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江月色,一劍霜寒,一夢紫薇旋斡(下)

  暮春時節,府上來了一名客人

  尉遲夫人我們是見過的,「季崇明拱了拱手,與我對坐。

  「李太卜,將軍府目前沒有將軍,不知您有何事?」陽春為他端上茶水我便直入主題問道。

  季崇明不動聲色的瞟了一眼我身側的知秋,又瞟了一眼窗外突然朗聲大笑道:「老夫很佩服尉遲夫人,一介女子,竟有如此擔當。將這將軍府管理得如此欣欣向榮。」

  「大人過獎,是將軍對人有方,將軍府的人都十分忠心。」

  「那當然,老身與尉遲將君是多年的老友,也算是忘年之交。」他的聲者如古鐘一樣擲有聲,但他那烏黑的頭髮讓我看不出來他的年紀有多大,不過他沒有在意那打量的說光說:「將軍府一門風氣清明和善、正直不阿。但是在我看來,利刃藏於劍鞘,當其鋒芒畢露之時,一定能有所做為。就像尉遲小生一樣,年紀輕輕就能操練十萬雄師,橫掃戰場,而他的夫人也是,當有幗之風采。」

  我假笑著聽完了他的廢治話,知道他的話不是說給我聽的,而是說給門外偷聽的人聽的便應和道:「大人的是,不知是否有我夫君的消息?」

  他笑呵呵他回答我:「有,自然有,這是老夫為二夫人尋來的修補魂魄的秘術,可以換回去失的魂魄,當然前是丟失的魂魄沒有被什麼精怪吃掉,否則老夫九也無能為力了。唉.……二夫人弱,老夫惜紅顏薄命啊。」

  「那就多謝季大人了,我替知秋謝謝您。」我接過卷宗,裡面還有一封信。

  "不用道謝,只是微薄之禮,與將軍和老夫的情意相比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這次老夫來,還為夫人帶來三十名老夫的字徒,有他們在,夫人可以放心用此秘術。"說是學徒,但是個個佩刀,對著我行了一禮。身邊的知秋微微拉了拉我的袖子,表示她有發現。

  "如此,老身便先行告退了。"他起身,拱了拱手,一派老態無鐘的樣子。

  他走後,我讓半夏去安排那三十名 ,將陽春與知秋帶走了。

  "知秋,有什麼發現?"

  "那三十人,有殺過人。」

  我點了點頭,又問陽春有什麼發現。

  「季崇明可以信任,但我不喜歡他,特別是小時候,他把我扔進泥坑的時候。」 看得出來季崇明和將軍的皎情很深.

  那麼,就是那封信了。

  我讓知秋為我讀出來,知秋柔和嗓音盡力模傷著尉遲徽的聲線:

  梧桐,知秋.

  我一切安好,府內之事我已聽說,桔相處理此事甚位放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正是多事之我只有自身堅強才能破局。

  梧桐,我知道你才智過人,你將是將早府其他人的支撐,里有人會對你算計,要保護好自己,知秋的劍法是你最隱私也最強的武器但不要用她來突圍,這是你保護自己的最後手段.

  而知秋,你要保護好梧桐,不過我相信沒有我的囑託你也會這麼做。我托委季太卜為你找來秘法可招回你丟失的魂魄,這樣你也許能想起一些東西。回憶真的是人最寶貴的東西,珍惜過去的自己。想必你也已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是我對不起蘇慕寒,但是當年的我必須為將來的事而考慮。那是我輩子做的最自私,最無能,最後悔的決定。我沒有去問她的考量而直接決定了她的命運,才讓她落得那般境地,這是我的悔恨,是我的遺憾,所以我不想讓相同的事重演一遍,我會將一切都留下,去尋一個容得下你的世界。

  知秋啊,我還要與你道歉,新婚第二日我便離去,你的夫君沒有忘記你,只是有很多身不由己,我最不放心的人就是你,你的處境比很多人都危險,若到了一個境地,一定要揮劍斬去讓你覺得危險的人,

