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你該不會是打算吃掉這兩條魚吧

  第56章 你該不會是打算吃掉這兩條魚吧

  蕭寶鏡牽住蕭霧眠的袖角。

  紀溫……

  他用情愛誘騙女子踏進紀家祖宅,剝奪她賴以生存的寶物,肆無忌憚謀害她的性命。

  他的官途不是用政績堆砌起來的,故鄉的繁華安寧也不是用正當手段換來的,他是踩著霧眠帝姬的血肉得到這一切的。

  就像那個經典的問題,你開著火車行駛到岔路口,你應該走的那條軌道上有五個小孩兒正在玩耍,而另一條軌道上只有一個小孩兒。

  犧牲五個人和犧牲一個人。

  這個時候,你應該怎麼選擇呢?

  她亦不知紀溫是對是錯。

  但是她知道,在婚姻里,紀溫是很可怕的男人。

  圍觀的百姓面面相覷。

  他們是這場陰謀里的得利者。

  他們沒有立場指責紀溫,他們也不能聲討霧眠帝姬,他們只能選擇沉默。

  鉛雲密布,河面一片陰冷慘白。

  蕭霧眠凝視紀溫。

  她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商病酒牽動戲台子上的布袋木偶,模仿蕭霧眠的語氣,悠悠道:「為什麼當初,不事先問一問我呢?」

  紀溫一愣。

  「為什麼不把湘水郡的實情告知於我,為什麼不問一問我,是否願意把那面銅鏡送給你呢?」

  紀溫臉色鐵青:「那鏡子是你的命,你貴為天家帝姬,自是惜命,豈肯輕易送給我?!」

  「若我肯呢?」

  長街寂靜,唯有長風捲起旗幡的聲音。

  紀溫厲聲反駁:「你不可能會答應的!你出身高貴,生來就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你怎麼可能願意為了你眼中的低賤百姓失去性命?!你故意說這些話,是想讓我悔恨是不是?!我告訴你蕭霧眠,我紀溫行事從不後悔!」

