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落並未因為他們的對話而發怒,她也沒有插言,只靜靜盯著江晨的眼睛,
直看到江晨有些不自在了,側頭對她說:「楊姑娘,你這麽盯著我看做什麽,難道我臉上有花?」
楊落搖頭,溫和道:「江兄,你是不是入魔了?』」
江晨臉上的笑容變淡了,語氣冷硬地回答:「別開玩笑了,我怎麽可能入魔。」
楊落道:「冒昧地說一句,我從你的眼晴里看到了一些不乾淨的東西,現在它們還只是模糊的影子,但倘若不及時處理的話,恐怕會迅速惡化,後果十分嚴重。」
江晨哦了一聲:「莫非你有什麽法子?』」
楊落輕搖首:「我認識一位老人家,他對治理這一類的毛病很擅長,但他如今人在聖城,一時半會兒只怕來不及了—————」
江晨吐出一口濁氣,心想你這不是說了一通廢話嘛!
「我本來應該留下來,為江兄護道一程,可我如今身負重任,時間緊迫,必須馬上動身,杜鵑姑娘就交給江兄照顧了。」
杜鵑一聽,著急地問:「你們不一起走嗎?楊大哥你要去哪?」」
楊落道:「我得去西陰紅山,阻止一場浩劫。」」
江晨疑惑地問:「西邊發生了什麽?」
「一件惡事,一場陰謀。我也不清楚它的來龍去脈,但一位能預見未來的老人家跟我說,如果這陰謀得逞的話,很可能會讓整個天下陷入戰亂。到時候烽火連綿、血流成河,人間又是一場浩劫。所以我必須去阻止它!」
江晨興趣缺缺地「哦」了一聲。
楊落鳳眸中流光閃動:「江兄,等你降服了心魔,能助我一臂之力嗎?」
江晨打了個哈哈,信口敷衍道:「這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行動,當然要算我一份了!不過我現在很忙啊,等什麽時候有空再說吧————.」」
楊落也不強求,道:「那我先行一步,等江兄抽出空來,可前往西陰紅山與我會合。」」
「嗯嗯,等我有空了就會去的。」』
「另外,也請江兄平日裡注意一下身邊的女子。」
「,女子?」」
「大亂之世必有救世之人,倘若我此去阻止不了那場浩劫,預言中也會有一位能夠終結亂世的女子,將會在這西北一帶出現。如果江兄找到她,請務必護她周全!」
江晨了一下,心想那預言中的女子難道不就是你自己嗎?看你這架勢,分明就是要一個人拯救世界的樣子,輪得到我去搶你的風頭嗎-·
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道:「楊姑娘,你說的那位女子我會留意的。不過我最近實在抽不開身,維護世界和平的重任只好暫時由你一個人承擔了,辛苦辛苦,以後有空我會去探望你的。現在時候不早了,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後會有期了!
行出一段路,江晨忽然想起了什麽,回頭向雪茶靡望去。
只見一個無頭女鬼正張牙舞爪,頸部半截腔子裡還在不斷往外冒血。
江晨皺了皺眉,這情景著實有些疹人。
「小哥哥,是有什麽事要吩咐奴家嗎?」無頭女鬼發出酥媚的聲音,聽語調是雪茶靡。
「雪姑娘,寶藏找到了,你也自由了,回去找你家相公吧。』」
雪茶靡露出少女一樣的羞澀神情,低頭捻著衣角,懦道:「小哥哥-·--江公子,我想跟你一起走。」
江晨奇道:「這不太好吧?你是有丈夫的人,跟著我算什麽?」
「沒關係的,我不在乎。」雪荼靡獴著衣角的手指加了幾分力,「我想離開這裡,越遠越好!」」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啊!勾引有夫之婦這種事情要是傳揚出去,很影響我的清譽呀!」」
雪茶靡低著頭輕輕地道:「江公子本來就惡名昭彰了,就算再多一條罪名也不痛不癢吧—————.」·
「我的名聲有這麽差?」
「嗯————-據奴家所知,江公子的名聲,差不多已算是天字第一號大魔頭了江晨哼了一聲,轉移話題道:「雪姑娘,你還沒有說明白呢,你想跟我走的原因是什麽?你應該去找你的相公,那個誰來著,「鬼刀」段如晦,對吧?』」
「我那個所謂的相公,只把我視為玩物,從來就沒真正愛過我。我屈服於他的淫威下,生不如死。」雪荼靡幽幽一嘆,「像我這樣卑微的小女子,只盼找個容身之處罷了。江公子你的名聲雖然差了點,但至少是個溫柔的人。我也不奢求公子的偏愛,只盼公子能偶爾施捨一點溫柔,就心滿意足了。」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我這個人不但不溫柔,而且樹敵無數。」江晨咧嘴一笑,「很多人想殺我,我也想殺很多人,沒工夫照顧你,你如果跟著我,一不留神就可能會沒命!雪姑娘,你還是回去吧!」」
「這樣啊————.」
雪荼靡眼中飄起一抹悵惘,很快又轉為堅定,「沒關係,只要能離開我相公,無論前面的路有多難走,我都願意試一試。」
三人相攜,返回末日軍營。
雪荼靡和杜鵑交談幾句,漸漸熟絡。
她注意到杜鵑左手抱著金銀箱子,右手還拿著一個畫軸,便問:「妹妹,你這幅畫是什麽?」
江晨也警惕地回過頭來。
看過那幅《幽冥地獄圖卷》之後,他現在看到畫就有些疑神疑鬼。
雪荼靡亦然。
杜鵑把畫軸抱得更緊了:「沒什麽,一幅畫而已。
她越著緊那幅畫,就越是讓另兩人起疑心。不會又是什麽詭異的畫卷吧?
