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蘋果

  一推開門,破曉就感到更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不由摘下面巾,貪婪地大吸幾口,精神一振,仿佛被什麼吸引似的,不由自主地走了進去,竹門在他身後自動關上了,眼前隨即一亮。

  這是一間空無一人的方正之屋,兩側皆是竹牆,長寬約六七步,高約兩丈,居然是露天無頂,所以如在室外。

  說無頂也不完全對,上面還蒙了一層白紗,一如擂場之頂,既採光又隔熱。

  地面是渾然一體的木地板,亦如擂台。

  屋內幾無擺設,只在門側有個蒲團,晚上怎麼睡?難道像道士一般在蒲團上打坐?

  破曉心中嘀咕,又看到門的另一側有個蹲坑,應是排泄之所了,奇怪的是毫無異味,他忍不住湊上去看去,下有深坑,坑口狹小,有風兒往下灌去,難怪沒有味道。

  鬼社有高人啊,好多設計精巧之處,破曉心中嘆道,他進屋之前數了一下,剛好十間竹屋,也就是說包括自己在內,有十名擂手在此。

  他故意大聲咳嗽幾聲,希望得到隔壁的回應,卻毫無回音,忍不住喊了一嗓子:「有人嗎?」

  還是鴉雀無聲,露天之所,再小的聲音也能傳出去,難道偌大的擂手區,只有自己一個人?

  轉念一想,胖掌柜費盡心機把自己誆進來,怎麼會放任不管,還是來之安之吧。

  破曉放下自己的褡褳,將短刀也塞進去,至少此處十分安全,不用時時警惕,他一轉身,才發現竹門的背後掛著一袋水囊和一個鼓鼓的布袋。

  這水囊比水鋪賣的水囊要大數倍,至少可以喝七八天。

  那麼,布袋裡裝的應該就是吃的了。

  竹屋雖然空曠,吃喝拉撒睡倒是一應俱全,考慮周到呀,破曉撇撇嘴,隨即想到自己是來玩命的,又不是享樂,趁著還沒上擂台,珍惜眼下的每一刻吧。

  他將手伸進了布袋,先找吃的犒勞一下五臟廟,雜糧窩窩頭他是吃膩了,擂手區的伙食應該不差吧。

  他一摸摸到一個又圓又滑又涼的物件,掏出一看,是一個拳頭大的果實,青里透紅,帶著一股甜香。

  這是……破曉難以置信地捏了一下,皮下有果肉的感覺,忍不住送到口邊輕咬了一口,一股從未嘗過的清脆和香甜頓時從齒尖瀰漫到整個口腔,幾乎連舌頭都化掉了,這就是蘋果嗎?

  他驚喜之極,識字的時候,知道世上有各種水果,可惜他一樣沒吃過,就連菜蔬,也是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打一下牙祭。

  現在居然能吃到一整個蘋果,這可是鬼市市面上都難得一見的稀罕物,一個就要天價,只有那些權貴豪客才有資格享用。

  想不到打擂還有這樣的待遇,死胖子怎麼不早說啊?

  破曉餓死鬼投胎般地大口咬著蘋果,沒幾下,幾乎連果核都吃光了,才咂咂嘴,有點懊惱自己的一通牛嚼,這麼珍稀的果品,應該用刀切成小片,慢慢細品才對。

  吃了就吃了,說不定還有呢。

  破曉抱著希望,往布袋再一摸,卻沒摸到蘋果,然後便掏出了剩下的所有東西:一本書和一個小瓷瓶。

  破曉對書的興趣一向不大,除非是那種能賣錢的古書,然而現在不拾荒了,就將書放到一邊,拿起那個小瓷瓶,不過半掌大小,像個短棒槌,呈青白色,應該是個好東西吧。

  瓶里有東西晃蕩,破曉便拔開木塞,往手心倒下,滾出一粒晶瑩剔透的小藥丸來,花生大小,一股淡淡的藥香傳來。

  他又倒了一倒,竟然只此一粒,不知道是啥藥,但既然跟蘋果放在一起,那肯定能吃,胖掌柜好不容易招攬一個擂手,怎麼會藥死自己。

  他這般一想,試探著將藥丸送到嘴邊舔一舔,咦,味道不錯,甚至比蘋果還誘人。

  破曉定下心來,將藥丸整個放進嘴裡,本意是像吃糖塊一般慢慢咂著吃,誰知入口即化,清香潤喉,隨即一股熱流從胃中散開,充斥了五臟和全身,就好像剛吃了一頓大餐似的,滿是飽意。

  說起來,破曉都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吃飽的感覺了,只記得那是一種很撐的滿足感。

  一粒小藥丸就能讓自己吃飽?他簡直無法相信,告訴自己這是錯覺,但那飽意揮之不去,胃裡充盈,卻沒有撐得難受。

  破曉試圖在自己有限的認知中尋找這一現象的解釋,記起有書記載,在災荒初期,官府曾推出一種「救荒代糧丸」,主治荒年飢歲,糧食不足,服之可以幾日不飢。

  但救荒代糧丸據說食之難以消化,很多饑民因此脹腹而死,就此銷聲匿跡。

  破曉又想起另一種傳說中的藥丸——辟穀丸,一種傳說是仙人所吃的神藥,吃一粒可辟五穀,能飽月余。

  難道自己吃的辟穀丸?這種傳說中的神藥肯定比蘋果還要金貴,花錢都買不到的,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吃上一粒?

  破曉自嘲地想,一個隨時在擂台上送命的擂手,值得水行首花這麼大的本錢嗎?

  不過他想想剛吃的蘋果,又覺得這種可能性未必沒有,算了,想這麼多幹啥?就當作死囚的斷頭飯吧。

  此時的破曉第一次不為明天的吃喝操心,只覺腹飽無憂,精力充沛,很想找個人打一架。

  仿佛有人偷窺了他的想法似的,木地板忽然開啟了一個圓洞,破曉渾身一警,本能貼到門邊,靜觀其變。

  但見一個黑影從洞口緩緩升起,豁然是一個衣衫襤褸的屍魃,額貼黃符,雙目緊閉,此情此景,不是跟斗魃擂台上一模一樣嗎?

  方寸空間,跟一個屍魃共處,一旦對方暴起,自己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破曉打個寒戰,不及細想,轉身從褡褳里掏出自己的短刀。

  驀地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破曉是吧?放下刀,脫去衣袍,準備白打訓練……」

  雖然聲音清冷,但破曉還是一耳就聽出了對方是誰?蘭桂坊坊主——花魁娘子林清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