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分配方案是相當用心的,在原址讓李王各建三幢房屋,不准他們再擴建,李若男的房子對她說縣衙直接用李王兩家男人陣亡的撫恤金幫忙建的,說是多退少補,其實官吏都心裡都明白,這是越州大仙宮直接撥專款建的,成化縣小仙觀還專門派人監督。李王兩家分的500畝離李若男家左右各有二里路,從正門出來視覺李家在左,王家在右,李若男原田地也是左右租給兩家耕種,因為荒了十多年需要重新整田養地,李若男免了兩家三年田租,今年是最後一年。
張縣尉出面最主要還是給李若男撐場面,讓李王兩家知道現在誰是大小王。李王兩家一起準備了酒席款待眾人。當年李王兩家因為地多,七幢房子中間留了很大的院壩,實際就是個廣場,辦酒搞活動倒是相當好的場地。酒席過後,第二天一早,所有事項交接完畢,車隊與護送人員,張縣尉一行都辭行而去。李若男騎馬相送,眾人從未見她騎馬,甚是驚奇。李若男與縣尉並行,刻意與隊伍拉開一點距離後請教縣尉,這安化縣長怎麼這麼年輕,縣尉笑道:「李夫人,縣長大人修行中人,你怎知他是年輕人,修士不是都有駐顏之術?」「大人說笑,民婦在雲州城多年,修士雖說見得不多,總是見了幾位。」李若男平靜笑道。
張縣尉行伍出身,知她經歷傳奇,見多識廣,便直言這位孫縣長年僅十八,剛上任三個月。其資質極差是五行雜靈脈,修行無望,宗門因材施教,只是讓他學些基本修行之法外,就主修理數策論與醫術,重點培養他治世救人,來此實習三年。李若男笑言,民間傳言修行資質差的在宗門外門都不得入,只能做雜役服侍他人或淨幹些苦活累活,實為無稽之談。張縣尉卻說也不盡然,民間所傳也為事實,但這也是修行。李若男聽後詫異,張縣尉說道:「李夫人,練氣修士不管資質如何,在人族中皆是萬中無一之英才,每個人資質才能都不相同,宗門會針對每位情況不同制定最佳培養之法,竭盡全能挖掘每位修士的最大潛力讓其能夠得到最大成就。但他們在塵世都是天之驕子,難免有些傲氣目中無人,學習之餘讓他們去給前輩高人做雜役,是讓他們開闊眼界,方知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況能跟在金丹、築基仙人身邊何嘗不是學習。讓他們做雜役,也是讓他們換位思考體會底層的苦。至於幹些髒活苦活累活,不也是學習嗎?人不能生而知之,正所謂學海無涯苦作舟,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李若男初見這張縣尉身形高大相貌醜陋,臉上還有一道疤,大腹便便,言語粗鄙,倒是平易近人,不擺官架子,昨日酒席幾杯貓尿下肚,吹噓起戰爭期間自己如何英勇,又何如僥倖躲過生死大劫,最後還說了段無傷大雅的黃段子。此人口才很好,說得繪聲繪色口沫橫飛很是精彩,與那些衙役、護衛、馬伕、腳夫、村民稱兄道弟打成一片,弄得氣氛很是熱烈。雖說男女分席,但他說得大聲,女眷其實也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就是最後的黃段子羞紅了年經女孩的臉,自己與李嬤嬤倒是無所謂。
今日本只是好奇縣長為何如此年輕,想向打聽才騎馬送行,不曾想他與昨日變了一個人似的,言談舉止完全是個飽腹經綸的文士。張縣尉對她頗為敬重,與她相談甚歡,見她很有興致,怕走遠了,看時辰尚早,見路邊有一大石乾脆下馬,讓他帶來的衙役在不遠處休息,單獨與她聊起天來。
