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谷虛道長,公子有請」
門外傳來侍女的敲門聲,谷虛睜開雙眼,起身下床,打開房門。
跟著侍女來到無痕公子的居所,對方正負手而立,聽到聲響後,轉過身來,揮了揮手,讓侍女下去。
「谷虛道長,請受無痕一拜」,無痕公子彎腰躬身,抱拳一禮,谷虛急忙將他扶起。
「公子不必如此,救死扶傷也是我輩宗旨,當不得公子這般大禮,還請起身」
無痕公子聞言仍是堅持一禮,隨後才直起身來。
二人坐下後,無痕公子對谷虛說道:「道長,之前我就說過,如果能將內子治好,在下必有重禮相謝,道長乃是出家人,金銀珠寶自然看不上眼,不知道長對何物感興趣,在下定竭盡所能完成」。
聽了無痕公子的話,谷虛沉吟片刻,道:「貧道對公子的布陣之術十分感興趣,不知公子能否指點我陣法一道」。
「陣法」,無痕公子先是有些詫異,隨後洒然一笑道:「這個簡單,不過道長真的決定學習此道」
陣法一道雖然算是無痕公子的強項,但比之其他諸如暗器琴功等武學,算不上特別突出,對方提出學習陣法,倒是自己沾了便宜。
谷虛點了點頭,陣法出自奇門遁甲,練到極致,足以翻天覆地,顛倒陰陽。
無痕公子見狀,言道:「既然道長已經決定,在下也不再多言,道長且安坐一會,我去去就來」
「公子請便」
無痕公子離去,谷虛則吃著糕點,喝著香茶,不一會,無痕公子就領著四個懷抱木箱的侍女回來。
侍女將木箱放在地上後,立刻退了出去,無痕公子指著四個木箱說道:「道長,這便是在下修習陣法一道以來所搜集的各類陣法以及破解之道,其中地陣三十六種,人陣七百三十二種」。
所謂地陣是利用山川走勢,因勢利導,布下的陣法,屬於陣法中的上等,之前無痕公子用木陣困住蜘蛛三人,便屬於這一種,不過只是簡化版,威力就已經不小;
人陣,顧名思義,便是以人為陣,常見的兵陣就是最為普通的一種,諸如少林的羅漢陣,青城的劍陣都屬於這一種。
打開一口箱子,無痕公子伸手一指,「道長請看,這便是那三十六種地陣,不過其中有不少是殘缺的,完好無損的僅有十六種」
谷虛伸手拿出一本,只見書冊封面上寫著「木陣」二字。
「之前在下困住蜘蛛三人的便是此陣,不過那時條件簡陋,只能倉促布下,要不然威力不止於此」
「陣法一道果然包攬無窮,僅僅一道小陣就有如此威力」
谷虛也算是見識過不少陣法,原來僅屬於人陣,這地陣倒要好好鑽研一番。
「道長,這些陣法之物可隨意閱覽,只是不能將其帶出去,這是師門規矩,在下也不能破壞,還請見諒」。
「該是如此,貧道已然心滿意足,最近一段時間,就對叨擾了」
「道長客氣」
谷虛又和無痕公子說了一些話,便回到了別院,不一會,那些箱子就被侍女送了進來。
「有勞了」
「道長客氣,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等就先下去了」。
見谷虛點了點頭,侍女欠身一禮,離開別院。
之後一段時日,谷虛便一心鑽研陣法,除了與無痕公子交流之外,再沒有出過別院。
就在谷虛在翠螺谷苦修陣法之時,遠在川蜀的青城派卻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青城派,青木閣
「步嘯,你簡直是欺人太甚」,青城掌門青靈子捂著胸口倒地,血流了一地,旁邊還倒著幾位長老的屍體。
