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紅塵客棧之中,芸逍五人一路向東,沿著梁州的邊界御空飛行,後又在梁州與豫州的交界處轉向南方,越過豫州,到達荊州境內。
再次路過齊源山,可時間緊迫,幾人也都沒有停留。
五人在半空飛行,芸逍和婧遙在前,常念在最後面,小虎與墨羽居中,小虎手扶墨羽肩膀,兩人並肩飛行。
墨羽在道法修煉上的進境極快,短短兩個月,已到漸境第二層的中後期,雖然還不能御空飛行,可小虎只需要以靈力控制墨羽身體平衡即可,也不會耗費多少真氣。
為了儘快趕到赤水城,五人每天只短暫休息兩三個時辰,僅僅三日,他們便到了煉心堂控制的地境。
接近赤水城,五人擔心被魔教發現蹤跡,便緩緩落到地面,步行前往。
整個荊州分為南北兩個部分,北面是魔教玄陰堂的地境,玄陰堂總壇鬼面崖坐落在此。
鬼面崖向北百里,荊州與豫州交界之處,便是逍遙派所在的齊源山。
數百年前,逍遙派玄真子與魔教混陰老祖分別統領正魔兩道,這豫州與荊州的邊界,也是正道與魔教的界限。
荊州南面的大片區域由煉心堂控制,煉心堂的總壇萬妖窟就坐落在此,與妖界入口百里玄煞冢遙相呼應,相距不過數十里。
芸逍五人此刻正行走在荊州偏南部,為了掩人耳目,五人都穿上了普通百姓的衣服,婧遙依舊是以薄紗蒙面。
五人沿著一條荒野古道一路向前而行,古道上來來往往也有很多人經過。此地距離百里玄煞冢不足百里,而且煉心堂總壇就在附近,來往行人卻都怡然自得,有說有笑,完全沒有身處險地的感覺。
五人不露聲色地沿著古道行走,儘量不去引起別人的注意,常念低聲說道:「這荒野古道之上,本不該有如此多的行人。可我們一路走來,來往行人絡繹不絕,真是讓人奇怪。」
墨羽也點頭道:「常念說的是。而且這行人中,但凡向南而行的,無不腳步急促。而向北行的,多是面帶微笑,悠閒自得。想來,前方一定有什麼地方,讓眾人趨之若鶩。」
小虎扭頭前後看了看,往來行人果然與墨羽所說一般,向前走的都是腳步匆匆,生怕耽誤了事情。而向後走的,都是不慌不忙,有說有笑,好不愜意。
他心中好奇,便問道:「逍哥,這古道上的人果然如墨羽說的一般無二,可前方百里就是百里玄煞冢,而且赤水城也不遠了。怎麼這裡的行人,絲毫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如此清閒?」
芸逍並未搭話,而是放慢了腳步,遙望前方,淡淡道:「我想,這答案就在前方那座城中!」
「前方的城?」小虎心中奇怪,也舉目向南望去,可並未發現什麼城。
常念聞言,運轉佛家慧眼向南方眺望,微微點頭。
他拍了拍小虎的肩膀,說道:「小虎,你沒有修煉佛家慧眼,還看不到十里之外的東西。前方確實有一座城,這古道之上行人正是往那座城而去。」
婧遙秀眉微蹙,喃喃自語道:「這裡距離百里玄煞冢和萬妖窟不足百里,正魔兩道又在赤水城中拉開了陣勢,尋常百名當唯恐避之不及,可這來往行人為何還要冒險向南行走?」
婧遙所問,也是其他四人心中所想,五人都是滿腹疑團。
就在這時,前方迎面走來一老一少,一對祖孫。
那老人約莫六十歲上下,鬚眉皆白,他左手牽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向北緩步而行。那男童左顧右盼,臉上帶著天真的微笑,不時地問著老人些什麼。
老人低頭回答,面色慈祥,可抬起頭來,又是愁容滿面。兩人穿著普通百姓的衣服,當是居住在荊州城的人。
二人越走越近,他們的說話聲也傳到了芸逍五人耳中。