張縣尉名君澤,越州安成郡同會縣人,祖上種地的農民,父親十歲那年被驗出五行雜靈脈,金屬性為主占四成,因其好醫不喜政,從小就在丹藥堂當雜役,他對外科手術最有性趣,雖不精通法術,但刀法細膩精準,慢慢由助手做到主刀醫師。有些超難超高的手術與築基修士合作,他主刀切除患處,修士用法術治療。年過六旬眼神不濟,刀法也不太精準,才無奈離開丹藥堂回鄉出仕做了個從七品縣長,不過宗門考慮所做貢獻給的是正四品待遇。因其一直在宗門未曾結婚,出仕後經不住人勸娶了親,便有了自己。老來得子當然寶貝難免嬌縱,自己慢慢成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惹了不少禍事丟了老父親不少臉面。他當年的師弟兼老友看這樣下去不行,便強行將自己送到軍中鍛鍊。
不過兩年時間戰爭爆發,同會縣被魔軍重點攻擊,老父親身為二十一年的父母官不忍捨棄全城百姓,以自己年高且是修士縣長當與城共存亡為由,讓縣丞帶著全縣文書契約存根撤離,自己與縣尉帶領全城男女老少與魔軍死戰,不到三個時辰城破,老父親與縣尉戰死,張家二十八口與全城老少婦孺兩天時間皆被屠盡,自己因在軍中才倖免。
聽到張君澤語氣平緩的談起往事,李若男卻聽得泣不成聲,沒想到張縣尉與自己命運一樣悲慘。她知道張縣尉知道自己在李王村的往事,便將她在雲州城這些年的經歷說與他聽。張君澤知她經歷傳奇,沒想到在她在雲州城更是精彩,李若蘭為夫求親的事是知道的,本懷疑是文人雅士誇張虛構,真實的原型應相差甚遠,不曾想李若男與其是義結金蘭的同名姐妹,還是她託孤之人,陳靈慧的美貌昨日白天因戴著帷帽沒看到,晚上天黑也沒看清,今早送行才看到驚為天人,要是十八年前的自己必生歹意,這可是世家貴女,怕老父親的面子也挽救不了自己去做苦役的命。現在聽聞是拒絕了雲州第一金丹世家的求親,卻選擇嫁給了父親的書童,臉上表情很是精彩。說是仙家賜婚,他是修士的孩子知道,必是女孩願意仙家才會賜親,不過是背書罷了。他陳靈慧如此美麗,迅速腦補了李若蘭之相貌,難怪會為夫求娶雲州第一美女,怕是尋常女子入不得她眼。便問李若男陳芷芸繼母與她相比如何,李若男會心一笑,道:「芸兒清冷,她繼母艷麗,完全不同,何況她們是兩代人,一起比美不妥。」
張君澤笑道:「李夫人所言極是,佳人不同體,美人不同面,各人眼光本就不一,相比確是不妥。當年幸是在窮鄉僻壤,如在那花花世界怕我不是殺頭,就是做苦役的命。就是剛才看到陳小夫人真容那一刻,我就想要是十八年前,只怕自己要去做苦役囉。」李若男見他說坦然,便道:「張大人,人不風流枉少年,年少輕狂本是男兒本色。」張君澤笑了笑,道:「李夫人倒是會說話的,年輕那會我也不是這副尊容,當年也曾是英俊少年郎,不過是受到戰爭殘酷的洗禮,大小數百場戰鬥從屍山血海爬出來才變成這副鬼樣,不過能僥倖活到戰爭結束也是我最大的運氣,你曾被大仙所救,我也曾被金丹真人救命,你我都是有福之人。」
李若男點頭認可,張君澤又把軍中的經歷說給她聽。原來他在軍中原是個少爺兵屢犯軍紀,本意想讓軍隊讓自己除名回家,人家又不傻,那會讓他如意,直接派給一位築基修士當親兵,這下沒辦法老實了。他人機伶又是修士的兒子,與築基修士相處融洽。時間久了,修士還刻意培養他,給他一些平常看不到的書,無聊時還給他講些修士與仙族的奇聞軼事,日子過得倒也愜意。戰爭爆發了,不到三月,築基修士戰死,調他去給一個練氣修士,不到一個月練氣修士陣亡,又調去一個築基修士,半年又犧牲了。他便在軍中有天煞孤星的名號,說名硬專克修士。媽的,天大的冤枉,戰場上修士本來就是敵軍重點打擊目標,一有機會就會被激火,陣亡也是正常,怎麼能說自己是天煞孤星呢。