「冥頑不靈,青城派最近幹了什麼事,別以為東廠不清楚,爭搶斗殺,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讓你非要摻和到朝廷之事上」
步嘯輕搖摺扇,看了眼神驚恐的青靈子一眼,淡聲說道:「殺了」,隨後轉身走出青木閣。
此刻外面的青城弟子已經被控制起來,步嘯掃視一眼,合攏摺扇,伸手一指。
「你,過來」
青松耳邊響起聲音,小心抬眼,正好看到步嘯看著自己,青松站起身來,在眾人擔憂的神情中,緩步走向步嘯。
「青松」,步嘯拿著名冊,淡聲說道。
「是」
「你們掌門德不配位,插手朝政,已經被我給殺了,你想要報仇麼」。
青松沉默不語,青城一干弟子都是心驚膽戰,步嘯見狀卻是點了點頭。
「你很不錯,要不是上代掌門偏聽誤信,論武功人品,怎麼也輪不到青靈子當上掌門,這掌門之位合該由你來當,你不說話,是對你師兄不滿,但又不能宣之於口,以免落人口實,是不是」
青松聞言,身體微晃,步嘯看他一眼,沉聲說道:「現在青城派的命運就在你的手上,只要你接掌青城,我就繞過他們,如何」
此言一出,一干青城弟子和長老都是欣喜不已,眼光不約而同看向青松,有幾個長老想要說話,但在步嘯的目視下,急忙低頭。
「好,我當這個掌門」,青松面無表情,爽快的同意。
「很好,這青城派總算還有個聰明人,既然如此,那本督就在這裡恭喜青松掌門了」。
「督主,裡面已經搜查完畢,這是搜出來的東西」。
二擋頭郭雲帶著番子,抬出幾個楠木箱子,打開之後,裡面裝的都是地契以及火漆密信。
青松瞥了一眼,看見密信上的送信人名字,瞳孔猛然睜大。
「好,有了這些東西,咱也算是沒白來一趟,帶上東西,咱們走,青松掌門,望你好自為之」。
步嘯轉過身來深深的看了青松一眼,又對著地上跪著的青城弟子和長老冷哼一聲,一甩袖,帶著東廠之人抬著箱子離開。
不到半刻,青木閣前只剩下青城派之人,要不是空氣中殘留的濃重血腥,誰會知道不久前這裡發生的那場屠戮呢。
從青城山上下來,二擋頭郭雲對步嘯說道:「督主,屬下有一事不明,還請督主解惑」。
「你是想問我為何會讓青松當上青城掌門,是麼」。
「督主英明,屬下卻是不明白,這青城派既然摻和進去,這滿門上下就沒有輕易放過的道理,為何督主這般做,屬下愚鈍」
步嘯看他一眼,淡聲道:「想要滅掉青城,東廠有這個能力,但滅掉之後,又如何,這川蜀之地需要穩定,一旦青城沒了,江湖就要再起風波,對朝廷可沒有一點好處」
「青松此人心計武功都是不差,我讓他當上掌門,你說整個青城真正服從他的又有多少,就算有,他是在我的支持下才當上掌門,一旦打上了我東廠的標籤,那些人也不會對他有好感,長此以往,青城必定會排擠他,而這個時候,就是我另外的計劃了」
郭雲聞言,佩服道:「督主深謀遠慮,屬下佩服」。
「接下來便是點蒼和峨眉」,步嘯離開京城後,從北向南,從東到西,將武林各派拜訪了一個遍,將川蜀之地放在了最後。
「督主,您先休息一會,勞累這麼些天,難免傷神」。
「嗯,到了峨眉山,跟我說一聲」。
「是」
馬車緩行西去,一路上風平浪靜,耗時三日後,終於抵達了峨眉山,此刻山腳下已經有人等候。
「督主,峨眉山到了,夜雨師太率領弟子正在山下」。
「哦,看來峨眉之行要比本督事先推測順利許多」。
步嘯走下馬車,帶領東廠之人走了上去。
「峨眉掌門夜雨率領弟子見過督主」,一個中年女尼看著步嘯,急忙上前一步行禮,身後峨眉弟子也是同執迎禮。
「夜雨師太不必多禮,此次本督前來,相比師太也是有所耳聞」
