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威喝響徹在耳邊,程岑大吸了一口氣,整個好像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她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只覺得小腹處微緊,好像全身都被扯直了一般。
另一隻手趕在她前面輕輕撫著她的腹部,令她慢慢平靜,睜開眼,眼前依舊是楚月那張看著仍未脫稚氣青春的臉龐,她的眼睛裡似有幽光,藏著笑意,卻讓程岑汗毛豎起。
「夫人,冷靜冷靜。」楚月笑意盈盈地遞上一杯溫熱的水。
方才還在房裡的丫鬟不知去向,程岑如同看怪物一般盯著楚月,低喝道:「你做了什麼?」
「不過是窺視夫人心中所想,夫人出身名門,又有名師教導,骨子裡卻離經叛道,看來這小小的後院根本配不上夫人。」楚月說話並不老成,一字一句仿佛透著天真,可字字如刺。
程岑品味著她的話,突然笑道:「一定是你做了手腳。」
「不過一點離魂術罷了,可用來審問,不過夫人身嬌體弱,民女只敢略施小計,不敢擾了夫人清靜,以免誤了胎兒。」楚月漫不經心地說道:「若是夫人覺得冒犯,民女走便是。」
楚月慢悠悠地放下杯子,看也不看程岑一眼,轉身欲走,程岑果然拉住了她的衣角。
「等等,」程岑坐起來,也顧不得用面紗蒙住臉:「侯爺可知道你的本事?」
「當然不知,民女可沒想留在侯爺身邊效力,這些混軍營的人骨子裡可是覺得女人只能傳宗接代,侯爺哪能看上民女啊,所以民女也懶得多提,只準備醫好夫人賺點銀兩。」
「侯爺可是心善呢,三百兩懸賞,這在北關也是一大筆銀子,萬一民女想在北關安定下來,這三百兩也足夠了。」楚月瞥了她一眼:「侯爺對夫人情深意重。」
情深意重?!程岑嗤笑,三百兩,真是好大的手筆啊,陳天嘯這個老匹夫,他真是沒把她看在眼裡,懸賞救妻救子,卻只給賞銀三百兩。
她要是沒當過家就算了,侯府的三百兩算得了什麼?
楚月故作懵懂,輕而易舉地挑起程岑對陳天嘯的不滿,只是程岑心內還隱藏著此次她浮腫卻不傷胎兒,可能是陳天嘯在中間搞鬼的心思,一時間對陳天嘯的不滿爆頂。
程岑突然沉默,方才楚月用了什麼離魂術讓她看清楚了內心,哪怕是在幻境中,祖父依舊不贊同自己的野心,可惜又如何,祖父如今不過是白骨一堆,再也左右不了她了。
看程岑冷靜得這麼快,楚月只覺得這個女人可怕,怪不得陛下和娘娘都要盯著這個女人,一般人看到幻境必定會心慌意亂,久久不能平靜,可她倒好,瞬間接受了她的能力。
離魂術,就憑她編的這三個聳人聽聞的名稱也要被驚到一驚吧?嘖,楚月心下有了定論,對程岑時更是擺上浮生閣門生的譜:「還請夫人請民女保密,浮生閣的本事不易外露。」
程岑信她未在陳天嘯那裡表露本事,不然陳天嘯對她不會是剛才的態度,她心念微轉,反問道:「你有這樣迷惑人心的本事,只甘願做個普通的醫女?」
「民女連做醫女都是勉強,不過是趕鴨子上架,恰好懂得解開夫人的毒罷了。」楚月說道:「論醫術,民女遠遠不敵毒醫師兄,更不要說名震隋城的塗山先生。」
「傳言他能替人換血,就這一招,民女的師兄都辦不到。」楚月早從洛凡塵那裡得知塗山先生就是秦風的事實:「民女這點把戲,真要碰上疑難雜症,根本應付不了。」
程岑看著似乎雲淡風輕的楚月,心下有了定論,要是有心替鎮北侯府效力,不應該舍大取小,只拿這區區的三百兩銀子,又沒有主動在陳天嘯面前展露鋒芒,根本不準備久留。
「你既不想在侯爺面前展現能力,為何又在我面前無所顧忌?」程岑並未完全相信。
楚月冷冷地看了程岑一眼,反問道:「剛才不是夫人主動問起民女擅長什麼嗎?民女不過照實回答罷了,或許,大家同為女子,民女能看到他人所不能看到的地方。」
「比如,夫人並不開懷,看似錦衣玉食,地位頗高,府里的下人們對夫人畢恭畢敬,可是民女說句斗膽的話——他們真正敬的主子恐怕只有侯爺一人。」
「夫人是夫人,侯爺是侯爺,這底下的人都分得清清楚楚。」因為隨身侍奉的人都被楚月想法子趕了出去,她說話也直接許多:「民女看著夫人,只覺得心疼。」
程岑心臟猛跳,低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夫人,民女敢說這番話,一來是因為夫人如今還有賴於民女,不得不服從民女的安排,二來是因為民女出身浮生閣,生著一副與尋常女子不同的性子,有話就喜歡直說。」
「民女師父還在世的時候說過一句話——忠言逆耳,往往能讓他人大動肝火的除了冤枉的話,就只有實話了,所以夫人,民女剛才的話到底屬於哪一種才讓夫人這般生氣呢?」
「同為女子,民女不敢說憐憫二字,但看著夫人鬱鬱寡歡,且不說對腹中的胎兒健康不利,女子長期這樣下去,於自己的身體也不利,夫人可要三思呀。」
楚月把好聽的難聽的話一骨碌全講完了,堵得程岑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她以為自己口才了得,沒想到先是遇到一個蕭令瑤,打得她落花流水,現在又冒出一個楚月!
「你……」程岑的肚子剛才就有些隱隱地不舒服,現在更是抽動得慌,楚月忙替她把脈,同時替她按摩著穴位,助她平靜:「夫人放慢呼吸。」
程岑知道腹中的胎兒有多重要,立馬配合,總算是平穩下來!
「夫人息怒,民女只是替夫人可惜罷了。」楚月反握住她的手:「將來待民女離開,夫人也要好好保重,切忌憂思,民女走之前再給夫人開一劑藥方。」
程岑滿腦子都是剛才親眼「看」到的幻境,心下湧出許多想法,楚月原本反握著她的手,被她又反轉過來,由她狠握著楚月的手腕:「慢著,楚姑娘真的想清楚了?」
「什麼?」楚月無辜地眨著眼睛,似乎聽不懂程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