  說了這麼多,也不知知秋能懂幾分,還望梧桐為知秋解惑。

  去年中秋節,梧桐問天上的星星是否也是人間燈火,我可以回答:那是人間燈火,而且也有人守護他們,但地上的人間,才是我們的人間,只有守護好地上的人間,我們才能看到天上的華錦秀.所以,我真的想再與你走上那座橋去看這人間.。

  ——尉遲子鳴

  走上那座橋,再去看這人間。

  有些話,他不想讓知秋知道。有些事,也只有她猜不到。

  尉遲徽在做的事..……

  夕陽漸漸斜下,融開一片暗淡,房間裡沒有人說話,沉默像藤蔓一樣生長。

  "夫人?"半晌過去,陽春才打破沉默

  我抬頭望向知秋,夕陽的餘暉並沒有 我看清她的臉龐,只有她灰色的頭髮依然清晰。

  我站起身來,接過那封信,把它交給了陽春:"陽春,去把這信處理掉,半個時辰後再把半夏一起叫來."說完我便去點了一燭回到知秋面前。

  果然,她哭了,剛才讀信時,她的聲音就隱隱顫抖。

  雖然她還是沒有表情,但這次已不再是淚痕,而是汩汩流下的淚水.

  淚珠從她的臉頰滾落,在燭光中翻滾,下墜,落在地面上, 結成一片霜。

  蘇慕寒屬霜……知秋也是嗎?

  我握住知秋的手——她的手十分冰涼,沒有一點溫度。

  「知秋……」

  "為什麼會這樣……"她的聲音有些顫抖,聲音里隱隱有哭腔,在空曠的屋子裡略顯空靈。她的手撫在心口,緩緩握緊:"為什麼-這裡這麼痛,這麼空……為什麼,會這麼痛……」

  她蹲了下來地躺在地面上,我仍然拉著她的手,隨著她一起蹲了下來。

  窗外的光已經完全散了,只有黑洞洞的夜仿佛一張巨口要吞噬一切。

  夜已經到了。

  而知秋也暈了過去。

  這……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甚至連該高興還是著急都不知道。

  知秋有自己的情緒了,她感到傷心了,但是好像反應有點太過激了,居然昏了過去。雖有些疑點,但是從他的淚結霜開始,這就已不是我能思考的領域了。

  知秋是因悲傷而引起的昏厥還是結霜引起的昏厥我都不知道,更何況還有更多可能性,就連是否是知秋悲傷都是個未知……唯一確定的東西,就是尉厭徽的那封信引起了知秋的種種現象。

  信里的那段話,是對蘇慕寒的懺悔,也許知秋是因為這個?

  算了,我也想不通,就算想通了我也無法解決。

  於是我吃力地將知秋抱了起來,準備把她放到床上。

  「好……好冷。」知秋細若遊絲的聲音響起,我微微一怔,感覺到知秋的身體像從冰河裡撈出來的一樣,又濕又冷我開始不安了起來。

  霜,在融化。

  這個詞立馬就出現在我腦海里。

  對知秋身份的猜測讓我心中頓時一寒,推著我連忙將知秋放到了床上。

  若知秋是蘇慕寒術法的造物,那麼這可能是術法消散的跡象,知秋可能會消失。

  我連忙沖了出去,找到了那些剛剛下榻的學徒們:"招魂秘術現在能否對知秋施展?"

  「夫人不必心急,過幾天……」

  "等不了了,知秋可能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和我說話的那人愣住了,但很快就帶著一眾人去查看知秋的情況。

  到了屋裡一股寒氣讓眾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一下子仿佛到了深秋時節。知秋的床邊已結了一層霜,像是潔白的衣裙一直拖到地上.

  學徒們個個神情嚴肅,但也沒有誰敢下結論。

  "情況有些複雜,我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二夫人魂魄有缺,這樣的異象不是她能承受的。現在只能為她補魂了,但是請大夫人有失敗的準備。」

  我點了點頭,退到了一邊示些人開始秘術。

  有人從後邊扶住有些發抖的我。我回頭發現陽春與半夏也過來了.

  "夫人放心,二夫人一定會沒事的."半夏挽著我的胳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陽春也站到我的身側,扶我坐下.