後來,就安排給了一位金丹真人當親兵,二年多戰鬥都沒事,可戰爭快結束前夕,遇上一場殘酷的遭遇戰,雙方血戰三個時辰,最終金丹真人大發神威將魔軍全部殲滅,可自己兄弟也所剩無幾,他臉上身上多處負傷奄奄一息,耽擱片刻就一命烏呼,還是金丹真人強撐疲憊不堪的身體,用所剩無凢的法力將他止血包紮傷口,撿回一條命。傷還未養好,戰爭就結束了。傷好後,上峰考慮同會縣城已無任何親人,安排他來安化縣做了典史,本是不入流無品級,按軍功給了個從九品。老父親雖是從七品,但給的是正四品待遇,將原來府邸收回,在安化縣城給自己建了一處府邸,一切其是老父親築基老友幫忙。安化縣這種小縣,戰爭結束後沒有修士縣長,一直是同知署理縣長,一個從八品縣丞,一個正九品主簿。因自己是從九品典史,就沒設縣尉,自己當五年典史後給自己升了一級做了正九品縣尉。
李若男奇怪鍊氣修士雖少可比天下縣多多了,為何我們縣一直沒有修士縣長,最近才派個娃娃縣長來。聽到李若男說娃娃縣長,張君澤笑了,說道:「李夫人,你說我們縣長大人是娃娃,他聽到可不高興呢。民間可能以為修士靈智高就可當官,這是個誤區,修士很多對繁瑣的政務並不感興趣,有的感興趣也是只是對天下政治大事關心,對微小繁瑣的小事也不上心。仙庭對練氣修士出仕是有嚴格要求的,不看靈脈,看他策論實務為人處事是否具備。我的老父親嚴格來說就不合格,不然也不會讓他以正四品級別做從七品縣長,而且一做就是二十一年,從無晉升。」李若男沒想到張君澤這麼實誠,這樣說自己老父親。「李夫人,我的老父親在同會縣名聲很好,當然我是他的一個污點。但他在縣裡大部分時間都是當醫生大夫治病救人,平時政務都是縣丞、縣尉、主簿代為處理,他只是與上面核對帳目,說白了就是要錢。」
「那您父親與這位娃娃縣長相比呢?」李若男笑著問道。「光說做官的話我的老父親還真比不過這位娃娃縣長。你別看孫縣長年輕,文能理政,武能治軍,戰能領兵。」張君澤認真回答。「他還能領兵打仗?」李若男驚訝道。「那是自然,戰爭中都是金丹修士指揮作戰,築基與鍊氣修士前線帶兵作戰。不然修士怎麼會陣亡這麼多。」張君澤看她表情就知她戰爭並不懂,解釋道:「北境是軍政一體制,動員作戰比南境有效率得多,如果沒有修士帶兵,我軍必然被一擊而潰。至於北境為什麼是軍政一體,那是因為聖族大多不支持他們,只能靠自己。」
「聖族不支持?」李若男臉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問號。「那是因為青龍聖皇不支持,不然第二次魔鬼戰爭時,我們就輸了。」「魔鬼戰爭?」「這是修士的說法,也就第二次楚夏戰爭。為什麼說是魔鬼戰爭。北魔南鬼,北境我們稱為魔,他們稱我們為鬼,魔與鬼的戰爭不就是魔鬼戰爭嗎。戰爭本來就會使人變成魔與鬼,
不管戰爭的理由與藉口多麼的崇高與正義,真打起仗人就會變成魔與鬼。我們只知道自己多悲慘,可你知道嗎,這次戰爭北境死得人比南境還多。你的山神父親不是有個名號玄豹殺王,他可殺了一萬多人,還有個黑彪鬼王更是殺了十萬人。」
李若男沉默了,這兩位大仙她都熟悉。一位是自己的山神父親,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還給了她那麼大的一片山林。另一位像自己的山君叔叔,代替山神父親默默照顧自己多年。可對於北境之人這兩位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