雪荼靡狐疑地挑了挑眉,又看向杜鵑手上的箱子,恍然大悟:「哦一一是箱子裡的那幅畫,對不對?畫的是江公子,我沒猜錯吧?」
「就你聰明。」杜鵑撇了撇嘴。
江晨問:「怎麽還有我的畫像,誰畫的?給我看看!」
杜鵑無奈,只好放下箱子,把畫軸攤開,一抬頭就看見兩人都站得遠遠的,
疑惑地問:「江大哥,雪姐姐,你們不是要看畫嗎,站那麽遠干什麽?」
江晨道:「我眼力好,站得遠看得更清楚。」」
雪荼靡點頭附和:「奴家也一樣。」
他們遠遠地瞟了一眼,見確實只是一幅畫像,才放心地走上前細看。
只見畫上的少年,眉目如劍,英氣逼人,更有一股兇殺之氣彷佛要透紙而出雪茶靡看了看畫,又看了看江晨,輕嘆道:「畫的還挺像。」
江晨哼了一聲:「像什麽?最多畫出了本少俠三分風骨!浮屠教的狗崽子,
也配給本少俠畫像?撕了撕了!」」
雪荼靡諾諾應是。
杜鵑央求道:「江大哥你行行好,就讓我留著這幅畫吧,撕了多可惜啊,能不能讓我看兩天再撕?」
「那你要記得,看完了就撕掉。」』
「嗯嗯,我記住了!」
血月籠罩大地。
藉助血色赤月的魔力,以毒攻毒,江晨暫時壓制了心魔。但烈武營的情況,
讓他的心情沒有任何好轉。
末日軍團的烈武營只剩下了七百多人。
江晨三人進去時,接受了嚴格的盤查,直到主帥貂煌趕來,才被允許放行。
「白鬼愁已經來過了?」江晨邊走邊打量著周圍戰鬥的痕跡。
沙土地上殘留著斑駁血跡,如今已成暗褐色,蔓延四周,望不到頭,勾畫出一副淒冷妖艷的圖案。
江晨能夠想像出那一戰的慘烈。
貂煌陪在他身旁,憂心地道:「白鬼愁沒出現,只來了一個姓沈的傢伙,他御使萬劍,擊殺我方兒郎上百人,軍中無人能夠阻擋他的腳步———.」
江晨霍然轉頭,眼中厲芒閃動:「蘇姑娘呢,她們也遭到攻擊了?」
貂煌後退一步,避開撲面而至的煞氣,回答道:「是的,幸好謝大俠及時出手,才護住蘇姑娘周全———.」」
聽得蘇芸清無礙,江晨心頭稍微輕鬆了一些,繼續邁開腳步,問道:「老謝一個人打退了沈月陽?他沒受傷吧?」
貂煌嘆了一口氣:「也不能算是打退了。說來慚愧,謝大俠跟姓沈的殺得難分難解,我們都幫不上忙,後來張道長出面說了幾句話,那姓沈的就退走了。」
「哦,張道長的口才這麽厲害,一張嘴喝退了「百萬神兵」?那不是非常好嗎,你怎麽還苦著一張臉?」
貂煌又是一聲嘆息:「張道長本就有傷在身,那次露面之後,舊傷復發,再次跌境———
他搖了搖頭,滿面慚色,不知該以何面目去見少帥羅簡。
「怎麽說幾句話還跌境了?芳華觀的修煉法門有這麽脆弱?」江晨眉頭擰緊,「帶我去看看她!」
兩人腳步匆匆地行往軍營深處江晨跟著貂煌進入帥帳,看見裡面一男四女,張雨亭在中間的蒲團上盤坐,
其餘幾人都圍在她旁邊。
蘇芸清,希寧,葉星魂,尹夢————-看到最後一個的時候,江晨頗感意外。
尹夢是什麽時候被放出來的?
她此刻瞧著葉星魂的眼神,進發出不加掩飾的仇恨!
而葉星魂卻對她頗為親密,緊握著她的手掌!
在本少俠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什麽事情了?
