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初看春花紅,轉眼已成空

  傅思睿醒來已經是隔天早上,睜開眼的他看到的第一個人不是蔣眠,而是坐在臥室沙發上的陸一舟。

  陸某人一早起來,給蔣眠做完早飯,送蔣眠上班之後,就摸著下巴打量起傅思睿。

  被陸一舟看得發慌,傅思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還在。

  「這是哪兒,蔣眠呢?」

  陸一舟聽他這麼問,隨手將一套衣服丟給他道:「這是蔣眠給你準備的。」說完就離開了臥室。

  換了衣服的傅思睿從臥室出來,看到陸一舟站在陽台上,手邊放著一隻煙缸,陸一舟戒菸已經許多年,只是偶爾寂寞才會吸一支。

  傅思睿環視四周,屋子裡雖沒有蔣眠的照片,但是卻給他一種,這是蔣眠家的感覺。如果這是蔣眠家,那這個男人是誰?

  「你是誰?跟蔣眠什麼關係?」

  背對傅思睿的陸一舟:「我是她先生。」

  傅思睿:「不可能。」

  陸一舟回頭看著傅思睿開口:「為什麼不可能?」

  「她說了,沒有遇到對的人之前再也不會愛上任何一個人。」

  傅思睿走到陸一舟身邊,隨著他的視線去看樓下熙熙攘攘的長街,長街內外是為了生計奔走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站在陸一舟身邊你的傅思睿總有一種感覺,這些人在他身邊的這個男人眼裡,就如同螻蟻一樣。

  「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是那個對的人?」

  「你不像,蔣眠是個很謹慎的女孩子,經過那件事兒之後,她不會再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地。」

  微微一笑,陸一舟若有所思地道:「有時候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的。」

  「你到底是誰?」

  傅思睿不喜歡陸一舟這種有些陰陽怪氣、讓人猜不透的樣子。

  「和你一樣,一個被她撿回來的人。」

  那天陸一舟又說了幾句讓人摸不透的話,就回了屋裡。

  一個上午,兩個男人之間都沒什麼話。

  下午蔣眠回家,帶著傅思睿出門,傍晚的時候自己獨自回來。蔣眠也沒跟陸一舟說傅思睿為什麼沒再回來,陸一舟也沒問,但是陸一舟卻因為傅思睿的話,想要知道在蔣眠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

  廣安五星級酒店的包房,從看完吳修帶來的蔣眠的檔案開始,陸一舟就沒說話,還是吳修見他如此才開了口。

  「我一開始也以為是假的,核查了兩次,她的確和陳家有關係,也和李好有關係。一舟,你為什麼要查她?」

  為什麼?

  其實陸一舟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要了解蔣眠,知道蔣眠的秘密,大概是出於不甘心,不甘心於所有人都知道她的曾經,他卻不知道。只是現在拿到這份寫滿了蔣眠一切的檔案時候,他覺得不知道,或許對他來說更好。

  氣氛突然凝結起來,想緩解一些的吳修道:「陳家的事情已經快籌備好了,若方氏那裡動手,我們就可以開始了。」

  靠在椅子上,從看到信件的一瞬間,突然覺得一切都沒了意義的陸一舟道:「你安排吧。」

  「那你呢?」

  「我有我的事情。」

  陳家的事情,一直被陸一舟放在心裡,這還是吳修第一次見他表示不想再管。他才認識蔣眠多久,就為蔣眠做出這樣的改變?

  就在陸一舟打算對陳家下手的時候,從上次家庭聚會就再沒見過陳蔚的俞靜音找到了陳蔚的公司。

  陳蔚的公司在廣安最高的一棟大廈裡面,可以俯視城市最好的景色,主營網路遊戲和金融投資。開這家公司,陳蔚也沒依靠陳家的關係,完全是憑他自己。而這些年,因為當年長輩們對蔣眠事情的處理,讓陳蔚無論和關家還是自家父母的關係都變得極差,他違背父親的意願沒有念商科,也沒有從政,唯獨沒有躲過俞靜音這件事。

  俞靜音和陳蔚的關係,公司人盡皆知,她直接闖進了陳蔚的辦公室。開了一天會的陳蔚,正啃著冷漢堡處理文件,俞靜音見狀頗為不悅地道:「還沒忙死你呢,一頓飯都沒時間吃。」

  看都不看她,陳蔚道:「你來幹嗎?」

  「作為未婚的夫妻,你不關心我,我關心關心你還不行?」

  「俞靜音,我說過,我們之間……」

  不等陳蔚說完,俞靜音就道:「我們之間就是相互利用,陳蔚,你知不知道,每次你說這話,我都覺得特渾蛋。」

  陳蔚不說話,覺得彆扭的俞靜音想起第一次和陳蔚相親前,她有朋友說陳蔚曾經為一個姑娘和家人決裂,所以勸俞靜音考慮清楚。可是她還是去相親了,還喜歡上了陳蔚。

  這麼久,俞靜音從沒問過陳蔚有關那女孩的事情,她一直想等著陳蔚自己走出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她突然不想等了:「陳蔚,能跟我說說你跟她的事嗎?」