那男童又抬頭望向老人,問道:「爺爺,白哥哥說爹爹三年就會回來,是真的嗎?」
老人放慢了腳步,鬆開男童的手,撫摸著他的頭,微笑道:「那是自然,白大仙能掐會算,他掐算過,你爹爹很快就會回來,就一定不會有錯!娃兒,回去之後,你要好好聽娘親的話。明年這個時候,爹爹就會回來了。」
「嗯,孫兒知道了。」
男童答應了一聲,又拉住了爺爺的手,大步朝北走來。老人看著天真無邪的男童,微微一笑,隨後抬起頭來,用細不可聞的聲音嘆了口氣。
芸逍與常念對視了一眼,常念走上前去,想要向這祖孫二人詢問一下前方的情況。
可他還未開口,五人身後不遠處卻有人喊道:「老丈,你可是從臨溪城而來?」
常念停下腳步,向後望去,卻見三個年紀約莫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朝他們快步走來。
其中一人滿面鬍鬚,邊走邊向那前方的老人招手。
那人心中焦急,乾脆跑了起來,越過小虎身旁的時候還略帶歉意地點了點頭。
那人三兩步便跑到老人身前,那男童見陌生人靠近,躲到了爺爺身後,探出頭來,戰戰兢兢地看著眼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子卻絲毫不在意男童,對那老人一拱手,問道:「這位老丈,敢問你可是到臨溪城去見那白大仙了?」
老人打量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另外兩人此時也跟上了來,都是對老人一抱拳,面上神色卻是焦急萬分。
老人也明白了他們三人來意,嘆息了一聲,點頭道:「不錯!老朽到臨溪城,也是為了見那白大仙,請他掐算我那不孝子的下落。」
領頭的那人眼睛一亮,又趕忙問道:「那敢問老丈,那白大仙可算出令郎的下落嗎?」
老漢忽地神情落寞,伸手向後指了指,卻沒有回頭,只是淡淡地說了三個字:「赤水城。」
「啊?」
那三人聽到「赤水城」三個字,臉上由喜轉悲,面面相覷,都低下了頭,唉聲嘆氣起來。
那男童從老人背後出來,拉著老人的胳膊,邊搖邊問道:「爺爺,赤水城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幾位叔伯聽到赤水城之後都這麼難過?爺爺不是說,爹爹真的明年就能回來嗎?」
老人微微一怔,強行換上一副笑臉,輕聲說道:「是啊,你爹爹去了赤水城,明年就會回來。」
那中年漢子嘆了口氣,強顏歡笑道:「是啊,小娃,你爺爺說得不錯。你爹爹去了赤水城,明年就能回家了。」
男童眼珠轉了轉,又問道:「爺爺,爹爹去了赤水城,我們不能把他找回來嗎?孫兒想爹爹了。」
老人眼圈一紅,想要說話卻哽咽難言。中年漢子趕忙說道:「小娃,你爹爹在赤水城的事還沒完呢。你就和爺爺回家去吧,明年這個時候,你爹爹就會回來了。」
男童點了點頭,拉住老人的胳膊,說道:「爺爺,那我們回家去吧。娘親還在等著我們呢!我要回家去,告訴娘親,爹爹去了赤水城,明年就會回來!」男童拉著老人就往南走,老人沾了沾眼角的淚水,對那中年漢子點頭,以示謝意。
中年漢子回頭看著這一老一少離去的背景,重重地嘆了口氣,對另外二人一揮手,說道:「我們走吧,既然都到了這,我們就去問問那白大仙。倘若那些不孝子也去了赤水城,也只有認命了。明年,為他們準備後事吧。哎!我們前世到底做了什麼孽啊!」
中年漢子搖著頭,朝南面走去。另外兩人也跟在他的身後,腳步卻不似剛剛那般急迫。
芸逍五人站在路旁,見那一老一少走過身旁,男童眼中滿是希望,可老人那空洞的眼神似乎又預示著悲劇難以避免。
