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1章 一息

  「你有這般本事,何必再四處漂泊,不如留在我身邊,如何?」程岑說道:「你也看出來了,我在侯府勢單力薄,身邊除了帶過來的丫鬟和下人,實在無可用之人。」

  「若有一日得了侯爺厭棄,下場能好到哪去?」程岑沒說自己已經被程家趕出家門的事,沒有娘家支撐,她以後前途莫測:「你有這般本事,不如留在我身邊,我定不會虧待你。」

  楚月心中暗喜,她一步步放出誘餌,不在陳天嘯面前暴露半分本事,唯獨在程岑面前亮出來,更表現出維護同情她的模樣,不就圖這個?

  她故作疑惑,眉頭輕輕顰起:「北關清苦,民女走過這麼多地方,北關的氣候十分乾燥,民女並不適應,民女準備賺些銀子便往中原去,實在不行就一路往南。」

  「南邊可蠻荒之地。」程岑說道:「你一個姑娘家家,最終又將走向何方?」

  一般姑娘的去處都是嫁人生子,將一生與夫家綁定,就像她,雖是不甘,也不得不承認她未來的榮辱早就與陳天嘯綁在一起,掙都掙不開。

  「民女沒有親人,孤女一枚,嫁人不過是最次選,若可以便在年輕的時候走遍大江南北,好好看看這人間,待有一日累了,疲了,找間道觀清修去,實在不行,廟宇也行。」

  楚月說得灑脫,卻狠狠地刺痛了程岑的心,她所圖所想在楚月的眼中全是不值得一提的玩意,楚月所說的生活,也是她不願,更觸手不可及的存在!

  「楚姑娘有沒有想過留在我身邊?」程岑不想再繞圈子,說道:「我在侯府這般,身邊實在缺少一個得力的人,姑娘若是肯留,絕不會是丫鬟的角色。」 ✮✷

  楚月閉上了嘴巴,這雖是她的計劃,可怎麼才能答應下來還能讓程岑與陳天嘯都欣然接受這個結果,她手指捻了捻,微笑著搖搖頭:「民女不甘心成為府侯婢。」

  「不是婢子,」程岑靈機一動,說道:「是義妹。」

  嘖,這位縣主果然是號人物,為了留下一號人手,不惜認下義妹,依以往的門戶之別,她這樣的出身,給縣主,不,是給侯夫人做奴婢僅夠用,這搖身一變做義妹?

  楚月突然有種即將狼狽為奸的感覺,乾笑了一聲:「夫人言重了,民女這出身,豈能做夫人的義妹,傳出去要讓人笑話的。」

  「有我在,什麼人敢笑話你,楚姑娘,我是真心實意地想認你做義妹,還請你好好考慮。」

  程岑心內的算盤還在繼續,楚月既然是浮生閣的弟子,她定能聯絡上其餘門生,若是藉由楚月打開這個缺口,後續的好處何止是收攏了楚月一人?

  楚月看著程岑的若有所思,她只是魯莽,但不是傻,能進門生閣的哪個不是人精?

  程岑眉頭一動,她就曉得這女人進了她鋪好的坑裡,沒有人能抗拒浮生閣三個字,師父他老人家幫著蕭家奪了天下,浮生閣的聲名響徹天下,誰不想得到浮生閣的助力?

  就算浮生閣名存實亡,他們這些門生依舊是難得的賢才,多少人願意以重金相聘!

  「夫人的誠意民女收到了,必定好好思量,夫人先躺下吧。」楚月看著她虛弱的神情,心想這人想得太多也不是好事,快把自己活生生地折磨死,有意思?

  離開程岑房間後,楚月肩上一陣輕快,她進入侯府後,一直本本份份地呆在程岑的院子裡,絕不到處亂走,府上的侍衛不止一次來試探她,都被她的懶散嚇到了。

  她不是在給程岑配藥,便是找顆樹跳上去,坐在樹幹上打盹,其言行舉止與普通的小姑娘截然不同,但知曉她出自浮生閣,所有人又覺得便在情理之中,她就應該這麼不規矩。

  這真是一件可笑的事,同樣的事情發生在不同的人身上地,卻能因為出身經歷而得到不同的看法,楚月覺得,這算是什麼?公平嗎?

  果然是如秦風所說,這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不過是強者為王。

  若她不是浮生閣的門生,只怕府上的人舌頭都要嚼爛了,不知道能講出多少齷齪話。

  程岑還是被幻境裡祖父的表現嚇到了,當房間裡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也細細地理了一下思緒,她所看到的其實是她心中的想,只是被楚月無盡地放大罷了。

  她望見的是皇城,紫宸殿,是坤寧宮,都是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場所,入主坤寧宮,是她一直以來的嚮往,而那些阻攔她的白霧,站在白霧中喝斥她的祖父,都是障礙。

  忠?誠?祖父不是忠,不是誠嗎?不還是被活活逼死?

  唯有勝利者書寫歷史,蕭家能滅了容家,那蕭家也能為他人所滅,不過是個輪迴。

  程岑閉上眼睛,在幻境中見到祖父影響了她的心緒,她的手撫到小腹,腹中胎兒無礙實在是件好事,下毒的人只想針對她,讓她出不得後院,半分沒傷到腹中的胎兒。

  她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根本是陳天嘯自導自演,虧他還能厚著臉皮懸賞尋醫。

  「不虧,至少他找來了楚月。」程岑不停地給自己心理暗示,與蔣名合謀慫恿陳天嘯自立為王這條路是走錯了,但不要急,只要腹中胎兒平安出生,她還能絕地反擊。

  第一步,就是先拉攏楚月,她身後的浮生閣還能大做文章。

  程岑仔細想著,終於睏乏,沉沉睡去。

  另一頭,陳天嘯正因為那信被人取走而無人察覺而惱怒,看過程岑後,他立馬召了所有值夜的侍衛,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之人,卻讓人鑽了空子!

  陳天嘯不信這個邪,那信送出去後也沒有回音,直讓陳天嘯覺得自己是不是被人耍了。

  他親自問過值夜的侍衛,無人離開,無空缺,最常見的什麼腹痛、醉酒的花樣都沒有,他們盡忠職守地巡邏,死死盯著那顆樹,可不知道怎麼地,信就那樣消失了。

  要說有事的話,唯有一樁——他們都曾有有短暫的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