眾多關切的目光中,張雨亭雙手緩緩垂下,睜開雙眼,鼻翼下有一團瑩白的霧氣在縈繞,吞吐不定。
蘇芸清聽見後方腳步聲,腦袋一偏,望向江晨。
江晨剛要說話,卻見蘇芸清比劃了一個聲的手勢,又朝張雨亭指了指。
他只好耐心等待。
良久,張雨亭將白霧吸入鼻中,收功完畢,視線四面一掃,問道:「我入定了多久?」」
「三個時辰。」蘇芸清回答。
張雨亭抬頭,幽幽道:「坐忘無我,果真危險。」」
「下次入定前,記得打個招呼,也好讓我有個心理準備。」」
張雨亭搖搖頭:「以我現在的道心,暫時不能入定了。』
「這樣也好,大家都省心。」蘇芸清說著,湊到江晨身邊,在他肩膀上猛拍了一記,「小老弟,你怎麽回事,一個人不聲不響就跑掉了,把我們幾個老弱病殘留在這裡等死?」
江晨道:「說來話長。我去見一位朋友,路上被一群不長眼的狗擋路,又看到杜鵑姑娘被黃昏騎士挾持,多耽誤了一會兒———.」
「你說的那位朋友,是男是女?」
「這個不重要吧。」」
「所以就是女的對吧?」
蘇芸清撇了撇嘴,抱怨道:「你這傢伙一點也不靠譜,為了一個野丫頭,連兄弟都不管了。我決定了,要重新排輩,以後我來做大哥,你給我當小弟!」
她轉頭牽起希寧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本公子一天沒吃東西,都快餓死了,趕緊叫他們把好酒好菜端上來!」
蘇芸清出門後,葉星魂也趕緊道:「江大哥,我們先去吃點東西了。」說完,牽著尹夢的手腕往外走。
尹夢低眉垂首,也不掙扎,順從地被葉星魂牽著,跟在後面。
帳中只剩下江晨和張雨亭,兩人的臉色都十分嚴肅,相互望著,卻不開口。
隔了一會兒,江晨道:「羅簡走了?」
張雨亭點頭。
「你怎麽不跟著他一起走?報仇的事不急於一時。以你現在的狀態,遇上白鬼愁就是羊入虎口,還不如先養好傷再作計較。」
張雨亭幽幽嘆息:「我有約未履,暫時不能離開小鎮。」
「就為了那個叫小月的野鬼?應該早就過了頭七吧,她已經魂歸地府,你就算現在把白鬼愁的人頭拿過來,她也看不到了。」江晨笑。
張雨亭搖頭:「不止是小月-—-——-我的道心已經被打破,天下雖大,無處可去她忽然眼神一凝,盯住江晨,臉色變得陰晴不定。
江晨端起案上的茶一口喝乾,咂了一下嘴,譏消道:「你的道心還真是琉璃做的啊,一碰就碎,碎了就尋死覓活。白鬼愁要是看到你現在的樣子,肯定笑得滿地打滾!」
張雨亭的視線隨著他動作移到茶杯上,道:「你剛才喝茶的杯子是我的-——·
江晨沒等她說完,已經拿起了另一個杯子,一仰頭咕咚灌進嘴中。
「羅老弟挺懂得享受嘛,這茶水的味道吃起來怪怪的,一定很值錢吧!」江晨說著,拿起桌邊的茶壺,給兩個杯子都倒滿。
張雨亭目不轉睛地瞧著他的動作,輕聲問:「你很渴嗎?」
「當然,帶兩個不懂事的丫頭一路跑這麽遠,可把我累壞了!」江晨覺得她的語氣有些奇怪,也沒多想,拿起杯子又喝了一口。
張雨亭的眉尖不易覺察地微,眸中寒潭盪起流轉的波紋,仿如實質的純淨潭水滲漏過來,泛起陣陣清冷之意。
她凝視片刻,眸光幽幽,道:「江晨,我想請你幫個忙!」
「啥事?」
「跟我結緣吧!」」
「結緣?」江晨一時還沒理解,邊喝水邊含糊道,「怎麽結緣?」
「合籍雙修。」張雨亭道。
「噗!」」
江晨沒咽下去的茶水全部噴到了張雨亭臉上、胸口。
江晨放下杯子,咳嗽了好幾聲,向張雨亭望去:「你說啥?」
張雨亭慢慢用衣袖拭去了面上的茶水,平靜地道:「我們結緣雙修吧。』」
江晨瞪大眼睛:「你--—-你吃錯藥了嗎?還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了?有病就好好養病啊,別在腦子不清醒的時候亂說話!」
張雨亭只靜靜望著他,語聲柔潤地道:「你不願意嗎?」」
「這不是願意不願意的問題,現在是大白天,外面還有很多人關注你,你就算真的饑渴難耐了,也不要這麽突然地提出來啊!好歹做點鋪墊吧,我連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你可以慢慢想,我等著你的答覆。』』
「你是認真的?」江晨異道,「不是跟我開玩笑?」
「不是玩笑。」
「至少要告訴我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