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誒,那梁國也不算言而無信,但有的時候,他們也是分身乏術!」
「如此一來,我陳國既送出了大量貢品,又不能求得平安……」
陳皇臉色一片鐵青,還帶著濃濃的鬱悶之色。
若把「上貢換得平安」當成一樁買賣來看待,陳皇是既虧了本,又沒有得到貨物!
但凡是個人,遇到這種情況,心裡的鬱悶可想而知。
對於這種情況,祝修遠也只有苦笑。
他不好說什麼,只靜靜的聽,祝修遠相信,陳皇半夜召他來此,應該不只為了抱怨梁國,還有其他的事吩咐才對。
「祝愛卿啊,朕把希望都寄托在神雷軍上面了,只希望神雷軍早日成軍,能夠震懾住北方的燕國,使我大陳再也不必年年上貢!」
果不其然,陳皇下一刻就切入了正題。
尤貴妃接過話頭:「祝愛卿,其實陛下也曾有過雄心壯志,只是……我大陳兵弱,遠不及燕國,更比不上那梁國。」
「一國之兵,疲弱至此,莫說施展雄心壯志了,就連保境安民都不能……」
「所以陛下才不得不屈從梁國,每年上貢大量貢品,以期梁國能出手震懾住燕人,護得我大陳平安。」
「可是祝愛卿你也看到了,當今天下,局勢變幻莫測,就算是『強梁』,有時候也不能護得我大陳的平安。」
「我們唯有自己強大,才能護得大陳的平安,才能保境安民!」
「祝愛卿的神雷軍,事關我陳國國運,還望祝愛卿多加上心,嚴加操練,使神雷軍能早日成軍,震懾住北方的燕人。」
「待此事辦成,陛下定有厚賞!」
祝修遠其實早就隱隱猜到了這一點,他聽了陳皇與尤貴妃的長篇大論,頓時「感激涕零」,拱手拜道:「請陛下和貴妃娘娘放心,臣定當竭盡所能,使神雷軍早日成軍,不懼燕人!」
「嗯!」
陳皇非常滿意祝修遠的表現,連連點頭。
然後又問:「祝愛卿啊,神雷軍還需要什麼?你儘管提,現在朕的內庫充盈,不管愛卿要什麼,朕都想辦法滿足!」
陳皇忽然想到,他那內庫,之所以如此充盈,其實還是因為祝修遠之故。
那「三大案」,抄家滅族的可不少,更是網住了無數條大魚,這些抄家所得,悉數都入了陳皇的內庫。
那可是足足一千多萬兩的巨款呢!
陳皇心裡一想到這件事,頓覺眼前的祝修遠越看越順眼……
「陛下,神雷軍一切充足,軍械糧餉等,皆已遠超各軍,不需要什麼了!若以後有其他需要的話,臣一定會來請求陛下的。」祝修遠拜道。
不是祝修遠不想乘機撈點油水,而是沒有必要。
首先一個,陳皇對神雷軍的投入真的很大。
雖然,神雷軍將士的鎧甲,是用紙做的紙甲,但因紙甲磨損較快,需頻繁更換,這已經是極大的一筆開銷了。
還有糧餉等,以及對神雷坊的投入,都是一個巨大的數字,完全已經夠了。
再有一點,祝修遠本身來說,他那江城伯府,現在也不是非常缺錢。
府中有董氏茶莊及董漱玉兩項生意,都是日進斗金的。
另外還有陳皇賞賜下來的田產、地產、金銀器物、絲綢布匹、奴僕牲畜等,也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有了這些進項,養活府中所有人,包括那一千「吞金獸」的家將,也是綽綽有餘了。
加之祝修遠對錢財的渴望並不是非常高,他另有追求。
錢財這等身外之物,夠用就行。
如果不夠用了,祝修遠有無數個法子生財。
所以說,祝修遠根本就沒有必要去撈這點油水。
謝絕了陳皇的好意,祝修遠又說,通過武舉選出各級軍將之後,神雷軍已經有了重大的改觀,早已今非昔比。
另外,還有一個重點,那就是新式兵器操練的章程,也逐漸摸索除了一點門道,相信再需得數月,就能確定下來。
這一點,才是陳皇真正看重的。
新式兵器操練的章程。
有了這個東西,陳皇就可以按照章程操練,分分鐘複製出許多神雷軍。
等到了那個時候,嘿嘿,陳國之軍力,恐怕能引爆整片神州大地!