而一路向南的三個中年漢子,帶著最後的希望走向南方,他們沉重的腳步,似乎已經預示了此行的結局。
墨羽輕輕嘆道:「看來這赤水城,當真是有去無回的地方。」
常念口誦佛號道:「我們也跟上去看看,臨溪城與赤水城相距不過幾十里,既然正道長輩們都在赤水城,我們去打探一下消息也好。」
小虎說道:「好,好,好!我也想看看那白大仙到底是真的能掐會算,還是欺世盜名?」
小虎率先踏步前行,芸逍四人也緩緩跟上,他們跟在剛剛那三個中年漢子身後,沿著古道,一路向南。
臨溪城並不算一座大城,城中也僅有兩百多戶人家,可這座城是距離百里玄煞冢最近的一座城。
赤水城還要再向東南行數十里,那裡距離萬妖窟和百里玄煞冢各六十餘里,算是夾在二者中間。而臨溪城距離百里玄煞冢僅有二十餘里。
臨溪城前有一條一丈多寬的小河,河水自南面上游流下,向北而去,河水中隱有淡淡的紅色。
河上坐落著一座小橋,三個中年漢子正先後走上小橋,向城中而去。
芸逍五人也走過小橋,跟著那三個中年男子一路進了臨溪城。
臨溪城中有一條貫穿東西的主路,房舍沿著主路整齊排列,兩排房舍前後之間相距十丈有餘,又形成了十幾條南北方向的道路。
芸逍五人沿著主路向西而行,前方不遠處,人群聚集,在主路上排出了一個數十丈的隊列。
隊列最前面,有一個破舊的祭壇,祭壇上坐著一個身穿白衣的男童。
那男童相貌清秀,膚白似雪,身披白色頭蓬,斗篷蓋住了他的額頭。
他盤坐在祭壇上,每個人都畢恭畢敬地對他訴說著什麼。男童身邊還站著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那男孩倒是普通百姓的打扮,他站在男童身旁,幫忙控制著前方隊列的秩序。
白衣男童對身前的老漢說了幾句,那老漢難以置信地再次確認,白衣男童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老漢嘆了口氣,默默轉身離去。老漢神色黯然,旁人不住地探頭問詢,他都充耳不聞,只是垂頭喪氣地沿著主路向西走來。
起初,還有人不停詢問著什麼,到後面,大家似乎也都猜到了結果,便不再相問。
老漢走過之處,隊列中的人也都唉聲嘆氣了起來,可能是對老漢的同情,又或是對自己所求之事的擔心。
老漢走後,男孩拿出一個葫蘆遞給了白衣男童,白衣男童結果葫蘆,打開塞,仰頭喝了兩口,又將葫蘆還給了男孩。
男孩微微一笑,又招呼著隊列中的人繼續上前,一身穿灰色長袍的中年漢子急走幾步,來到白衣男童身前,訴說著什麼。
芸逍五人站在隊列的最後面,常念以佛家慧眼觀察著前方的男童,面色凝重,沉聲道:「那男童並非人類,它身上散發出妖氣。而且,斗篷遮蓋了他白色的眉毛和那雙長長的耳朵。我想,它應該是剛剛修煉成人型的兔妖,它還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妖力。」
小虎聞言一驚,脫口道:「妖?常念,你說那白衣男童已經有了千年道行?」
常念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過並不是每一個修煉千年的妖都是法力通天,那白衣男童當是一心向道,潛心修煉的生靈,而不是嗜殺成性的妖魔!所以,你才感覺不到它身上的煞氣!」
婧遙說道:「可兔妖身旁的男孩卻是人類,卻不知他和這兔妖是什麼關係?兩人看起來十分親昵。」
芸逍也說道:「是啊,沒想到在這妖界之外,人和妖還能如此相處。走,我們也去看看這兔妖到底有什麼本事,是否真的能洞悉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