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淅淅瀝瀝下了點小雨，很快天就放晴，空氣水潤清新。
喬宇不用輪椅，已經可以靠著單拐走路，只是有點踉踉蹌蹌，柳如燕推著輪椅，跟在後面，隨時應付意外。
門前桃樹上，桃子已經很顯眼，風吹桃葉間，搖搖晃晃。
柳如燕敏捷地爬上樹，給喬宇摘了一個，喬宇在身上擦了擦，咬了一口，脆甜。
一陣轟鳴聲，一輛大貨車到了門前，停下。
爹媽和大姐二姐正在清理豬圈，一起走出來。
車門打開，跳下一個人，認識，隔壁大劉村的李二歪。
當初豬養到半大，沒了資金，這傢伙落井下石，想要低價收購，讓喬宇血本無歸，被趕走。
還揚言，喬宇養豬要是賺錢，他腦袋當尿壺。
這傢伙來幹什麼？
喬宇緩緩坐到輪椅上，一家人不說話，冷冷看著李二歪的腦袋。
這腦袋歪得似乎比上次還要厲害，有點瞧不起人似的。
「喬大洋，恭喜，恭喜。」李二歪一臉笑，似乎以前壓根就沒有過不愉快，掏出煙，遞給喬大洋一支，又給了喬宇一支，接著說道：「你們家豬肥了吧，該出欄就得出欄，最近行情不錯，我過來問問。」
「差不多了。」
喬大洋敷衍了一句，伸手不打笑臉人。
畢竟自己家的豬要想賣出去，得依靠這些商販。
農村，只有過年才殺豬，幾十頭，自己銷售不可能。
「我可以看看嗎？」
李二歪很客氣，喬大洋看了看喬宇，喬宇點頭：「隨便。」
他已經讓老爹放出風要賣豬，也到小南街市集上打聽過，卻一直沒有商販上門，李二歪是第一個。
喬宇養豬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也要學會和商販相處。
李二歪在豬圈裡看了一圈，走了出來，又給喬宇和喬大洋發支煙，還殷勤地用打火機給點上，一臉笑：「豬養得不錯，膘肥體壯，怎麼樣，想要出手嗎？」
「有這麼個意思。」
喬宇不緊不慢回答，雖然已經讓老爹打聽價格，但也不能露出著急出手的樣子。
待價而沽。
「你們想什麼價？」
李二歪倒是直接。
「你出什麼價？」
喬宇反問了一句，摸摸底，和李二歪畢竟不熟，還有點過節，信任，自然沒有。
李二歪也沒猶豫，給了個價格，笑著說道：「都是鄉里鄉親，這價格你們可以打聽，我最高。」
喬宇和老爹相互看了看，這價格還確實很高，根據打聽的行情，高得還有點離譜。
這傢伙良心發現？
生意人，不可能不賺錢，這麼高的價格，肯定有他的道理。
難道是行情有變，這些人往往掌握行業最新動態。
「李老闆，我家還有點配好的飼料，等餵完了再說。」
喬宇找了個藉口，等等再說，這個李二歪總覺得摸不透。
「價錢還可以高點，飼料我也買走。」
李二歪顯得很迫切，那樣子，巴不得現在就把豬抓上車。
「還是等等吧。」
喬宇很果斷地擺了擺手，李二歪越是迫切，越讓他鐵定了決心。
「可惜了，可惜了。」李二歪一臉遺憾，上車離開的時候，還不忘腦袋伸出車窗，囑咐一句：「想賣打電話給我，不會虧待你們。」
貨車離開風華村，駛過小橋，回到大劉村。
在村長馬啟書家門前停下，李二歪剛跳下車，馬啟書就拿著紫砂壺走過來：「怎麼樣。」
「沒成。」李二歪笑了笑。
「是你價格出得太低嗎？」
「不，我出的價很高，高得離譜。」
「高價喬家怎麼不答應，有病嗎？」
馬啟書一臉不解，瞪大眼。
「這就是人心。」李二歪得意地笑了笑：「這是一種局，喬家要賣豬，肯定打聽過價格，我出得越高，他們反而越懷疑，是不是漲價了，捨不得出手。」
「接下來，其他人也出不了這個價。」李二歪神采飛揚：「他們只會越來越低，有我做參考，喬家更捨不得出手，最後，逼著喬家再來找我，然後……」
李二歪做了個刀劈的手勢，一臉兇狠：「一半價，他不賣也得賣，養肥了又怎麼樣，照樣讓他血本無歸。」
「這主意高。」馬啟書豎了個大拇指，李二歪越狠他越開心：「不過，假如他們今天就高價賣給你，怎麼辦。」
「一般來說，不會有這種可能。」李二歪胸有成竹地說道：「即使他們賣，我也可以找個理由，改天再去抓豬，還是降價。」
「和我玩，他們還嫩得很。」
李二歪得意地笑著，笑得肆無忌憚。
這樣的局，都是行業間心照不宣，大家自然配合。
喬宇家門外。
一家人不淡定起來，養殖業就這樣，患得患失，市場行情很難掌握。
到了收穫時候，反而更緊張。
根本就沒個固定價格，賣低了不甘心，總想多賺一些。
「爹，你去打電話，問小南街那邊認識的人，看他們要不要。」
思考了很久，喬宇覺得還是要打探一下，假如別人出價和李二歪差不多，就認了，畢竟這樣價格出手，也賺不少。
喬大洋答應一聲，去了夏翠蓮家，很快返回：「已經通知他們了，老劉說馬上過來。」
大約半個小時後，一輛貨車行駛過來，喬宇一家急忙迎過去。
是個五十多歲的男人，就是喬大洋口中的老劉，一臉和氣。
老劉進豬圈看了看豬，伸出手指：「這個價，目前市場最高。」
「不可能。」喬大洋脫口而出，這價格比李二歪少了一大截。
「你這意思，還有人比我價高？」
老劉一臉疑惑：「我做生意可是童叟無欺。」
「有人出過這個價。」
喬大洋比劃了一下，沒說是李二歪。
「神經病。」
老劉罵了一句，臉色變了變，似乎明白點什麼。
卻沒有多說同行，談了一會，很遺憾地離開。
又過了一個小時，另一輛貨車過來，都是同行聽到消息。
但價格比老劉還要低。
就這樣，買豬的商販來了一個又一個，一直延續到第二天。
來了足足有二十幾個。
貨車在村里稀罕，大家立即都知道喬宇家要賣豬，一起過來看熱鬧。
但那些人的價格卻一直下滑，最後還統一撂下話：「現在不出手，豬價只會越來越低。」
喬宇的眉頭皺起來，感覺有點不對勁。
「再等一天，實在不行，還是去找李二歪。」
喬宇咬了咬牙，這樣飛流直下的價格，他也心慌起來。
個人恩怨和這些豬比起來，已經是小事了。
不能一時意氣用事，搞得血本無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