所以陳皇十分欣慰,大加誇讚一番,然後放祝修遠出宮回府……
祝修遠回到府中,已經是深夜了。
他沒有驚動董淑貞她們,單單只叫醒了他房間隔壁小耳房中的秋雯,簡單洗漱一番,然後就上塌休息。
經過今天晚上的朝議,雖然已經知道了,那梁國、大蕃與北元之間,果真短兵交接和陳兵對峙了。
但祝修遠還是沒有改變前面九日以來的計劃,仍舊在神雷軍及神雷坊兩者之間連軸轉,試驗新式武器。
同時,祝修遠也吩咐林伯昌加緊操練,如今天下局勢風雲變幻,說不定哪天,這看似固若金湯的京城,就成了戰場。
等到那個時候,即便神雷軍尚未成軍,恐怕也不得不上陣殺敵……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梁國來的消息,絲毫沒有好轉。
梁國與大蕃之間的戰爭,似乎愈演愈烈。
與北元的對峙,雖然還未演變成戰爭,但那種火藥味兒卻是越來越濃……
陳國這邊,除了京城附近的各軍在大力整頓外,北方與燕國接壤的州縣,從東到西,諸如楚州、濠州、廬州、宣州等,也在加強防禦,修築兵事,調兵遣將,忙得不可開交。
鐘山王派出去的斥候、密探、細作等,也深入到北方邊界的楚州、濠州等地,甚至燕國境內的泗州、徐州等,也有細作潛入。
他們源源不斷傳回消息,直入朝堂,供陳皇及群臣們研討。
這些日子以來,陳皇也勤政起來了,不定期召開朝會議事。
畢竟這事兒真的很大條,若燕人果然南下,無論如何,都會對陳國造成巨大的傷害。
陳國都城,也就是健康城,位處長江南岸,這裡距燕國邊境太近了。
若燕國忽然打過來,攻到都城城下,又或者攻破了都城,闖入宮中……
陳皇和尤貴妃都怕這種情況出現,事關自己的生死,所以陳皇也不得不認真對待,「犧牲」掉大量玩樂的時間,每日都在處理軍情,開朝會。
每次朝會,祝修遠都會去。
每次離開朝堂,祝修遠的心情就更加沉重一分。
從各方傳遞來的消息來看,局勢似乎已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梁國與大蕃,似乎打出了真火,雙方投入的兵力越來越多。
不過還好,北元還在對峙,燕國那邊也還沒有異動的跡象……
直至第三日頭上,陳皇再次召開朝會,宣布了一個可怕的消息:北元也與梁國交手了!
雙方在各自的邊界上,已經大戰了數場……
至此為止,梁國終於雙線作戰了。
也就是說,梁國已經徹底沒有多餘的兵力,威懾蠢蠢欲動的燕國,對陳國圖謀不軌。
這次朝會上,整個朝堂上下,所有陳國君臣,他們的心情都跌到了低谷。
不過令陳國君臣們稍稍安心的是,深入燕國打探消息的細作,傳回來的消息,還是令人心安的。
據細作們所說,燕國沒有任何異動,風平浪靜,就連往日裡民間「南下攻陳」的言論,都消失得乾乾淨淨!
燕國似乎忘掉了,現在是一個攻打陳國的絕好時機!
不過,包括祝修遠在內的許多人,都從燕國的消息中嗅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味道。
竟連民間「南下攻陳」的言論都消失了,是不是太過了?是不是太刻意了?
