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星魂忽然停下腳步,冰冷的眼眸中寒氣凝聚,射向一處角落。
「嘻嘻嘻—————」角落裡顯現出一個模糊的人影,發出鬼魅般的怪笑,「大名鼎鼎的「冰霜劍」葉星魂,果然名不虛傳,我喜歡你的眼神!」
葉星魂卻不喜歡那人的笑聲,在人影顯現的同時,「欺霜」已凜然出鞘,在清悅的劍鳴聲中,冰藍色劍氣穿透迷霧,撕開了角落裡的黑暗。
牆壁轟然坍塌,煙塵四濺,卻不見鮮血。
葉星魂長劍指向另一處,劍氣所至,寒氣瀰漫,連黑暗都黯淡了幾分。
那鬼魅般的人影也顯露出臉頰輪廓,那醜陋如厲鬼般的容貌,令後方士兵紛紛驚呼。
「是「天暗星」鬼面龔喪!」
「小心他的哭喪棒!」
「捂住耳朵,別聽他的鬼哭!」
「鬼面」龔喪人如其名,面相醜惡如鬼,手持一根哭喪棒,渾身帶著森森鬼氣,表情獰扭曲。
「白露城四大名劍,你是最後一個了,滋味一定很美妙!」龔喪伸出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我等不及要品嘗美味了!桀桀桀桀·——」
葉星魂面無表情地揮出一劍,劍氣一分二十三,如二十三條毒蛇同時吐信,
襲向龔喪周身二十三處要害。
與鐵穆一戰之後,經歷過「殺生血海劍」的洗禮,葉星魂已能一劍二十三式,劍術愈發凌厲無匹。
怪笑聲中,龔喪以哭喪棒招架雙方在尺間交手,劍氣與鬼氣相撞,寒霜四涌,二十三點寒星激射,「欺霜」劍氣一下就占據上風。
但葉星魂的眼皮陡然一跳,瞳孔縮為一點,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勝利,猛然抽身疾退。
在他「料敵機先」的視野中,那根哭喪棒的軌跡忽然分散成漫天星光,將他整個人包裹吞噬。
來不及思考為什麼哭喪棒的出手軌跡會有這種變化,趁著「料敵機先」的預判還沒有變成現實,葉星魂搶先撤退。
他剛剛退出一步,就聽轟然一聲巨響,眼前的哭喪棒竟然爆炸開來,火光沖天,葉星魂原本所在的位置瞬間被火光吞噬。
強勁的衝擊餘波將葉星魂掀飛六七步,等他重新站穩,就見「鬼面」龔喪直勾勾盯著自己,一副氣急敗壞的表情。
「好小子,為什麼要跑?」
葉星魂不答話,心裡卻暗暗慶幸,若非「料敵機先」的提前預判,自己倘若慢了半步,肯定已被那陣突如其來的爆炸重創。
他盯著「鬼面」龔喪的眼神,愈發冰冷生寒。
借著這種卑鄙的手段登上三十六天罡之列,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都栽倒在龔喪的哭喪棒下。
只可惜,這招對真正的強者無效!
「乖乖去死不好嗎?為什麼要跑?」龔喪仍在色厲內茬地叫囂,身影卻一步一步地往黑暗深處退去。
葉星魂縱身揮劍,人劍合一,二十三道寒光激射而出,趕向那條即將消失在黑暗中的卑鄙身影。
就在龔喪一步竄入黑暗迷霧中的時候,忽然從上空浮現一輪赤紅色的圓月,
再再升騰,光華傾灑,照徹黑暗,一切隱秘無所遁形。
龔喪的身影躲無可躲,完完全全暴露在血色月光下,也暴露在葉星魂的劍氣下。
劍鳴清響,二十三道劍光在血色的月光下躍跳動,美麗又致命。
「鬼面」龔喪的面容無比驚恐扭曲,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怪叫,就被二十三道劍光穿透,鮮血噴灑,倒在血泊中。
葉星魂隨手一揮,將劍上血跡甩落,抬頭望去,只見一個清麗的白色身影出現在赤紅圓月下,腳踩黑色蓮花,猶如黑夜中的菩薩,凌空飄然而至。
那樣清冷幽魅的身影,除了希寧,不會有第二個人具備。
希寧腳踩黑蓮,白衣飄飄,居高臨下地俯瞰著葉星魂。
「你又欠了我一次。」縹緲的言語,伴著鐘聲陣陣,如自九天之上傳來。
葉星魂淡淡地道:「這鼠輩必死無疑,何勞你出手。」
「你以為你能殺他?」希寧的笑容中帶著一分諷刺,「你信不信,如果不是我來得及時,死的只會是你自己?」
葉星魂皺起眉頭,表情分明不信。
但他也知道,希寧雖然素來與自己不和,可也並非一個信口開河之人。
如果希寧不來,「鬼面」龔喪能怎麼殺我?