  月亮終於從窗外爬進來,但屋子裡忙碌的身影並不靜謐。我看著她們,微微喘息,心中默默為知秋祈禱。

  蘇慕寒,你一定要救救知秋啊我求你,一定要救救知秋啊。

  月光一點一點挪動,學徒們也都一一站定。

  "起!"

  隨著符文點點升起,一周圈光暈也擴散開,一陣陣風向中心匯去光芒也不斷強盛。

  我看著陣法中心知秋那慘白的小臉不由得有些心悸——如果們怎麼辦?

  但還沒來得及讓我多想,陣法中的光芒像是到達了功點,一道強橫的氣浪橫掃而出。

  一陣強烈的眩暈感侵襲了我的全身,我感覺自己像是被什麼拽了一把,然後就是無盡的下墜。

  當我的意識清明時,發現自己站在一片湖面上,周圍是一望無際的湖水與藍天。

  我向湖面下看去,發現水中床立著一個人,她也在看我。

  「知秋?"當我看清她的容貌後吃了一驚,但馬上反應過來,"不對,她是蘇慕寒。」

  知秋的眼睛是微紫的,而湖面下這個人的眼睛卻是微微泛金的。知秋的眼看不出什麼情緒而這個人眼中,卻有著冷漠茫然,所以我確定這個與知秋容顏一致的人是蘇慕寒。

  還沒等我細想一陣風吹起水波,一陣雲霧從湖面飄過而湖面。

  我面前多了一個人。

  不到他的臉因為他用衣服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像是暗夜中的忍者,只露出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雖然只有一雙眼睛,但是我也認了出來——尉遲徽的眼睛就是那樣的。

  我想說話但是無法開口,只能靜靜地站著。

  而那人也沒讓我等太久,抬起手對著我一指,一股無形的力量瞬間將我束縛,無數的鐵鏈一層層升騰將我包裹。

  不要……不要……

  無盡的恐懼向我襲來,透過縫隙我看到那光亮一點點消失,而我也再一點一點下沉。

  一點一點窒息……

  不要……誰來……救救我……

  死亡……要來了嗎?

  娘……梧桐來找你了……

  ……

  我猛地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氣,聽見動靜的半夏立馬起身來察看我的情況。

  "夫人,您終於醒了。"半夏蒼白著小臉,撲到我身上,憋著眼淚沒有哭出來,最後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

  我看看她一時有些恍惚。

  "半夏……"我摸了摸她的臉,才發現這不是夢。

  我沒有死。

  剛才,才是夢。

  但是,為什麼那麼真實?

  我向周圍看去,發現了趴在床邊的知秋,她一隻手拉著我的手,安靜地睡著。

  "半夏……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夫人你差點嚇死我,當時我們都以為您也……」

  "好啦,我這不醒來了嗎。」我寬慰她,本來想抱抱她,但發現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只好躺著不動,問了問知秋的情況。

  半夏告訴我,那天的秘術施展出了點問題,很多人都一下子被打入了幻境,只是學徒們可以瞬間把自己給拉回來但我不行,所以就陷了進去,這個時候才醒過來。

  施術後的知秋……成功了,好像又沒成功,成功的是知秋醒過來了,不成功的是醒來的知秋還是呆呆的樣子。

  雖然魂魄被成功修補,但是沒有被完全修補。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著床邊那多災多難的女孩的睡顏,心中升起了憐惜。我又問半夏那天知秋是什麼情況?

  而半夏歪著頭想了想告訴我知秋可能是在"結道"也就是有了道行,與蘇慕寒一樣的霜道。學徒們說情況非常相似,但是有一點疑問——魂魄有缺真的能結道嗎。

  結道……

  曾經也聽過這個詞,沒想到居然發生在我身邊。

  我捏了捏手中知秋的小子,是溫的,我上的石頭也落了下來。

  至少,現在知秋沒事。

  溫暖的晨光爬上門少女披散的頭髮,便她那偏灰的髮絲都帶著柔和的橙色,她皺了皺眉慢慢睜開了眼。

  那一刻,我對上她那淡淡的瞳眸時,夢中那金色瞳眸的影子在我腦海里一閃而過。那個夢裡的細節一一再現,窒息的感覺再一次撲面而來。

  我連忙調整呼吸,讓自己恢復了清醒醒。

  那個夢,是什麼意思?