夜雨師太見對方直言來意,微微一怔,隨後道:「督主來意,夜雨已然知曉,峨眉願意歸附,還請督主在朝廷多多美言幾句」。
「夜雨師太果然格局非凡,即是如此,本督就不再多言,峨眉還是由你執掌,但東廠卻會派人坐鎮,此人不會過多干預峨眉事務,望師太不要誤入歧途」。
「貧尼知曉,督主,既然來了峨眉山,不如上山喝一杯清茶」,夜雨師太聞言心下一松,這樣的條件,峨眉還是可以接受的。
「也好,聽聞峨眉山的『雪煙翠』頗有盛名,今日倒要嘗一嘗」
「督主,請」,夜雨師太伸手一引,峨眉弟子分列兩邊,步嘯點頭一禮,夜雨師太落後半步,一隊東廠番子在郭雲的率領下緊隨而上,最後才是峨眉弟子。
在峨眉品過香茗後,步嘯在夜雨師太的恭送下離開峨眉。
看著東廠之人離去,一個秀麗女弟子對夜雨師太道:「師傅,步嘯這番大張旗鼓壓服武林各派,看來是有事要發生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步嘯還在一天,咱們峨眉都不能摻和到朝廷之事中,要不然那崆峒派的下場就是咱們的明天」,夜雨師太看著步嘯遠去的身影沉聲說道。
女弟子神色一凜,這步嘯武功已然臻至頂峰,除了少林的了結大師外,其餘各派掌門都是有所不及,以一人之力壓服整個江湖,這是何等威勢。
「督主,點蒼那邊送來的消息」,郭雲將密信遞給步嘯,後者看過之後,冷笑一聲。
「這川蜀三派中,倒是這點蒼有些骨氣,可惜,這點骨氣在本督看來一文不值,傳令下去,火速趕往點蒼派,這次我要讓點蒼從江湖除名」。
森森語氣讓郭雲不寒而慄,應聲領命,馬車急奔點蒼山而去。
點蒼山,凌雲殿
點蒼掌門宋淵正與四位長老商談。
「這步嘯欺人太甚,本派已經退了一步,他還不罷休,真當他已經天下無敵了麼」。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怒氣沖沖,一掌打在桌上,桌子裂開一道細縫,足以看出他多麼憤怒。
「李長老,切莫動氣,一切自有掌門定奪」,黑須老者淡聲說道
「掌門,這件事絕不可能應承下來,要不然點蒼百年基業將會毀於一旦,將來如何去面見祖師」
「可是王長老,崆峒派已經被步嘯給滅了,就連青城和峨眉也低頭歸順,咱們怎麼能和他抗衡,若是歸順,還有一線生機,若是死磕到底,那真的是十死無生」
「峨眉和青城近年來聲勢大不如前,哪像咱們點蒼,在掌門師兄的帶領下,聲勢已然蓋過這兩派,再說咱們背後也不是沒有人撐腰,他步嘯還當真無視那位麼」
三位長老爭吵不休,掌門宋淵一言不發,為首的劉長老看他一眼,輕咳一聲,三人立刻停下。
「掌門,究竟如何做,還請您示下」,劉長老恭聲說道。
宋淵掃視四人一眼,道:「這件事我點蒼絕不會同意,那位已經來信,讓我們放手去做,這一次,就讓步嘯有來無回」。
四人神色一正,掌門既然已經決定,剩下的就只有照辦。
「掌門,步嘯武功高強,咱們……」
「放心,那位已經派了四位高手前來助陣,這四人可都是上一輩的宿老,功力深不可測」。
劉長老神色微動,看著掌門這麼有把握,也沒再多問。
「算算時間,步嘯應該快要遇上這四位高手了」
距離點蒼三十里外的一處山谷,四個農家打扮的人擋在谷口,看著不斷逼近的馬車。
「督主,前方有四人攔路,看來是來者不善」
「繼續前進」
「是」
距離四人半丈,馬車停了下來,步嘯掀開車簾,眯眼一看,呵,這回有些意思。
走下馬車,步嘯負手來到四人面前,看著四人說道:「天聾地啞,金鉤銀笛,四位前輩不在幽樂谷清修,何必前來趟這趟渾水呢」
