機還給他了。

  謝謝你的配合。」

  護士道:「好。」

  手機重新回到方起手上,方起帶著暴風雨前最後的平靜,問道:「穹蒼,你人到底在哪裡?

  你什麼意思啊?

  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解釋。」

  穹蒼把自己所在的醫院地址報了過去。

  方起的平靜未能持續太久,直接爆發:「穹蒼,你不要太過分!你拿我當個工具人就算了,還是個只負責遞電話的工具人,你以為我的時間和感情那麼廉價的嗎?

  !」

  穹蒼真誠地說:「請你吃飯啊。

  十八菜一湯,給你賠罪怎麼樣?」

  方起翹著尾音:「你少給我插科打諢!你以為就這麼算了?

  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你高攀不起的男人!反正今天已經到這兒了,我要去見我的恩師了!再見了您!」

  他「啪」地一聲掛斷電話,帶著最後的驕傲,仿佛自己才是那個占據主導地位的人。

  賀決雲嘴角抽了抽:「他不來?

  豈不是可惜了十八菜。」

  穹蒼收回手機,極有把握地說:「他會來的。」

  賀決云:「你確定?」

  穹蒼給賀決雲遞去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一直以來無法實現表情讀取的賀決雲,第一次清晰讀出了她的意思:

  「你還不懂你們男人的口是心非嗎?」

  大概是這樣。

  賀決云:「……」為什麼他要懂?

  他明明鐵骨錚錚賀決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