希寧周身環繞朵朵祥雲,徐徐降落在地面上,伸出纖纖玉指,往葉星魂身後一指:「你回頭看看他們。」
葉星魂依言回頭,利劍般的目光掃向後方的士兵。
不多不少,正好七名士兵,都在用敬畏的眼神看著他。
這七個人裡面,有奸細?
葉星魂一一從這些士兵面上巡視過,冷厲的視線帶給這些士兵巨大的壓力,
他們個個都繃直了身子,額頭冒汗。
沒錯,是這些人,沒有奸細。
這七名士兵,都是尉遲雅親自挑選出來的家世清白的子弟,葉星魂也記得他們的名字和樣貌,不會有錯。
那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葉星魂回過頭來,冷著希寧。
「到現在還看不出來嗎?」希寧的笑容逐漸不屑,「看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棺材臉,還以為你多厲害呢!架子擺得天大,結果一戳就破!」
「有話就說,有屁快放,我沒空跟你打啞謎!」
希寧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難道你就沒發現,隊伍里少了兩個人?」
葉星魂眉頭皺得愈緊,再度轉頭,視線掃過七名士兵。
除了這七個人,還少了誰?
每一個人的臉,葉星魂都記得清清楚楚,如果真少了誰,他不可能不知道不對!
雖然不知道少了誰,但的確是少了兩個人!
因為巡城的隊伍,都是一隊十人,算上葉星魂自己,還差兩人!
葉星魂渾身泛起一股寒意,背後要時飄起一層白毛汗。
是什麼時候少了人?為什麼自己完全沒有察覺?甚至連少了的兩人是誰都想不起來了?
那兩個人難道是憑空消失了嗎?甚至連其他人對他們的記憶,也都一起消失了,就好像那兩人從未存在過似的?
太詭異了!太詭異了!
葉星魂深吸一口氣,握劍的掌心滲出汗水。
如果那兩個士兵是被敵人偷襲暗殺,葉星魂都不至於如此失態,但那兩人消失得太過詭異,連所有的因果和過去的記憶也一併被斬斷,由不得葉星魂不震駭,世上竟有如此詭異的神通?
那個可怕的敵人,難道一直潛伏在隊伍後面?
被他殺死的人,都會失去身份,變成「沒有存在過」的失蹤者?
剛才自己與「鬼面」龔喪激鬥之時,若不是希寧及時趕到,那個躲在暗處的殺手就會趁機偷襲,自己也會成為一個「不存在」的死人?
葉星魂看向腳踏黑蓮的希寧,嘴唇動了動,輕聲道:「謝了。」
希寧彎了彎嘴角,故意把右手放到耳朵後,露出傾聽的姿態:「你說什麼?
我沒聽清。」
葉星魂嘴角抽搐一下,雙手抱拳,大聲道:「多謝你的救命之恩!」
希寧這才滿意地點點頭,雲淡風輕地擺了擺手:「舉手之勞。」」
北門。
看著一臉沉重的尉遲雅,朱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阿雅,這不是你的錯。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事情,但你畢竟不是江湖中人,有很多歹毒詭異的手段,你都沒有見識過,自然防不勝防。」
尉遲雅幽幽一嘆:「可我答應過他——.」
「他一定能夠理解你。否則,他就不配做你的男人!」
「我只希望,還能撐到他回來的時候—.—」
兩人交談之際,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急促的鑼鼓聲,抬頭望去,就見一道青煙從東南方騰起。
尉遲雅臉色一變:「是城主府的方向!」
朱雀疑道:「城主府不是有兩千虎步軍把守嗎?」
「先過去看看情況,城主府萬萬不能有失!」
尉遲雅匆忙翻身上馬,正要率眾上路,忽然文聽見後方城頭上飄來一陣蒼涼的號角聲。
「敵襲!敵襲!」
「各就各位,準備應戰!」
「上弩車!」
軍士們忙亂地尋找自己的位置,雜亂的腳步聲讓所有人心頭為之繃緊。
尉遲雅一勒韁繩,猛然回頭,朝朱雀喊道:「小雀兒!』
朱雀心領神會,伸臂攬過尉遲雅的纖腰,攜著她縱身從馬背上飛起,兩人化為一道熾熱的紅光,躍上六丈高的城頭。
舉目眺望,果然看到夜幕深處行來一隊人馬,黑盔黑甲,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
「不像是紅玉城的兵馬。」尉遲雅皺起眉頭,「也不是紅纓獵團。」
她的眉頭越越緊,比敵人來襲更可怕的是未知的敵人。那隊人馬身上皆穿著全黑的甲冑,鬼氣森森,不是她印象中陶朱或者衛流纓的任何一支部隊。
北盟城和蒼土城也沒有這樣一支軍隊···
只剩下最後一種可能了。
尉遲雅喃喃地道:「沉香鎮,幽冥教。」
她的心仿佛向無底深淵墜去。
這是她最不願看到的一種可能一一哪怕是青冥殿長老何自在被鐵穆斬殺於北盟城,復活秦默反攻蒼土城的計謀敗露,乞弓窩九陰絕陣的秘密被衛流纓發現,
尉遲雅也一直對幽冥教抱有希望一一畢竟,那是「他」的妻子給「他」安排的援軍,也是白露城最後的依仗。
尉遲雅絕對沒想到,就連「青冥魔女」的安排,也會有出差錯的時候。
何自在一死,幽冥教就不受控制了嗎?