  蘇慕寒……還有那個神似尉遲徽的人……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越想越覺得後背發涼。

  "姐姐,你的心跳的好快。"知秋的聲音將我拉了回來,我現她的手扶著我的手腕感受著我的心跳。

  她的眼睛,不是沒有什麼情緒,但是卻讓我安心。

  也是這一刻,我選擇不再去想那個夢,也是這一刻,我以為生活對入相對而言的正軌。

  可以靜靜等著將軍歸來……

  只是晚上我在枕頭下發現的一張布條打破了我的幻想。

  "不要再給知秋招魂了,只會招來我這種孤魂野鬼"有條上娟秀又清冽的字體仿佛透著一股來自地府的寒意在月光下有些陰森。

  我再往下看去,個名字讓我心中一驚——蘇慕寒

  蘇慕寒……

  蘇慕寒……

  她來過。

  而且,上了知秋的身。

  那日招來的魂是蘇慕寒,而且將軍府上下竟沒有一人認出。

  我又想去們那個夢,那微金瞳色的蘇慕寒,那水天一色的湖面……

  也許,這不只是一個夢。

  我連忙喚來陽春和半夏,又問起了知秋的情況。

  她們兩個對視了一眼,又沉默了半晌。半夏看了看陽春,隨後還是春回答了。

  "那晚,二夫人拔出了降霜。"

  "她幹了什麼?"

  "她在月下舞起了劍。"陽春的聲音有些虛浮"她的劍法……不只是知秋教給我的,好像還有一種……孤單?"

  "孤單?"

  "我不知道怎麼形容,只是有這種感覺。」

  "還有,還有,她好像還冷了幾句詞,好像是什麼……」

  "青竹早調,碧梧已僵,寒月斜窗,人逝難防。酒與君同飲,月與身對酌,不與君別。夢裡秋風思無悔,醒時寒吹,天涯可追?此身不歸! 」陽春頓了一下, 說:「我記得是這幾句。"

  青竹早凋,碧梧已僵....這是什麼意思?這幾句話,已經超出了我的理解能力了.

  但是最後一句我理解了,天涯何追?此身不歸!答案顯而易見.

  看得出來,蘇慕寒不想再與尉遲徽相見了。

  即使自己已經回來了...她居然將身體又還給了知秋,放棄了活下去的權力。

  蘇慕寒……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她了。

  我看向陽著和半夏,兩人都低著頭,看樣子各自都有猜測,只是不能與我說罷了。

  我嘆了口氣,讓她們兩個離開,自己一個人思考。

  我發現,蘇幕寒是否回來並沒有什麼影響,一切都是以往的模樣。只是知秋她是否有什麼改變?

  等到第二天清晨,我看到知秋依舊帶著陽春在朝陽下練劍,紫色的瞳眸中依舊沒有什麼情緒,插在地上的降霜依舊在晨光中熠熠生輝,我的心也放了下來。

  那麼,現在就該再去調查投毒案了。

  幾個探子在不同的地方調查了幾個月,已經查明看是在府外就被投放,知秋已經被洗脫了嫌疑。

  春花落,碧梧淨,夏時浮夢幾處生。

  我站在梧桐樹的蔭涼下,看看半夏踮著腳晾衣服水珠滴在她的臉上,晶瑩剔透.她晾完衣服又蹦又跳地去看知秋和陽春練劍去了。

  每次看到半夏,我總是覺得自己老了, 夏不比我大一歲,而我卻老氣橫秋,不如半夏有活力。

  如嘆了口氣,認為這是嫁人和不嫁人的區別!