  蕭寶鏡看見霧眠帝姬眼角流出一滴淚。

  她又望向神情慌亂的紀溫。

  她猜想,也許是霧眠帝姬高估了紀溫對她的感情,而紀溫低估了霧眠帝姬對他的愛。

  蕭霧眠出現在半空。

  她定定停在高樓之外,展開寬袖,隔空把紀溫抓到了面前。

  紀溫手腳慌亂:「你……你想幹什麼?!」

  蕭霧眠緩緩靠近他。

  她端詳面前這張蒼老端肅的面容。

  紀溫臉色發白。

  這位在朝堂里縱橫捭闔四十年的老人,終於在撲面而來的陰冷河風裡感受到了恐懼。

  他嘴唇翕動,卻沒有說出討饒的話。

  他看著蕭霧眠冰冷的面容,她那雙琥珀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了他老去渾濁的容顏。

  寒風在他的發梢凝結出一層霜雪,像是白掉的頭髮。

  他老了,老了好多。

  可他想起的,卻不是即將到來的死亡。

  他想到的是鄴京溫暖的春風裡,小帝姬手持鵝黃紙鳶,笑意盈盈聲如銀鈴:「探花郎從來都不愛笑。年紀輕輕就這般嚴肅,老了可要怎麼辦?會嚇哭小孩子的!」

  她伸手揉開他的眉頭:「探花郎,你以後可不要成為讓小孩子討厭的老人呀!」

  少女的手指溫軟嬌嫩,像是盛開的花瓣。

  一剎那,紀溫又想起了蕭霧眠那雙被他砍掉的、瘦弱嶙峋的手。

  霜雪在他全身蔓延。

  僵硬的雙肩徹底耷拉下來,他仿佛又蒼老了十年。

  他不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相爺,此時此刻他更像一位尋常的老人。

  他的聲音格外喑啞低沉:「總歸是我對不住你,是我欠你一條命。你要是想要我的命,儘管拿去好了。」

  「相爺!」

  高樓里的官吏們紛紛急切出聲。

  霧眠帝姬紅著眼,猛然一甩寬袖。

  紀溫從頭到腳被凍成了冰雕。

  他驟然從半空墜落,重重砸到街心,砸成了無數碎塊。

  「嘖。」

  商病酒嫌棄地跳到旁邊,撣了撣衣袖上濺到的冰屑。

  蕭霧眠大仇得報,朝蕭寶鏡和商病酒深深福了一禮。

  她痴痴望向鄴京方向,身形逐漸化作透明,直到徹底消散在半空中。

  飄零的雪花化作細雨。

  「帝姬姐姐……」

  蕭寶鏡輕輕喚了一聲。

  她伸出手掌,落在掌心的雨絲溫潤入骨,像是眼淚。

  目睹全程的官員們擦了一把額頭冷汗,連忙命令護衛們收拾殘局,又紛紛返回官衙,打算給天子寫奏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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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間事了。

  蕭寶鏡重又抱起那塊棺材板,走到商病酒身邊:「賣貨郎。」

  小姑娘心情低落。

  簪在髮髻上的鶴羽也軟塌塌的。

  她剛走過來,就看見臨時搭起來的戲台子上掉落了一塊銅鏡。

  「是帝姬姐姐的銅鏡。」

  她撿起來,翻過來一看,背面果然有兩個魚型凹槽。

  商病酒遙遙望向遠處的瀑布。

  瀑布之上,矗立著兩條巨大的銅魚。

  他忽然道:「我餓了。」

  「你總是叫餓……」蕭寶鏡沒好氣,「吃飯的時候卻不見你多吃兩碗。」

  「我要去拿我的報酬了。」

  「報酬?什麼報酬?」

  商病酒沒有回答她。

  他搖了搖腕間的那副山鬼手繩,銅錢上的古老符文從他這裡湧向瀑布,組成的複雜符咒直接毀掉了整座陣法。

  兩條銅魚瞬間掙脫囚籠禁錮,甩著尾巴躍下瀑布!

  它們似乎看見了極為可怕的存在,正想鑽進水底逃走,卻被一股強大恐怖的吸力吸到街心。

  龐大的銅魚化作一寸來長的青銅小魚,掙扎著被商病酒一把攥住。

  蕭寶鏡睜圓了杏眼:「你你你,你該不會是打算吃掉這兩條魚吧?!」

  商病酒彎起狐狸眼:「它們很好吃。」

  「可是——」

  蕭寶鏡正要說話,烏雲密布的天空陡然傳來悶雷聲,才一個呼吸間,傾盆大雨瓢潑而至!

  她連忙撐起紙傘,拽住商病酒的手臂:「可是這兩條魚不是陣眼嗎?你把它們吃了,湘水郡豈不是又要發生洪澇了?!賣貨郎你聽我的,咱們不吃這魚了吧,青銅材質的別一會兒硌掉了你的牙。咱們回破廟,我給你燉鮮魚湯喝!」

  兩條青銅魚滑溜溜的。

  商病酒還沒回答,它們就從他的掌心逃走,躲進了銅鏡的凹槽里。

  原本遍布銅綠鏽色的破舊銅鏡,瞬間煥然一新。

  是一面金色的銅鏡,芙蓉雕花紋精緻繁複,背面鑲嵌的銅魚一陰一陽栩栩如生。

  鏡子裡隱約可見坍塌的仙境,兩條銅魚游曳其中,正在緩緩修復破碎的山水。

  蕭寶鏡不由驚嘆:「這鏡子真是神奇!」

  商病酒揣著手:「喜歡?」

  「喜歡的……」蕭寶鏡抱緊銅鏡,望了眼漸漸上漲的湘水,雖然不舍,卻還是大方道,「算了吧,咱們不能帶走它們,不然湘水郡就完了。」

  「沒有它們,自然會有別的東西成為新的陣眼。」商病酒悶聲,忽然低下頭,將腦袋擱在蕭寶鏡的頸窩裡,「我好餓。」

  少女頜頸幽香。

  他探出尖牙,克制著力道,咬了咬蕭寶鏡的脖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