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聲點!」希寧命令。
「二小姐!」
阿英的嗓子帶著顫音。
他感覺握著自己手腕的這隻玉手,就像冰一樣冷,仿佛要把他的血液都凍結房內響起一個慵懶的輕哼:「外面是誰?」
果然像是尉遲雅的嗓音,但又與平日有些不同,少了些冷酷,多了些嬌軟。
阿英感覺嗓子眼愈發乾澀,臉孔也熱得發燙,在希寧的逼迫下回應道:「二小姐,是我,阿英。」
「阿英?」短暫的迷惑後,尉遲雅想起了一些事情,語氣中多了幾分清醒,「我不是讓你走嗎,你還來幹什麼?」
「我———我捨不得你,想回來再看你一眼—
屋子裡陷入了沉默。
阿英央求地看向希寧,小聲道:「看吧,她根本不理我。」
希寧冷冷地道:「跟她說,你愛她。」
「啊?」阿英的臉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喃喃地道,「這種話怎麼能輕易說出口?」
「說!」希寧著他的手掌用上了幾分力道。
「」.—.好,我說!」
阿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晴,醞釀片刻,搖了搖頭:「寧姑娘你站在我旁邊,我說不出口。你先退到遠處去,等我一會兒。」
「別廢話,說!」
「唉,你真是—————好吧,我說。」」
阿英認命地垂下頭,有氣無力地道:「二小姐,我————.唉———」
卻在這時,房門從裡面打開了。
尉遲雅俏生生站在門口,只簡單披了件外衣,精緻的臉龐帶著些許倦意,看著外面的阿英和希寧,臉上露出意外之色。
「阿英,你怎麼把她也帶來了?」
「唉,她非要跟我一起過來找你———·
兩人交談時,希寧嘴角的笑容,抑制不住地擴大。
尉遲雅很快注意到她臉上詭異的表情,立即生出警惕,擺出戒備的姿勢:「
希寧?你叫希寧對吧?利用阿英找到我這裡來,有何指教?」
希寧答非所問地笑道:「沒用了。心門一旦被敲開,夢境就已經連通到一起,你再怎麼防備,都回不去了。」
這種溢於言表的敵意,讓尉遲雅皺起眉頭。
她警了一眼阿英:「阿英,你讓開。」
阿英盯著希寧,驚愣又憤怒地道:「小寧姑娘,怎麼回事?你想幹什麼·.....」
話未說完,就有一股強勁的氣流將他整個身子挾裹起來,推向遠處。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忘了這個夢,睡個好覺。」希寧的嗓音冷冷淡淡地飄入阿英耳中。
阿英雙臂揮擺,兩腿亂證,拼命掙扎,大吼大叫,卻無法阻止自己被狂風吹得越來越遠,直到飄向星空,陷入昏沉的黑暗。
尉遲雅嘆了口氣:「這個傻小子,果然很容易被利用。」
「的確多虧了他幫忙,你對隨身髮絲衣物都看管得很緊,想要用一些旁門手段咒殺你十分不容易。」
「城裡妖魔橫行,人心回測,如果不小心一點,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尉遲雅說著,眼神逐漸轉為凌厲,「那麼你這次登門入夢的目的,是為了殺我?」
「以你的所作所為,死一萬次都不夠消我心頭之恨!」希寧的纖纖玉指緊緊扭在一起,像是要抓碎眼前這張可恨的臉蛋,雙眸也染上了一抹腥氣。
「夢中殺人,的確是匪夷所思的手段!可惜,這次恐怕不能讓你如願!」尉遲雅右手一揮,從寬大的袖袍中滑落一柄匕首,握著對準了自己心臟。
希寧嘴角露出獰笑意:「想靠自殺來掙脫夢境?痴心妄想!」
尉遲雅沉聲道:「不需要完全掙脫,朱雀跟我睡在一起,只要我的呼吸稍有紊亂,她就會把我叫醒!」
她是個勇猛果決的性子,一旦拿定主意就不再猶豫,當即就將匕首刺入胸膛鮮血狂涌而出,染紅了她的白色睡袍。
鑽心的疼痛使得她緊眉頭,痛得睜不開眼睛,然而卻始終沒有從這個噩夢中驚醒。
「呵呵呵————-痛苦嗎?吃驚嗎?絕望嗎?瞧瞧你這副自以為是的嘴臉!」希寧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俏麗的面孔逐漸扭曲,「放心,這疼痛只會留在夢裡,最後你會死得很安詳。」
尉遲雅咬緊銀牙,半睜著一隻眼,忽然想起一事,嘴裡發出低低的呻吟聲:「是你—·瓊裳—·還有秋葵,她們原來都是死在你手裡!」」
希寧得意地笑道:「沒錯!就像你現在這樣,在睡夢中安靜逝去,沒人知道她們是怎麼死的!當然還要多虧了你,替我在她們屍體上做文章,偽造成一劍穿心的傷口,這樣就更加沒人懷疑到我頭上了!」
尉遲雅忍著痛,捂著胸口,慘白的臉頰露出苦笑:「就算我親眼看到了她們的屍體,也絕對想不到是你,只能順水推舟,把黑鍋扣到了鐵穆頭上。當時我還覺得奇怪,秋葵明明已經屈從了鐵穆,鐵穆並沒有殺她的必要———」
她搖了搖頭,髮絲隨著擺動,顯得整個人都嬌弱了不少:「我到現在也沒想通,她們只是區區兩個花魁,無論從哪方面看都無足輕重,你為什麼要殺她們?」
「區區兩個無足輕重的蟻,原本當然沒有殺的價值,可她們有可能懷下楚離的子嗣,就該死!」希寧的面孔因憎恨而愈發扭曲,眸子裡透出陰沉沉的惡毒光芒,「楚離那條下賤的走狗,在你的指使下害得杜大哥身敗名裂,就算鐵穆不殺他,我也會動手!可惜他死得太痛快,沒能讓我解恨,我就要讓他的女人承受這份報應!」
她的恨意從牙縫裡進出,幾乎凝成了實質的黑色腥氣,如觸鬚般纏向尉遲雅尉遲雅打了個哆嗦,從背脊滲出寒意。
「原來是因為杜山,難怪你如此憎恨我,非要殺我而後快———」
「所以你知道自己是多麼罪該萬死了吧!給我下地獄去懺悔!」
伴隨著一聲高叫,尉遲雅聽到兩旁傳來「啪啪」的鞭炮聲。她回過神來,發現眼前的少女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副模樣一映入眼帘的是一乘白色紙轎,轎頂站著白色紙鶴。
四名白色紙人抬著轎子,希寧坐在紙轎中,身穿白色孝服,一手持哭喪棒,
一手高舉招魂幡,面上妝容詭異,尖牙利齒,眼眸猩紅,猶如死而復生的殭屍。
道旁煙花炸響,鑼鼓喧天,引魂鈴叮叮噹噹,孤魂野鬼伴駕紙轎旁,影影綽綽,哭聲陣陣,仿佛在給人哭喪。
遠處飄來往生咒的誦念聲,轎頂紙鶴忽然展翅而飛。
希寧張嘴吐出一顆金色龍珠,冉冉升至轎頂。兩條龍燈從天而降,圍繞著龍珠盤旋飛舞。
尉遲雅睜大眼睛,只覺得這景象有些滑稽,活脫脫像是俗世民間送喪的隊伍。
然而滑稽場面中透出來的森森死氣,卻讓她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