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暖和,禪定寺院內那株老杏樹吐芽了,新抽出的嫩芽舒展開來,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閱讀
禪室靜坐的老和尚,聽到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視線從杏樹上收回。
他吩咐踏進屋來的明司:「過兩日便是佛祖涅槃日,來寺院上香的香客眾多,要處處小心謹慎,悲田院那邊暫時不要收容病患了,等過了涅槃日再說。」
「徒兒謹慎師父法旨,今日一早已經吩咐了悲田院那邊,暫時停止收容病患和乞丐。」
「太祝張諤,想見一見師父!」
明司頓了頓,看向屋外杏樹下等候的人,補充道:「他來禪定寺已有兩日了,誠心求見師父。」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
大慧禪師念了一段經文,開口道:「張施主執念甚深,將人帶過來吧!」
明司出去一趟,朝樹下在踱步的男子點點頭,張諤跟著明司進了禪房後,明司退出去將禪房門掩上時,聽到屋裡傳來張諤著急的聲音。
「前幾日主持祭祀時,本官占卜了一卦,深感惶恐。」
張諤急道:「本官要大禍臨頭了,還請國師解惑。」
「觀施主面相,並無大禍之兆,何不順應天意……」
明司守在禪房門口駐足,見張諤被大慧禪師安撫住了,他眸子閃了閃,緩緩退下了禪房外的台階。
掠過遊廊,往寺院前殿行來,隱約聽到殿門口傳來爭執聲。
明司走出殿外,就見遊廊上跪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死死拽著迎客僧的袍子不肯撒手。
「還請神僧行行好,救救我妹妹,我妹妹病得不行了,實在是走投無路之下,才求到禪定寺。」
她哭得淚眼模糊:「等我妹妹病好了,在長安城尋到親人,一定會好好報答禪定寺的。」
「姑娘快放手!」
殿門口來來往往儘是香客,推開也不是,任她拽著哭鬧也不是,被拽急了,迎客僧看向一旁抱著孩子的少年郎。
他沖少年道:「這位施主你勸她撒手吧,實不相瞞,過兩日是便是佛祖涅槃日,寺中香客眾多,實在安置不下你們。」
「你妹妹病得厲害,還是早些另尋他處醫病方為上策。」
摟著幼妹的少年怒了:「阿姐,禪定寺見死不救,不必再求他了。」
「佛家講究慈悲為懷,佛祖尚且割肉餵鷹,他們卻藉口什麼佛祖涅槃日,不肯收容我們。」
少年抱著懷裡面色枯黃,奄奄一息的幼妹:「見死不救,修的是什麼佛法?假仁假義的禿驢,求他們那是自取其辱。」
跪地拽著迎客僧的女子還是不肯撒手,哭得傷心欲絕:「可是,再耽擱下去,小妹要病死了……」
見大殿門口聚攏了不少香客,再糾纏下去,終究要壞了禪定寺的名聲。
明司目光落在女子髒污臉側那段白皙的頸脖上,越過香客擠過去:「明悟,發生了什麼?」
「師兄來了!」
迎客僧長長吁了口氣,然後解釋:「阿彌陀佛,這幾位施主來長安城尋親,途中路遇劫匪,只得一路乞討到長安,屋漏偏逢連夜雨,小施主又得了重病,因此想借住寺內悲田院救治。」
明悟為難道:「佛祖涅槃日將近,這幾日香客眾多,沒有多餘的禪房收容他們……」
明司趁著跪在地上的女子淚眼朦朧抬頭時,仔細打量清楚她的容貌,然後從她身上收回視線,手搭上了小女孩的脈搏。
確認過少年摟著的孩子脈息微弱,病得不輕,他一臉慈悲道:「小施主實在病得不輕,幾位施主若不棄,貧僧將自己的禪房騰出來,委屈幾位施主擠一擠。」
「不棄,不棄!」
得知禪定寺願意收留她們,跪地的女子喜極而泣,匍匐在地朝著明司磕頭:「謝過神僧收留,神僧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阿彌陀佛,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快起來。」
在圍攏香客們的交口稱讚中,明司雙手合十,引著從地上起身的女施主,還有摟著孩子的少年往內院行去。
入了後殿,行到一處偏僻的禪房,明司將人引進去。
「這就是貧僧的禪舍了,委屈幾位施主擠一擠,侍貧僧去悲田院那邊找個懂藥理的師弟過來,好替小施主施治……」
明司一離開,柳雲鶯拿衣袖抹掉臉上的淚痕,激動道:「小主子,快說,雲鶯演得像不像,沒露餡吧?」
「哎,雲鶯該演得更好一些。」
柳雲鶯懊悔不已:「剛剛那個禿驢拿著換洗衣物離開,說要去跟他師弟擠一擠的時候,雲鶯就該拽著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說若非他好心收留,小女子兄妹要流落街頭了,以後做牛做馬都要報答他。」
前一刻還在王忠嗣懷裡奄奄一息的李絲絮,從他身上滑下來。
知道柳雲鶯這是有台詞演上癮了,提醒她:「打住打住,戲太過要穿幫的,你演的是來京城尋親的官家小姐,非得擺出青樓女子玄玄欲泣的樣子,扯著一個和尚的衣袖說要給他做牛做馬,那就輕浮了。」
「也是,雲鶯一高興,差點忘了小主子讓雲鶯演的是官家小姐。」
柳雲鶯興奮的問:「那小主子,禪定寺的禿驢到底有沒有上鉤?接下來咱們該怎麼演?」
在殿門口時,將他們引進來的那個明司,目光有幾次都掠過柳雲鶯白皙的頸脖子。
都騰出了自己的禪房,讓他們住進來了。
還要問到底有沒有上鉤?
公主身邊的這個宮女好像有些傻,雖然順利進了禪定寺,王忠嗣卻開始擔心小公主挑的宮女,會不會壞了大事。
正在興頭上的傻宮女簡直沒眼看,任她纏著李絲絮問這問那,王忠嗣視線掠過庭院內那株杏樹,瞧見從對面禪房走出來的人,瞳孔猛的縮了縮。
「公主看那邊!」
李絲絮循著王忠嗣的視線看過去,看到了從禪房裡走出來的中年男子。
她問王忠嗣:「那人有什麼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