不過他們雖然嗅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但因為各種原因,都未曾深究下去……
這一日散朝,祝修遠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府。
正值天黑晚飯時間,於是董誠、祝修遠、董淑貞,還有董漱玉,四人聚在主宅的花廳用飯。
桌上,好酒好菜擺滿了一大桌,香味兒四溢,著實勾人食慾。
祝修遠累了,也餓了,於是不管其他,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咽。
坐在他旁邊的董淑貞,是個沒有煩惱的,因見夫君吃得香甜,她也不由胃口大開,連連下筷,還不停給祝修遠夾菜。
董誠,身為潤州府府尹,主管整個潤州府的大小民生事物,其中就包括京城。
雖然,董誠沒有去參加陳皇的朝會,但身為府尹,董誠自然也十分清楚當下的局勢。
他愁啊,揪心啊,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這導致董誠食慾不佳,動筷吃了一口菜,卻半天伸不出第二筷。
另外一邊的董漱玉,也是愁緒滿滿,她嘴巴雖然在緩緩的動著,但吃得非常慢,似乎一顆米粒都要嚼上一炷香那麼長似的。
飯後。
殘羹撤下,端上香噴噴的茶來。
四人圍聚一桌,又開始飯後的「家庭會議」。
「爹爹,還有修遠,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董漱玉凝著眉頭髮問,「若果真如市井上流傳的那樣,我們是否……」
「是否也做一些安排,比如城外的田莊,城內的茶莊和董玉樓等。若果真事態危急,我們早做安排,也不至於臨到時慌了手腳。」
偌大一個江城伯府,事物繁雜,府內的僕從管理,城內的生意,還有城外各處的田莊地產等,其實都該由身為江城伯夫人的董淑貞來管理。
但董淑貞就是這麼個逃脫的人,讓她來,還不弄得一團糟才怪。
所以實際上,江城伯府的庶務,都是董漱玉在管理的,同時捉董淑貞去旁觀,一邊看一邊學。
不過董淑貞對這些事實在不上心。
這不,一聽董漱玉說這些問題,她不由縮了縮脖子,大眼撲閃,瞄來瞄去,生怕爹爹董誠和夫君祝修遠說她。
「嗯,我看可以,現在這個局勢,實在不樂觀,我們早做準備也好。此事……」
祝修遠拉長了尾音,側頭看了眼董淑貞。
董淑貞嚇了一跳,整張臉上似乎都寫滿了幾個字:「夫君,不要把這個艱巨的任務交給我……」
祝修遠笑了笑,再看向董漱玉,「此事就勞煩漱玉安排吧!」
「嗯。」
董漱玉點頭答應下來。
沒辦法,這種庶務,本就該是府中的女人來辦的。
府中的男主人,只需對外即可,對內,他們不便插手。
「不過有一點,此事不可張揚,需在暗中進行,以免被有心之人利用。」祝修遠又囑咐。
董漱玉點頭,表示明白了。
接下來他們又商量了一些別的事,但說來說去,總繞不開最近緊張的局勢……
天色大黑後,眾人散去,各自回房休息。
祝修遠入睡前,習慣性將今日所發生的事在腦中過一遍,待困意襲來,他很快就沉沉睡去。
最近祝修遠總睡不好,夜裡經常做噩夢。
這不,他睡著後不知道多久,那揮之不去的噩夢,又再找上門來。
這次,他夢見京城被圍,二十萬燕軍猛烈攻城,不知何故,固若金湯的京城竟被攻破了,城中一片大亂。
然後他果斷撤下城牆,拼了老命的往江城伯府趕去,他要帶著董誠他們一起突圍跑路。
與京城共存亡?
不可能的,它都破了,還共什麼存亡。
可是,夢裡的世界就是奇怪,他心裡非常想儘快跑回江城伯府,然而兩腳卻好似灌了鉛似的,硬是無法邁動一步……
接著,夢裡的畫面一變,燕軍抓走了他那小娘子董淑貞,董淑貞還在大叫:「夫君,夫君……」
模糊記得,他在夢中爆發了,拼了命的跑去搶救,然而,兩個腳卻好似失去了知覺似的,竟仰頭栽倒在地上。
「啊!」
在夢中栽倒的那一剎那,祝修遠忽然驚醒,大叫一聲,整個身體都狠狠一抽,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黑暗中,祝修遠睜開兩眼,透過房間外面走廊上的燈籠透入的絲絲亮光,他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床頭。
他大口喘氣,在黑暗中瞪大了眼,過了好一會兒,祝修遠才反應過來。
方才只不過一場夢而已。
大口喘氣之餘,他發現臉上似乎有水,伸手一摸,哪裡是水喲,分明就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