  嫁了人,考慮的事就多了,人就老了。

  回到書房,我開始整理線索。現在投毒的人已經有了眉目,都指向幾個京城的官家,目前就差決定性的證據來確定了。

  雖說是最後一步,但也是最難的一步,畢竟對手是某位大官。

  所以,又是一個月過去了,證據也沒被找到。

  但這一個月,日子也格外的安寧。安寧到我都可以陪半夏踢毽子了。

  我每次都會被半夏銀鈴般的笑聲給感染,也開始有活力起來,一到下雨時,我們就在屋裡下棋,半夏不是很愛下,她也不太能坐得住,屁股總是亂動。這個時候陽春就會從後面將她按住將她定在凳子上。她也只能無奈地陪我下下去。陽春也有時會指點她兩句,但是她的腦子像不太夠用,以至於後面幾乎是我和陽春在下了。

  但是我就喜歡和她下,因為每當她輸了的時候那疑惑的眼神非常可愛。

  半夏總是和我說,她的那點頭腦就應該像二夫人一樣坐在門口發呆聽雨,需要思考的事就該交給陽春。可是當我允許她去陪知秋後,她卻又坐不住,想和知秋說話。

  但無論她說什麼新奇的東西,都會被知怪著頭的一句"什麼是……」給打敗。

  沒辦法,知秋的認知里可能只有舞劍,關星……這些半夏都不懂,她的世界裡是蚱蜢青蛙還有田野,可沒有童年的知秋一點也不重合。當然也有可能是知秋不想搭理她。

  夏天的雨不長是好消息,但是今年雨水充沛對她而言是壞消息。每到雨過天晴時,她總是飛快地跑了出去,也不知去幹什麼了。

  半夏,就像她名字一樣晴朗又熱情。

  過了十天,一名探子回來告訴我,找到了關鍵性的證據,可以指認兇手了。一份證據送到了官府,一份證據交給我,因為官府裁定後,將軍府就可以自行處決。

  我看了那份證據,嘴角揚起了微笑。兇手是朝處命官的手下,這樣將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對朝延的動手,威懾一下朝廷了。

  我將證據放進柜子小心翼翼地藏在了書房,只有陽春與半夏知道。 半夏對天發誓,就通刀架在她脖子上也不會說的。

  然後,天上雪雲就隆隆作響。

  雨,下了起來。

  烏雲將夕陽壓住泛起了一片猩紅,天色也漸漸暗了下來。

  我撐著一把傘回到了寢房,又回頭看了一眼天邊,回身走進房內。

  床上,知秋正對著紙窗發呆,聽見我進來轉過身來。不知是這燥熱的原因還是什麼,我總有種不安的感覺。所以我讓知秋晚上來陪我——除了尉遲徽,沒有什麼能比拿劍的小知秋給我的安全感足了。

  我坐到門知秋身邊,一道閃電划過,帶來了隆隆的雷聲。

  知秋低著頭,拽了拽我的衣袖,說:"姐姐,我做了個夢,又想起了一些事情。」

  「嗯?」我扭頭看向她,她依舊低著頭。

  「我想起來,我醒來是在一個山洞裡,山洞裡很陰暗,而且有著很色多的鎖鏈。」

  「鎖鏈?」我一驚,那個夢隨之再次浮現在我眼前。

  「有一行字浮在牆上:你名知秋,要去京城,殺一個人.……"她抿了抿嘴,聲音有些低,「抱歉,我忘了要殺誰了。」

  知秋低著頭,沉默了一會,見我沒有說什麼就繼續說了:"我拿起角落裡的一把鏽劍,斬斷了山洞的植物,走了出去,後來,我好像是被虜走了,他們讓我一直殺人……"她又不說話了,好像陷入不好的回憶中。

  我沒有心急,想等她緩緩再問她夢的事。

  突然,她抬起了頭,拿起床邊的劍從窗戶沖了出去,消失在大雨之中,我嚇了一跳,連忙跟了出去,發現知秋向書房去了,也打起傘追上去。

  到了書房,我眼前的場果讓我目眥欲裂。

  知秋正與一名黑衣人戰在一起,刀光劍影,斬碎了眾多書籍,而門口,半夏瞪著眼睛躺在血泊中,而陽春正拼命捂著她橫貫胸口的傷口,半夏的血浸到門口著雨水,染紅了我的鞋。

  我看著她無神的眼睛,一時感覺天旋地轉。

  半夏死了。

  我手掙自年落地,被風吹走,陽春的眼淚顆顆滴下,落在半夏的臉頰,可惜她再辦沒有回應。

  在這不過了一半的夏天,半夏離開了.

