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松一側一滑,避開鐵穆右手劍氣,口中發出一聲低喝,左臂一甩,一道銀光自他袖口中亮出,如飛梭似的奔向鐵穆的咽喉。
左手袖劍!
鐵穆仰面縮頭,險險避開要害,口中輕道:「這一招左手劍還有點看頭!」
這一停頓的工夫,兩邊的蒼龍衛士圍攏過來,形勢已然逆轉。
鐵穆的退路被封死,似乎很快就要步上黑衣劍客的後塵。
但他沒有選擇後退,而是以一往無前的氣勢,徑直往皇甫松撞去。
皇甫松身後才是唯一的出路!
皇甫松以右手長劍和左手袖劍相迎雙劍對雙劍。
只要稍微阻攔鐵穆一下,兩旁湧來的蒼龍衛士就能送他轉世投胎。
就在雙方劍刃相接之際,鐵穆忽然往右橫移半步,身形沒有半點遲滯,保持著驚人的速度與皇甫松擦肩而過。
何等詭異的身法!
皇甫松心中閃過驚嘆,但動作不慢,劍柄一轉,反手就是一劍,精準地刺向鐵穆後背心。
鐵穆決計沒有料到,皇甫松不僅左手會使劍,甚至還能反手使劍,比普通武者右手更快!
猝不及防之下,鐵穆背後的衣服被劃開,發出「毗啦」一聲裂帛之響。
他不敢再做片刻停留,身形幾個縱躍,消失在了夜色深處。
皇甫松亦是十分震駭。
今天的兩招「左手劍」和「反手劍」,他苦練多年,從未示人,今天第一次使出,竟無功而返。等到下次鐵穆有所防備,就愈發難以奏效了。
鐵穆明明只是一個後起之秀,算自己半個晚輩,身手竟已強到這種地步了嗎7
蒼龍衛士們聚攏在皇甫松身邊,問道:「皇甫將軍,要追上去嗎?」
「追不上,算了。」皇甫松搖搖頭。
「這個鐵穆越來越猖狂了,近日連番殺人不說,還敢刺殺城主,簡直不知道死字怎麼寫———」
皇甫松打斷那名衛士的抱怨:「死的刺客是什麼身份?」
這時候已有人揭開了黑衣劍客的蒙面巾,稟報導:「是紅玉城的「鬼劍」關傑!」
皇甫松皺起眉頭:「紅玉城的人,來白露城湊什麼熱鬧?陶朱公才新上任幾天,就把手伸得這麼長了?」
他口中的「陶朱公」是隔壁紅玉城去年新上任的城主,因為財大氣粗,被人譽為陶朱再世。
死去的「鬼劍」關傑作為陶朱公的左膀右臂,在紅玉城的地位,與白露城四大名劍相差仿佛,但他千里迢迢前來白露城刺殺送命的舉動,就透出很不尋常的意味了。
一般來說,白露城與紅玉城作為西山五城聯盟的成員,是不該插手對方內政的,就算產生了糾紛,也該由五城長老會調解。陶朱公派遣殺手的行徑,無疑是過了界。此事如果鬧到長老會去,有鬼劍關傑的屍體為證,一定能把陶朱公鬧得灰頭土臉。
一個衛士嘆氣道:「城裡現在這麼亂,老城主又臥病不起,誰還能代表白露城出面找陶朱公算帳呢?」
另一個衛士附和:「,我們老城主可是「龍劍聖」尉遲無雙的叔父,「天刀」張定霍的師兄,當年威震天下的人物,如今老邁昏,竟漸漸淪為鬣狗眼中的腐食—.」
「老城主近來疾病纏身,就算沒有刺客,也時日無多吧。他怎麼還不把城主之位傳給大小姐,也省得她們姐妹幾個整天打來打去—..」
「閉嘴!」皇甫松叱喝一聲,令他們打掃戰場,收隊返回。
希寧和阿英都屏住了呼吸,極力將自己和草叢融為一體。
他倆雖然只是適逢其會,卻也難免有形跡鬼的嫌疑,還偷聽到了不該偷聽的秘密,倘若被這群蒼龍衛士察覺,極有可能被當成刺客的同夥滅口。
蒼龍衛士們的背影,就像水中倒影似的蕩漾破碎,待漣漪平息,空蕩蕩的街道上已不見了他們的身影。
阿英揉了揉眼睛:「奇怪,他們怎麼突然就消失了?」
「因為勾魂使者的投影離開了。」希寧慢慢站起身來,走出草叢。
「勾魂使者?」阿英感覺這個稱呼充滿了詭異和不祥。
「哪裡死氣最濃郁,哪裡就有的投影。很不湊巧,我們的夢境連通的路徑,剛好與的投影交匯了。這下子,有點麻煩—————」
阿英雖然完全沒聽懂,還是本能地追問:「哪裡麻煩?」
「夢境沾染了的氣息,就會轉化為噩夢,很有可能導致你的心上人提前驚醒。」
阿英總算聽懂了一點:「原來我們是在做夢麼?」
「對,夢中幽會,聽起來是不是很浪漫?」希寧警了他一眼,勾起嘴角,「快想一些甜蜜的事情,把身上的死氣驅散!」
「甜蜜的事情?」阿英摸了摸後腦勺,一臉茫然。
希寧催促:「你跟在她身邊那麼久,連一件甜蜜的事情都想不起來嗎?」
阿英愁眉苦臉,抓耳撓腮:「只要能待在她身邊,我都感覺很甜蜜,但要我說出具體是哪一件事,我想不起來———
希寧本欲呵斥幾句,忽然心有所感,抬頭望了一眼天邊的暗紅彎月,輕輕舒了一口氣。
月暈邊緣那一圈污濁黑晦的煙霧,無聲無息地消散了。
「傻小子,看著呆頭呆腦的,講起情話來還挺有一手。」
兩人繼續趕路。
這一次再沒遇到任何意外,兩人順利地摸進了雅二姐的府邸,翻過院牆,輕車熟路地來到雅二姐的閨房外。
「為什麼一路上都沒遇見守衛?」阿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伸出去敲門的手也略顯遲疑。
「不是告訴你了嗎,我們是在做夢,夢裡當然不需要守衛。」希寧仿佛在壓抑著什麼,低著頭,語聲有點模糊不清,「敲門吧,馬上就能見到她了。」
「可如果在做夢的話,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夢裡?夢裡都是假的吧?你是假的,二小姐也是假的,見不見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錯了,假作真時真亦假,只要你相信是真的,你見到的她就是真的。你曾經跟她長期相處,與她靈波相契合,只要信念夠強,就能通往她的夢境———..」
阿英仍本能地覺得不妥:「可是,可是—」
希寧的語氣有些不耐煩了:「讓你敲你就敲,磨蹭什麼?」
驟然轉冷的語調,讓阿英更是一驚,愈發想要縮回手掌。
但希寧突然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強行按著他手掌在門口拍打了幾下。
「叫她。」冷冰冰的語氣,極具壓迫感的眼神,嘴角詭異的弧度,像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希寧。
在她陰沉的眼神注視下,阿英感覺有些喘不過氣來,咽了口唾沫,結結巴巴地道:「二·———·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