金鉤老者臉色枯黃,肩扛一桿魚鉤,道:「受人之拖,忠人之事,步嘯,你還是離開吧,有我們在,你休想進入點蒼山」。
步嘯聞言輕笑一聲,看了另外三人,道:「三位前輩也是這個意思?」
銀笛先生沒有說話,只是將銀笛旋轉,天聾地啞則是老神在在,絲毫不理會步嘯。
「跟你們說上幾句話,是給你們面子,既然不知好歹,那就別擋路,四個老不死的不去享清福,這是要急著去投胎麼」。
步嘯嘲諷一番,單掌一運,掌力吞吐,直朝金鉤老者而來,後者不慌不忙,抽身而退,其餘三人分襲而來。
三人出手迅猛,步嘯卻是視若等閒,唯一要注意的便是遠處的金鉤,他那金鉤獨釣的絕技,步嘯不敢輕忽。
金鉤老者手上長杆已然在握,看著場中激鬥的四人,不斷尋找機會務求一擊必殺步嘯。
四人激戰,勁風橫掃,銀笛三人聯手攻勢竟被步嘯一舉壓下,要不是顧忌著外面的金鉤,步嘯早就將他們拿下,但就算如此,也已經讓三人驚恐。
「老夫隱居這十幾年,江湖上竟然出現這等人物」。
銀笛先生定下心來,手上再增三分力道,銀笛飛旋,使出一套古怪的劍法,笛音與劍氣相合,產生奇妙的作用,天聾地啞二人雙劍使出合擊之術,這一合力,頓時將戰局慢慢扳回。
步嘯見狀暗自冷笑一聲,瑩白雙掌,橫削豎劈,八道無形刀風分襲三人,勁力衝撞,三人胸口一悶,後退兩步才卸去力道。
就在步嘯打算補上幾刀之時,一道細絲金鉤盪悠悠來到背後,步嘯急忙矮身,金鉤在內力加持下,不斷飛繞,另外三人得此空隙,緩過一口氣。
「就怕你不出手」,步嘯回身騰轉,抽出腰間軟劍,內力灌入,筆直的劍身頓時將金鉤擊飛,劍身柔轉,將絲線捲住。
金鉤老者暗道不好,急忙想要撤回金鉤,可是步嘯好不容易等他出手,怎會輕易放過他,兩人拼力拉扯,銀笛先生見狀,手上銀笛接連發出數道劍氣,盡數擊打在步嘯軟劍之上。
劍身遭力侵襲,不停地晃動,步嘯似乎操控不住,金鉤漸漸脫離而出,銀笛先生見此法有效,有看見步嘯被牽扯住,運足內力,兩道劍氣衝著步嘯丹田和劍身而去。
天聾地啞對視一眼,雙劍交擊,欺身而上,金鉤老者更是運足全身真氣,務必將步嘯牢牢鎖住。
四方合力,雷霆一擊,步嘯忽然長嘯一聲,嘯音在谷中迴蕩,金鉤四人首當其衝,真氣一滯,只聽卡啦一聲,金鉤絲線應聲而斷,金鉤老者吐血倒飛出去。
而天聾地啞兩人雙劍在臨近步嘯胸前時,再無法寸進,只因為一劍割喉,脖頸鮮血未流已然喪命。
銀笛先生看的驚駭不已,想要退走已然晚了,步嘯鬼魅般的身影瞬閃而過,銀笛折斷,屍首分離。
劍尖指著金鉤老者,輕輕一划,令他當場閉氣,雙眼死不瞑目,手腕一抖,劍身鮮血震散。
「將他們的頭顱給我割下來,送到點蒼山」。
「是,督主」。
七日後,武林中傳來消息,點蒼派三百四十二口人全數被殺,下手的便是東廠督主步嘯,整個點蒼山宛如人間煉獄,消息一經傳出,整個武林都被驚動,就連朝廷也知道了這個消息。
有御史和清流官員參奏步嘯殺人如麻,應該革職查辦,但皇帝病重,不能處理政務,此事只能暫且擱置,但上奏的御史和官員幾日後被人發現死在家中,死法千奇百怪,一些人頓時惶恐不安。
王府
朱無視看著送上來的信,嘆息一聲,「這步嘯當真是不想活了,臨走之前還要將阻礙的人全都殺光,給新帝留下一個乾淨的朝堂和武林,皇兄,我真想知道,你是如何讓步嘯這般賣命的」。
皇宮
病重的皇帝聽著曹正淳說的消息,閉目不語,等到曹正淳離開後,這才吐出兩個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