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老師很有耐心,林學生一點就通。
這樣的教學氛圍,實在難得。
雖然顏老師現在又用新配的眼鏡遮住好看的面孔,但那驚鴻一瞥早就成為林城記憶中的永恆。
顏輕塵身上散發著好聞而特別的香味,讓林城有些心猿意馬。當然不是體香,而是某種比較便宜的國產沐浴露的味道。
講完老師上課講的內容,顏輕塵又將最新的卷子遞給林城。
「雖然有些不人道,但時間不等人,卷子你還得做,可以嗎?」
她有些不好意思。
「當然,我還要拿狀元呢。」林城笑著接過卷子。
躺著也是躺著,不如做點題打發時間。
見顏輕塵抬頭看牆上掛鍾,林城知道她要走了,輕聲說道:「麻煩你去看看我母親,告訴她我很好,甚至還要在二模時繼續拿第一。」
「我,我嗎?」
顏輕塵的臉刷的一下紅透,「我去不合適吧,我...」
「我現在能信任的人只有你。」
這句話的分量很重,顏輕塵無法拒絕。
「知,知道了,我這就去。」
她逃跑似的離開病房,只留下一陣香風。
林城拿出中性筆,正要看看最新的卷子,敲門聲響起。
「我可以進來嗎?你先別拒絕,我保證沒有惡意。」
是記者安然的聲音。
聽顏輕塵提起安然在昏迷期間做的事,林城也不好拒絕,便淡淡的說道:
「可以,但時間不能太長。」
「沒問題!」
欣悅的聲音伴隨著開門的吱呀一起飄來,同時出現的還有安然笑盈盈的面孔。
林城的目光再次落在安然身上,這回他認真看了看。長相大概六七分,梳著簡單幹淨的女式短髮,看起來倒是十分幹練。
最讓人舒服的是那雙眼睛,很乾淨。
這純粹是種感覺,沒有道理,卻讓林城對這個年輕記者多了幾分信任感。
「安記者,請坐,我腿不方便,就不起身了。」
林城的表情很從容。
雖然他躺著有些狼狽,但安然總有種不是面對小年輕,而是老到對手的錯覺。
深吸一口氣,安然想了想,還是決定從建立互信開始。
「林城,你不用為你父母擔心,只要你沒事,他們其實都還好。你父親雖然被帶走,但他們單位領導出面已經把他帶回去內部處理了。」
「哦?那大概會怎麼處理您知道嗎?」林城有些好奇。
「在單位冷靜幾天,不做處理。」
安然平靜地說道:「劉局長只說了一句話,我們每個人都有孩子。」
林城沉默片刻,沒有說話。
安然趁機說道:「你母親是情緒激動引起的暈厥,已經醒來,只是需要休息。」
「嗯,那就好。」林城鬆了口氣。
雖然顏輕塵已經說過,但安然的確認顯然更有說服力。
見林城沒有預想的激動和欣喜,安然心中咯噔一下,只好繼續說道:
「你們校長已經被免職,正在接受調查,還有你被蒙冤的事,也已經進入調查程序,相信很快就會還你清白。」
「你也不用擔心報復,許家這次大概要沒了。」
「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你再問我也不能說了。」安然輕笑著,態度堅決。
她本不想將這件事說出來,但前邊的東西無法觸動林城,只好拋出王炸。
林城沒有問安然怎麼知道,他知道問也不會有答案。
他只是淡淡的說道一句,「好。」
「你說好?」安然愣了一下,沒想到林城會這麼說。
「當然,壞人受到制裁,難道不好嗎?」
聽到「壞人」這個稱呼,安然鬆了口氣。
還好,雖然看起來少年老成,但終究還是少年。
成年人的世界哪有絕對的好和壞。
但學生不同,好就是好,壞就是壞。
老許動用媒體對林城實施網暴,小許偽造證據構陷林城,這樣的行為在年輕人眼中自然只有一個字,壞。
林城的回答在安然眼中絲毫不意外,但她並不知道,這是林城刻意為之。
林城並不想讓安然認為他太過老成持重。
當做一個比較冷靜的高中生就行。
記者的職業特性決定了他們有著出眾的觀察力,好在安然比較稚嫩,否則林城的這點小心思肯定瞞不過去。
建立了這樣的認知,安然的談話也有了方向。
她和林城的對話很簡單,她非常自然地從朋友的角度問了些問題,也回答了林城迫切想知道的東西。
比如這次工作組的性質和級別。
省政府牽頭,紀委、公安廳、檢察院和教育廳組成聯合調查組。
聽到這裡,林城最後一絲疑慮也打消了。
許家完了,不僅他們要玩,還得有一批人陪葬。
當然,他還不至於傻到認為是自己的功勞。
塞拉耶佛事件是一戰的導火索,但沒有塞拉耶佛也會有薩拉涼窩,是許家出問題了才會因為逼迫學生跳樓這件事暴雷。
林城的記憶回到重生前。
他隱約記得就是這個夏天,許氏集團爆出債務危機,當時許海濤整天愁眉苦臉,同學們還安慰過他大人的事不要操心,操心也沒用。
重生前,許氏集團最終用好幾萬人的就業崗位綁架了地方政府和銀行,拿到救命錢,然後撐到新盤開盤,拿到錢後光速爛尾,狠狠地割了批韭菜,這才涉險上岸。
緩過勁的許氏集團最終走出禹城,走向全國,雨後春筍般在各大城市開展業務,也讓許海濤這個廢物越來越驕狂。
林城眉頭輕蹙,他現在終於想通曾經的沈安琪為何從傳聞中的許海濤女友變成單身,為什麼會接受他的追求。
隨著家庭財富的變化,禹城的小胖子許海濤成了滬上許少,家道中落的沈天使也逐漸年華老去。
十八歲的草包美女人人愛,二十好幾就未必了。
許少想找十八歲的簡直太簡單。
於是許海濤和沈安琪的關係降級為「閨蜜」,沈安琪也「無奈」選擇留學回國考上編制的林城。
許多碎裂的記憶串起來後,林城全明白了。
其實以前的他也應該能想通,只是濾鏡太重,自己欺騙了自己。
他忽然覺得有些累,只想讓這些人早點毀滅。
見林城緩緩閉上眼睛,安然知道他不說再說話。
林城現在是病人,她也不好多呆,只好告辭離去。
雖然採訪時間不長,但她腦海中已經形成獨家報導的雛形。
她要為許家的棺材狠狠地釘上最後一根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