還是說,就連那位一青冥魔女」,也已經背叛了「他」?
難怪,自己派出去聯繫幽冥教主神海的人手,都如石沉大海,一去不回。
望著夜色中走出來的越來越多的士兵,尉遲雅的臉上漸漸失去了血色。
黑壓壓的人影,邁著僵硬的腳步,帶著麻木的表情,黑盔黑甲,如同黑色的潮水,一直綿延到夜色深處。
尉遲雅一眼就能看出來,這些士兵都不是活人,而是殭屍,有些甚至已經腐爛,露出了部分白骨。
沒有招展的旌旗,沒有齊整的陣列,也沒有號角和戰鼓,只有無邊無際的屍兵,僵硬而麻木,卻讓所有活人都感受到了絕望的壓力。
良久,尉遲雅才轉過身,她的聲音也好像失去了溫度:「傳我命令,調集所有巡城隊伍,來北城門支援!」
城主府。
劍氣縱橫。
宮勇睿的劍,谷玉堂的劍,交織離錯,相映生輝。
黑色的影子在劍光中被切割得支離破碎。
「嗆...··
谷玉堂收劍歸鞘,劍鳴聲餘韻悠長。
谷玉堂一授頭髮,擺了個帥氣的收招姿勢,沉聲道:「「無劍法」果然是天下第一的劍法。」
宮勇睿贊道:「谷少俠不愧是神劍門掌門的師弟,劍法如此了得!」
「是師兄!」谷玉堂糾正。
後方的上官玥看著這對師兄弟談笑之間殺敵,一雙美目泛起漣漣異彩,嘴角情不自禁地翹起,但很快又想到了什麼,露出幾分黯然之色。
昔日的稚嫩少年已經破繭成蝶,入雲成龍,卻再也不會對她這個心機女子正眼相看了。
另一邊的杜鵑皺著眉頭道:「你們兩個別光顧著耍,快去看看這刺客的身份!外面有虎步軍重重把守,府里有蒼龍衛巡邏,這刺客是怎麼潛進來的?」
宮勇睿走到血泊前,正要去探查那刺客的屍體,忽然心有所感,轉頭朝後望去。
一道火光從城主府的一角沖天而起,帶來一片雜亂的驚叫聲。
「不好!這刺客還有同夥!」
「那邊是書房的方向!尹夢姐和雲袖姑娘都在那!」
「快去救人!」
幾人匆匆忙忙地往東南方向趕去,但沒走幾步,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攔路者,白衣勝雪,腰懸長劍,面容俊美如女子,身上散發出凜凜的劍意,
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
他的視線凝注在宮勇睿身上,眼中仿佛只有他一人的存在。
「宮少俠,請留步!」
宮勇睿對上他的視線,面露凝重之色:「「月光神劍」羅瓊,你是怎麼進來的?」
後方的杜鵑道:「他恐怕一直藏在城主府,根本就沒有離開過吧?星三小姐呢,也跟你一起嗎?」
羅瓊微微一笑:「三小姐當然已經回去了,這種髒活累活,怎會讓女人來干。」
杜鵑道:「城主府的各種暗道布局,只有三小姐最清楚,她真的已經回去了嗎?」
羅瓊笑道:「我從不對女孩子說謊。」
他雖然是向杜鵑說話,目光卻始終盯在宮勇睿身上,不敢有片刻鬆懈。
但他俊美的面容,玉樹臨風的身姿,優雅的談吐,無疑讓女孩子們大生好感。
谷玉堂不忿地道:「這小白臉好大的架子,你谷爺爺在此,你都不正眼看一下,氣煞老子了!師弟,跟這種無禮之徒不用講什麼江湖規矩,咱哥倆併肩子上!」
宮勇睿道:「你對付後面那個。」
「後面?後面還有?」谷玉堂一愣,驀然回頭,就見身後五步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幽暗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盯著眾人,「這鬼東西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杜鵑也打量著那人,帶著幾分驚懼之色,緩緩道:「我聽說紅玉城有個「天猛星」無面楊飛,最擅長隱匿偽裝,能在千軍萬馬之中來去自如,應該就是他了。」
那黑色的身影冷冷一笑:「是個聰明的姑娘。可惜,聰明人往往活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