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矛盾又難以割捨的感情讓他倍感壓抑。
當然要有事了,沒事我怎麼會有這閒工夫跑到這兒來?家裡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一天到晚都有忙不完的活。
看著二妞端上來的碗,許楊氏不由得撇了撇嘴,臉上寫滿了不悅,但是她還是伸手接了過來。
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才發現碗裡裝的是溫熱的白糖水,這才稍微舒展了眉頭,露出了勉強滿意的表情——這丫頭還算有些眼色,知道不能拿白開水打發自己,但為什麼不再多用點心呢?要是能在裡面加一個雞蛋的話,就更懂得孝順之道了。
可惜呀可惜……
這是有什麼急事啊?竟然讓長輩您特意跑這麼一趟,真是太讓人操心了。」
二妞滿臉的好奇和關心,忍不住詢問了起來。
你哥哥在家嗎?讓他出來見我,這種事情跟他談更合適些。
畢竟,我跟你一個小姑娘說不清道不明的。」
許楊氏皺著眉頭說道。
「我哥他剛剛出門去了。
其實不論是什麼事兒,跟我商量也可以解決的。
哥之前早就交代過了,但凡是與我們兄妹相關的事情,我都能夠替他拿主意做決定。」
二妞心裡暗暗腹誹:
什么小姑娘不小姑娘的,你自己不是也一樣麼?!但她表面上依舊保持著微笑,語氣恭敬而有分寸,不想讓場面變得尷尬起來。
實際上,許安是在天剛剛破曉的時候回到了村子。
昨天晚上,他獨自一人深入了山林,原本計劃只是去捕捉一些野味來補貼家用。
不曾想,一隻飢腸轆轆的孤狼盯上了他的蹤跡,在寂靜無聲的密林間悄悄跟蹤著他,使得空氣似乎都變得格外凝重。
許安發現這一危機後,迅速爬上了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憑藉著夜晚那一點點微弱月光勉強辨清周圍環境,並選擇了一個看似結實安全的位置等待救援或機會逃跑。
整整一個夜晚,人與獸之間的對峙就這樣悄無聲息卻又異常激烈地進行著,許安不敢有一刻放鬆警惕,直到東方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亮整個森林時,那飢餓又疲憊至極的野獸才最終放棄了繼續等待的念頭,帶著明顯的不甘心慢慢消失在遠處叢林深處。
經過這樣一個充滿危險與不確定性的長夜之後,身心俱疲的許安拖著沉重的腳步踏上了返回家園的道路。
儘管身體極度需要休息恢復,但他心中仍惦記著家裡人的擔憂和期盼,於是強撐著最後力氣加快腳步,終於趕回了熟悉的村口。
到家那一刻,強烈的困意讓他顧不得清洗一身塵土亦或是補充食物能量,便直接朝著自己簡陋卻溫馨的小木屋走去。
進門之後,連鞋都不曾脫下便一頭栽倒在炕上沉沉睡去了,只希望這份難得的安寧能夠暫時撫慰昨夜帶來的驚嚇與疲憊。
臨睡前,許安已經事先交代給了乖巧懂事的小妹二妞:
「無論遇到什麼事情,請一定要等我醒來再說。」
這既是出於對自己健康狀態考慮而做出的要求,同時也是基於信任基礎之上對於妹妹成熟判斷力的一種認可。
因此,即使看到兄長這般疲乏模樣令人心疼不已,二妞也選擇了遵從命令並默默承擔起了看護家園的責任,不願意輕易打擾哥哥難得的好眠。
此時此刻,不請自來的許楊氏突然出現在院落中,她用一種不屑一顧的眼神掃視了一遍周圍的環境以及正忙於整理家務的二妞。
心裡不由得嘀咕起對方父母過早離世留下的這個「負擔」——小小年紀就被迫挑起了維持家庭生計重任的女孩。
或許是因為角度問題亦或者是長時間未見面產生的誤會吧?這位向來自視甚高卻又不乏細膩觀察力的鄰居竟然覺得眼前這位素日裡總是忙碌不停、衣衫樸素的孩子看上去比起先前似乎圓潤了些許。
「嗯?難道真的有變壯?」
片刻間她腦海里閃現了幾種可能性猜測,「也許是我的錯覺而已……畢竟她們分開單過也沒多長時間呀,再怎麼拼命也不可能長得這麼快。」
然而這種轉瞬即逝的好奇心很快被她口中急於傳達給許家兄妹的消息所取代:
「說起來還真有點巧合呢!聽說官府又要開始新一輪徵兵工作了。
我就擅自做了決定替你那個不成器的大哥哥報了個名兒,好在他還能算是個體格健壯的青壯年,估計通過體檢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
所以呢,接下來幾天你就讓你哥好好休整一下,準備好隨軍出行所需物品。
按照規定時間出發就行了,別誤了大事兒!」
言辭間流露出不容置疑的權威姿態與對未來局勢發展早已胸有成竹的信心滿滿。
「為啥這樣奶奶?咱們不是都已經分家了嗎?況且,我們家裡這麼多勞動力,為什麼非得讓我哥去呢?!」
二妞一聽許楊氏這麼說,立刻瞪大了眼睛,語氣裡帶著幾分不滿和困惑,似乎在質問中夾雜著對這種安排的不解。
她頓了頓,接著說道:
「您看大伯他雖然上了年紀,但身體還算硬朗。
三叔說他將來要成為做官的老爺,可是現在也還能做一些力氣活吧。
還有佑哥兒,我知道他身子骨不如以前結實了,可比起我哥還是要強壯許多啊!怎麼就偏偏選上我哥哥呢?」
二妞的聲音里滿是焦急與不甘心,仿佛整個家族裡除了哥哥,別無其他可以被徵召的人。
面對孫女的質疑,許楊氏沒有立刻作答,而是耐心地解釋道:
「你這孩子,話可不能這麼說。
你大伯年齡的確已經不輕了,再讓他出門闖蕩實在是太辛苦了些。
至於你三叔,他以後是準備走仕途這條路的,怎麼可能還像普通人一樣上戰場廝殺?還有那個佑哥兒,他的身子本來就不太好,平時稍微累一點就會氣喘吁吁的,要是讓他去了,恐怕沒多久就得病倒,那不是白忙一場嗎?若真要找一個最合適去服兵役的人,應該是你父親才對,但他肩上的責任太重,如果他也離開了這個家,那誰來打理田間地頭的活計呢?阿安作為家中長子,代替父親承擔起保家衛國的責任,這難道不應該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