  陳蔚不說話,俞靜音又道:「和我說說,沒準我覺得不如她,就真的對你死心了。」

  也只有在陳蔚跟前,俞靜音才會以如此口氣說話,陳蔚卻沒開口。

  低聲下氣沒用,俞靜音突然生氣了,她拿起沙發上的包轉身就要走。

  「她叫蔣眠。」

  「然後呢?」

  「我欠了她很多很多……」

  陽光明媚的城市,陳蔚身後是熾熱的陽光。坐在他對面的俞靜音,隨著陳蔚的故事,突然發起抖來。

  說到蔣眠出事兒,陳蔚問俞靜音:「我渾蛋吧,我為了我的幸福,犧牲了她的一輩子,所以,我這輩子只能是蔣眠的,我得還給她。」

  「如果你等她一輩子,她也不願意回來呢?」

  「那我也要等,這是我欠她的。」

  「陳蔚,感情不是虧欠,也不是彌補,是因為愛。」

  陳蔚冷聲輕笑,道:「你覺得我還配愛她嗎?」

  「陳蔚,你就沒想過,你想還給蔣眠,蔣眠想要嗎?這世上沒有破鏡重圓,也沒有感同身受。你不是她,永遠不知道她在那一刻被傷得多疼,所以別假惺惺地說什麼用餘生去補償,你還不起。」說完,俞靜音開門就走,要關門的瞬間,女孩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陳蔚道,「陳蔚……」

  陳蔚被俞靜音叫著回過頭,俞靜音看著他道:「我不管你曾幹過什麼,我以前喜歡你,現在還喜歡你。」

  說完,俞靜音離開,留陳蔚一個人呆呆地站在辦公室里。

  愛情有時候就是這樣,沒人知道什麼時候來的那個人,就是對的那個。所以只能等,有的只等了一秒,有的卻等了整整一生。

  蔣眠醒來,背對她的陸一舟就站在窗前回過頭。

  「醒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你一直睡,我就沒有打擾你。」

  勉強爬起來,蔣眠沒有心思開玩笑,她道:「最近好累,有沒有吃的?」

  「起來吧,我煮了奶油蘑菇湯。」

  陸一舟雖然態度依舊,但敏感的蔣眠還是覺得他有些不同了。不知道再說什麼,蔣眠又睡了過去,陸一舟也沒走,只是看著她,心情卻莫名煩躁起來。陪她到深夜,確定她已經睡著,他才起身離開,去樓下吸了一支煙。

  陸一舟是個很有節制的人,從三年前戒菸開始,他已經沒再碰過,可蔣眠的出現,不僅打亂了他的規矩,更打亂了他的心。她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她的目的是什麼,她是心思縝密地做下一局才讓他們相遇,還是冥冥中註定,他和蔣眠之間註定要牽扯上李好?

  之後幾天,兩人過得雖還像以前那麼輕鬆,蔣眠卻開始覺得彆扭,她總覺得,陸一舟看她的眼神不再那麼純粹,一切都變得有目的起來。

  一個中午,兩人面對面吃飯時,蔣眠道:「你走吧。一開始不覺得,時間久了,還是感覺生活里多一個人挺彆扭的。」

  「所以呢?」

  「我租房子不容易,再找還要搬來搬去,而且如果我走,你要想找到我,怎麼都能找到,比起來,還是你走比較好一些。」

  陸一舟輕笑一聲:「所以,我沒得選?」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來,如果是為了李好,你大可以把她帶走,畢竟對她來說,你是她沒渡過去的一場劫難,而我不想你也成為我的一場劫。」

  窗外的光忽明忽暗,蔣眠的視線模糊,她看不清面前的陸一舟是怎樣的表情,卻突然有種強烈的窒息感,她想要離開座位,躲過他的任何表情。

  而抬起頭的陸一舟臉上沒有任何不滿,反而帶著輕蔑,他笑得玩味,就好像養了好久、以為有了感情的寵物,突然反咬了他一口。他要對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做出更可怕的事情。

  陸一舟把蔣眠壓在身下的時候,蔣眠的雙眼是恐慌的,隨著他強烈的吻,她眼中的不安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平靜,似乎只要他想要,無論是吻,還是她的身體,他都可以拿走,她只想留一份安寧。

  也許這樣的表情、這樣的逆來順受,會讓旁人有負罪感,但對陸一舟完全沒用,在從小接受狼性教育的他的世界裡,這世上,只有得到和失去生命也要得到。

  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陸一舟只是吻了蔣眠,之後他打電話給吳修,帶著蔣眠跟他上了同一輛車離開。

  蔣眠本來不想走,但是陸一舟卻說,她要把李好交還給他只能按他的規則來。

  那時候,傅思睿來了廣安,陳蔚也在這裡,雖然陸一舟是最危險的,但相比之下,他也是最安全的,因為他自始至終都知道他自己要什麼。而安葬李好,也是蔣眠此行唯一的目的。

  也就在蔣眠跟著陸一舟離開那天,考慮了好久的俞靜音還是把電話打給了陳蔚。

  而那天,正在和合伙人開會的陳蔚看到來電人是俞靜音便沒理會,兩個小時之後才將電話回回去。她沒想到,俞靜音會與他說:「我知道蔣眠在哪裡。」

  「你怎麼會知道?」

  「我師兄來了廣安,找的也是她。」

  電話那邊的陳蔚聲音格外平靜,他問俞靜音:「她在哪兒?」

  俞靜音道:「地址我已經發給你。陳蔚,在這段感情裡面,我不想瞞你什麼。」

  俞靜音掛掉電話回過頭,身後正站著傅思睿,拿著傅思睿寫在本子上的地址,兩人四目相對。

  傅思睿問都沒問俞靜音,抄起外套就出門了,也是那個下午,夕陽將落的時候,一起趕到蔣眠家樓下的傅思睿和陳蔚扭打在一起。他們並不知道,此時此刻,他們所爭搶的女孩,已經隨著陸一舟到了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