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城當然不急。
就算急也不能問安然。這種大事，她一個小小的新入職記者能知道多少？
再說工作組不一定是調查組，還有維穩的工作組呢。
穩住，不能像個十八歲的毛孩子似的，讓年輕的女記者一撩撥就把家底交代，連內褲什麼顏色都說出去。
防火防盜防記者，他深有體會。
第二次按下呼叫按鈕，這次進來的終於是正經護士。
護士妹妹板著臉給林城做完常規檢查，記錄下一些數據，問他還有什麼要求。
「我想問問，我躺了多少天？」
「沒幾天，大概三天半吧。你運氣不錯，只是摔傷腿，脊椎和其他骨頭都沒傷，臉蛋也被口罩遮住。」
護士又問了一句，「你中午想吃什麼？」
「我想先給...算了，吃點清淡的湯麵條吧。」
不知為何，林城忽然不想先給爸媽打電話，他甚至覺得醒來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最好是顏輕塵。
可惜她沒有手機，想聯繫都沒機會。
記下林城的要求後，護士小姐匆匆離去。
看了眼牆上的掛鍾，時間剛過十二點，林城確實有些餓了。
就在他等待清湯掛麵時，病房門再次打開。
這麼快？我要的是掛麵不是泡麵啊。
林城抬頭看去，卻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簡單的低馬尾，熟悉的校服，還有換過的新眼鏡。
可惜，依然是那該死的大黑框。
顏輕塵看起來有些疲憊，但在見到林城甦醒的瞬間，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林城，你總算醒了，真好。」
她趕緊在林城身邊坐下，目光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遊動，最終停在打石膏的左腿上，黯淡了幾分。
攥緊小粉拳，她的胸口因為憤怒而急促起伏著。
「輕塵，這些天發生了什麼，和我說說吧。剛才有個記者進來，我沒敢問她。」
「你說的是安然姐姐？」
顏輕塵的語氣柔軟了幾分，輕聲說道：「你對安然姐姐沒必要這麼戒備。你出事後安然姐姐可是出了不少力。」
「雖然這事鬧得挺大，但許家還想強行壓下來，是安然姐姐第一時間曝光真相，讓這件事上了熱搜，上邊那些人見壓不住，大概就想改變思路讓許家扛下來。」
林城有些詫異。
雖然有些冒昧，但他的確很久沒見過這種職業道德水準的記者了。
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選擇性地問道：「我父母呢？他們總不至於忙到這種時候都不在我身邊吧。」
顏輕塵表情有些不自然，輕聲說道：「林城，你先冷靜。林叔叔當時情緒激動，動手把王校長揍成豬頭，下手有點狠，被拘留了。」
的確是最符合老爹性格的一集。
林城搖搖頭，沒說什麼。
如果他有兒子，在學校蒙冤跳樓，生死未卜，沒動刀子都算有涵養。
他理解老爹。
「你母親剛做完一台手術就得知消息趕到現場，氣急攻心暈了過去，不過她的情況還算好，只是需要休息。」
林城皺緊眉頭，拳頭也攥緊了。
顏輕塵下意識地伸手握住林城的手，低聲說道：「林城，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覺得許家要完了。」
「怎麼說？」
「不好用的工具就該扔了。許家動用媒體力量差點逼死在校學生，這件事影響太壞，甚至會影響很多人的仕途，那些當官的恨死他了，肯定要讓他背鍋。」
顏輕塵輕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想許家這樣的大商賈，哪有乾淨的？真想查一個偷稅漏稅就夠喝一壺的。」
「這你都懂？」確認事態發展大體按照自己設想的方向發展後，林城鬆了口氣，笑著問道。
顏輕塵的聲音很輕，「我家沒什麼娛樂，以前喜歡看看新聞聯播，翻翻老報紙。」
林城微微頷首，這就不奇怪了。
也許是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重，顏輕塵從書包中取出筆記本，遞給林城。
「醫生說你至少要兩個月才能恢復，恢復後不久就要參加高考，你可不能落下。我每天都會帶筆記給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直接問我，我學習也不差。」
「對了，這次模考成績出來了嗎？」林城有些好奇。
顏輕塵咬著唇，淡淡的說道：「出來了，你總分第一，而且比第二名高五分。」
「那你呢，你比第二名差幾分？」畢竟是學生，聊到成績時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林城現在回到十八歲，心態雖然比一般學生成熟許多，但終究還是學生。
「同分。」顏輕塵微微低頭，但唇角上揚的弧度卻出賣了內心的真實一面。
「第二名是你？」林城感到格外驚喜。
「怎麼，我看起來像學習很差的樣子嗎？」顏輕塵有些不開心的咬著唇。
「當然不是，我記得去年期中考試你總分還比我高三分呢。」林城的超強記憶力終於發揮了作用。
「你那時候...就注意到我了嗎？」顏輕塵面頰泛起一絲喜色。
林城心想那時候還真沒注意你，除了公布成績時壓根沒注意過。
當然，這種話傻子都不會說。
他想了想，認真地說道：「無論如何，學習好都會受人矚目。」
好像說了些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也許是覺得這話太虛無縹緲，林城趕緊搶在顏輕塵反應過來問出一直憋著的問題。
「輕塵，你不戴這副眼鏡挺好看的，為什麼不換個造型呢？」
「真的...好看嗎？」顏輕塵的面頰更紅了，她甚至沒有注意到林城將她的稱呼從顏輕塵同學簡化成了輕塵。
對林城來說，這很自然。
如果經歷了這些事還叫全名，未免太生分了。
看著顏輕塵不自信的樣子，林城樂了，「難道你平時不照鏡子嗎？你當然很美，不輸任何人。」
「我，我，我給你講講老師今天講的重點吧。」
顏輕塵哪敢繼續這個話題，趕緊將話題繞回怎麼說都有理的主題。
學習。
既然是學生，當然要認真學習。
林城知道顏輕塵在避重就輕，始終沒說戴黑框大眼鏡的理由。
她這麼做肯定有她的道理，不願說當然不能勉強。
林城撐起上半身，靠著病床的背靠，認真地說道：
「顏老師請開始吧，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