  那個明媚活潑的女孩,死了。

  我的心像是絞在了一起,一陣酸痛。我一時間有些無法接受,兩天前還笑著與我踢毽子的女孩,一動不動,再也不過來了。

  我想走門半夏的笑容,想起她與父母的和美家庭,想起夕陽下也向我揮手的身影我只說的腿一軟,跪倒了下來。

  一直閃電划過,照亮了半夏慘白的臉與她上猙獰的傷我又看向知秋那邊,正好看到她向後閃身躲開一斬後便提刀反斬,將黑衣人的手腕斬斷。

  黑衣人的刀也隨著他的手飛了出去,他吃痛地倒地,被知秋的劍指著鼻光。

  "女俠饒命!女俠饒命!"黑大人頓時就慫了,連連求饒。

  但只聽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陽春抄起了地上的刀,沖向黑衣人一刀斬下。

  隨著黑衣人的厲聲慘叫,陽春再次舉起了刀,一刀一刀揮下,似要將它他千刀萬剮。陽春的吼聲壓過了雷聲,響徹夜空。

  我看向半夏,發現她懷裡死死抱著那個盒子,到死也沒有鬆手。她的身上一道一道深深的刀口,昭示著那個人為了拿到盒子,到底對這女孩下了多重的手。

  將軍府的護衛以及學徒們也都聞聲而來,到來的人都被書房裡的慘狀嚇了一跳,隨後就有人將我扶起,有人去拉開陽春。

  他們在做什麼,我一概不知道.我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只覺得耳畔嗡嗡做響,不斷回閃著半夏那死不暝目樣子。

  半晌,我問身邊的人知道那黑衣刺客是什麼人嗎?

  護衛告訴我是張丞相手下的第一高手,張丞相正是線索自提聽到這裡,我眼神冷了下來。

  翌日清晨,一個消息震動了整個京城,尉遲徽先斬後奏,一夜之間將張府滅門,我雖不知尉遲徽在哪裡但是季崇明知道。他替我將意思傳達到後,將軍直接動用雷霆手段為鄭嬤嬤和半夏報了仇。

  接下來朝野之上的麻煩,就不是我該操心的了,尉遲徽的劍能讓大部分人閉嘴。

  而我應該操心的事是半夏的後事。

  陽春告訴我,半夏覺得書房裡無人看守不安全,所以她們兩個就留在了書房,但因為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證握的事,所以就沒帶護衛。而陽春認為自己的劍術可以應對大部分敵人,所以也答應了下來。

  但是張丞相手下的第一高手,不是陽春能對付的,對方不知用什麼方法知道盒子的位置且與半夏爭奪了起來……

  陽春的骨節泛白,淚水奪眶而出。我知道,對於她而言,半夏的離去無疑是一場撕心裂肺的痛楚。

  明明她剛從如祖母般的鄭嬤嬤的死中走出來,現在她最真摯的朋友半夏也離她而去,她們的身影面容如墜入沉入湖底直樹葉,漸漸暗淡漸漸模糊,寂滅於無聲的靜謐之中。

  半夏……半夏……

  下葬那日,我見到了半夏的父母,他們也一夜白了頭。半夏的兩個妹妹拍打著我的腿,讓我將姐姐還給她們。她們哭花了小臉讓我想起了曾經的自己,那個拍打著尉遲徽讓他將父親還給我的那個小的梧桐。

  梧桐啊.....也許,這就是人間吧。

  夏夜的風吹過我的髮絲,帶來了泥土的氣息。殘月孤零零地懸在天上,照不亮人的內心。

  半夏離開後的夏天,也不再是夏天了,只有安靜的深府與幽靜的心。少了喧鬧的夏天,原來這麼自私。

  而我,卻不想讓這自私的夏天過去,夏天過去了,我的生日也就到了,到了萬物凋謝的時候了。

  但時間還在一天一天的流逝,我也在一步一步向前。

  陽春的劍越來越希利,而知秋也越來越沉默了。

  知秋告訴我,陽春不適合她的劍法了,陽春的心亂了。

  知秋也告訴我她那日沒說完的夢,與我那個夢一模一樣。

  知秋還告訴我……她還沒告訴我,夏天的尾巴就逃走了。

  而也是秋那天,學徒和護衛們拱衛在我們身前刀將我們與朝廷的士兵隔開。

  尉遲徽,他終於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