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動機

  第94章 動機

  一個小時後,方起還是踐行了真香的理論,邁著他高貴的步伐走進穹蒼的病房。

  他開門關門的聲音極其響亮,無理地把自己的怒火發泄在無辜的門板上。

  進門後眼睛朝上一瞥,完美表演了一個什麼叫眼高於頂。

  「穹蒼,你真的非常過分,你說你是不是在故意糟踐我的好意!」

  他質問了一聲,把自己的外套甩過去,砸在一側的椅子上。

  穹蒼仔細品位了一下,總覺得這話隱隱有點耳熟。

  現在的人怎麼老把少男人擺她面前給她糟踐?

  那她怎麼會知道?

  穹蒼安撫自己的朋友說:「請你吃飯呢。

  十八菜一湯。」

  穹蒼說要等方起,特意讓廚師晚點做好再送過來。

  此時桌上的東西,能冒熱氣的還在冒熱氣。

  蓋子被掀開,才剛吃了兩口。

  方起往她桌面上一掃,心說可真是豪華。

  一份白粥,加十八樣小配菜,以及一碗湯底清淡的番茄雞蛋湯。

  所謂的豪華大概就是一份榨菜都可以根據刀工和口味分裝成十個盤吧。

  方起抽起嘴角,恨不得用全部的五官來表達自己的鄙夷:「就這?」

  賀決雲見他吃癟,喜悅全都掛在眉梢上,就差跳起來拍手叫好。

  這兩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投向了不同的革命,戰鬥力都是拿智商換的。

  方起突地表情一收,提起自己的右手,陰陽怪氣地笑道,「還好我在來的路上帶了豪華鰻魚飯。」

  賀決雲一個激靈,瞪大眼睛,看著方起恢復如常的神色,終於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錯在了哪裡。

  他怎麼能奢求穹蒼請他吃飯呢?

  這從根本上就是不正確的想法。

  像方起這樣,探個病還給自己帶晚飯,才是對穹蒼的深入了解。

  原來如此!

  賀決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受教了。

  穹蒼看著賀決雲變化無常的表情,深感自己風評被害。

  什麼玩意兒?

  方起會自己帶晚飯,恐怕是被氣懵了,在路上看見好吃的就買了過來,跟她有什麼關係?

  方起把桌上整理了一下,將幾個小碟子裡的榨菜全混成一塊,推到穹蒼面前,然後鄭重放下自己打包來的餐盒。

  於是,方起吃著他單調的豪華鰻魚飯,賀決雲吃著他平平無奇的龍蝦海鮮面,穹蒼就著十八道御用小菜,吃完了這頓晚飯。

  對比起同伴的樸素,穹蒼忍不住想要流下幸福的淚水。

  天色黑得很快,不過十幾分鐘的時候,外面陰沉的天幕已經徹底垂至黑暗。

  穹蒼喝著剩下的半碗粥,漸漸適應了這寡淡的味道,她舉著筷子懸在碗上,說道:「田兆華死亡這個案子,我還是覺得有點不對勁。」

  方起聽著她的聲音,琢磨了下,評價道:「有五百隻鴨子那味兒了。」

  穹蒼:「……」

  高興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被糟踐了以後就叫人家五百隻鴨子。

  這就是方起之怒嗎?

  不過方起生氣的時候雖然不像五百隻鴨子,卻像五百隻啄木鳥。

  「篤篤篤」跟機關槍似地掃得人面目全非。

  以穹蒼現在的身體狀況,的確治不了他。

  穹蒼面無表情地扯過一旁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乾淨嘴巴,當做自己沒有聽見。

  吃完晚飯,方起心情還是好了一點。

  他從兜里摸出一把東西,說:「我也不是沒帶慰問品,這些就送你好了。」

  賀決雲只瞥了一眼就說:「她最好不要吃糖,喉嚨會很乾。

  而且你買的糖為什麼是散裝的?

  你是不是自己吃過了?」

  他快一步伸手接過,看見那熟悉的包裝,想起上次被穹蒼偷吃掉的證物:「橙子味的……我知道,這種糖兩毛一顆,剛好湊了一塊錢,你可真大方。」

  方起身體往後一靠,用他豪華套餐里送的牙籤,剔著自己潔白的牙:「我從別人辦公室里抓的。

  嫌棄別吃啊,飯後甜點還講究那麼多。」

  「這種糖很有名嗎?」

  賀決雲撕開一顆,狐疑道,「我怎麼感覺好像見過很多次了?」

  穹蒼放下碗:「你從哪裡拿來的?」

  方起覷她一眼 :「老師的辦公室啊。」

  穹蒼:「你真去學校了?」

  方起放下牙籤,喝了口水,道:「反正離學校近我就去了一趟。

  他還挺擔心你的,你真的不去見一見他?

  誒,以前不講這個我當你社恐,怎麼你跟賀決雲都能待那麼舒服,就是不想見老師呢?」

  「呵。」

  賀決雲冷笑了聲,大抵是為了表示自己的驕傲與不屑一顧。

  畢竟他背後代表了所有人都會喜歡的人民幣,那他當然也是受人喜歡的。

  賀決雲不想再理會方起,朝著穹蒼一抬下巴,問道:「你剛才說,田兆華的案子有哪裡不對?」

  穹蒼整理了下思路,說道:「許多女性,即便遭遇性侵傷害,也不會選擇報警,因為社會大環境太差,她們很可能會受到二次傷害。

  一般會報案說自己被人強姦的,都有強烈的訴求。

  要麼是希望犯人可以受到足夠的制裁,要麼是希望自己可以得到足夠的補償。

  亦或者是,身邊人的堅持,自己特殊的目的。」

  賀決雲也覺得梅詩詠的行為不大對勁,眉頭皺起,表情嚴肅起來,說道:「要做羊水穿刺,一般得在孕中期之後。

  也就是說,梅詩詠被田兆華性侵,懷孕後安靜養胎到四個月,等檢驗出胎兒的DNA,才去找警方報警。

  警方將田兆華帶走調查,兩天之後因證據不足將其釋放,之後再也沒有進展。

  在此期間,梅詩詠一直保持安靜。

  既沒有鬧事,也沒有宣揚。

  好像一點也不在乎,社會是不是會給她公正。

  即便她身懷強有力的證據,也就是她腹中的胎兒。」

  方起老神在在地在邊上插了一句:「我國又不禁止墮胎,會願意生下強姦後的孩子的情況就很少見。

  那個孩子後來梅詩詠生下來了嗎?

  月份越大打胎越危險啊。」

  穹蒼說:「再者,DNA檢驗報告都出來了,這是一項鐵證,警方為什麼還會釋放田兆華?」

  「在性侵這件事情的判斷上,女性其實比男性要稍占優勢,畢竟它的標準,是以女性意願為主。」

  賀決雲說,「梅詩詠為什麼延遲了四個月才去報警?」

  穹蒼緩緩攪著自己大海碗裡的粥:「看梅詩詠的行為,我不認為這是一起強姦犯罪,甚至我有些懷疑,是不是梅詩詠自己報的案,因為我無法找到她這個行為的動機。」

  方起發出了兩聲哼哼,那句哼聲最後變調成了一曲即興發揮的歌。

  賀決雲對他是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穹蒼上道地說:「方起今天也聽見了,他是情感分析專家,你讓他給你解說一下。」

  方起脫了鞋子,橫躺到沙發上,舒服地眯起眼睛,老大爺似地說:「找我啊?

  我要收票票的。」

  賀決雲對他不報任何希望,只希望他能趕緊離開自己的醫院。

  方起睜開眼睛,眼睛裡露出一道與周身懶散氣質渾然不同的精光。

  他晃著腿說道:「這件事情上最奇怪的難道不是田兆華的妻子嗎?

  不管梅詩詠的真相究竟是什麼,結果只有兩個。

  丈夫出軌,或者丈夫犯罪。

  沒有女人,沒有任何冷靜的女人,可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賀決雲說:「那也不一定。

  如果是穹蒼這樣的性格,她一定可以冷靜地將對方摁死。」

  穹蒼感覺到被冒犯:「為什麼你認為,世界上會有第二個像我一個聰明的人?

  那個人還會如此愚蠢地看上了一個不中用的男人。」

  賀決云:「……我說的是性格,不是智商。」

  「有道理,我同意你的看法。」

  方起說,「一對沒有感情的夫妻,真的可能會冷靜地將對方摁死。

  我是指社會性死亡。」

  穹蒼克制地發了句預告:「大膽猜測,小心求證。」

  賀決雲看她躍躍欲試的表情,心臟突突地跳:「你……你還想怎麼大膽?」

  穹蒼優雅地擦了下自己的嘴,學術般正經道:「結合目前現有的信息,以我多年對人類倫理的研究,我無責任進行以下猜測。」

  賀決雲不由坐得端正了一點。

  穹蒼:「梅詩詠在醫院遇見田兆華之後,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主動對其展開激烈追求。

  田兆華抗拒不住誘惑,和諧地與她發生了關係,並穩定了下來。

  之後梅詩詠意外懷孕,想借子上位。

  田夫人知道後,深感失望,於是報警說田兆華強姦。

  即便最後強姦的事實不成立,他出軌的事實也會變得眾人皆知。

  還能徹底毀掉他在醫院裡的名聲。

  醫院裡的考核晉升,對醫生的個人作風,還是有一定考量的。」

  方起與她心心相惜:「英雄所見略同。」

  賀決雲被這二人的天馬行空給驚到了:「你們認真的?

  你們的意思是,報案的不是梅詩詠,而是田兆華的老婆?」

  穹蒼聳肩:「我覺得如果是這樣的話,很多細節就能解釋得通。」

  賀決雲心說你們真是飄了,然而順著一想,又不由覺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