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晨鐘暮鼓

  天山正殿的廣場之上,唐恩唐德帶著五個弟子來到唐門的位置,坐下之後不久,就看見華山掌門越千峰也帶著弟子過來,坐在離二人不遠的地方。

  唐恩與唐德與他見禮之後,看了他一眼,欲要說些什麼,不過看越千峰渾身陰沉的氣息,二人便放棄了這個想法。

  「越千峰雖是用上好的金瘡藥處理傷口,但是仍止不住那血腥味,看來昨天夜裡是一場惡鬥,而且他還落了下風。」

  「天山派捉摸不透,下毒毒不成,夜探被人打傷,要想取得龍珠,看來還得在場面上站住跟腳,說起來,忠信堂也該到了吧。」

  唐德自作業下毒失敗,心裡對這天山派是大為警惕,從未聽聞這天山派還有能破解唐門毒物的手段,越是深究越是覺得天山派深不可測,實非他們所能對付。

  「快了,今日忠信堂必到,只要忠信堂一到,咱們就在後面搖旗吶喊,助助聲威,若是兩派能拼個兩敗俱傷,那是最好不過。」

  唐恩聞聽此言卻是搖搖頭,薛萬山和上官雲可都是經年的老狐狸,非到萬不得已,武力解決事情實屬下策,忠信堂雖是能壓天山派一頭,但是硬拼起來,也要折損一些元氣,保不齊忠信堂打壓的那些門派也要蠢蠢欲動。

  就在二人說話間,諸派也是各自入座,三三兩兩的說話,更有一些人朝著維持場面的那些天山弟子大聲喧譁,說些不著三四的話,試圖引起天山弟子的激憤。

  不過這些天山弟子卻好似耳聾一般,自顧自的站在各自位置,對這些話語那是充耳不聞。

  「好氣度,這些天山派弟子雖是修為平庸,但是氣度涵養倒是各個不凡,武功差可以練,這性子一旦執拗,那可就不好辦了。」

  活閻王雖是記恨倪清風重傷於他,但是現在看到這些天山弟子,心中也是不由生出羨慕,他們這些邪派中人哪裡有什麼一成不變的規矩,向來是隨心所欲,也是因此之故,他們門中弟子幾乎全是心機深沉,陰險狡詐之流。

  看到天山弟子越發忍讓的態度,一些門派眾人更是來了精神,言語之中已是開始冒犯天山,甚至口出污言穢語,活閻王,唐恩等人聞言皆是眉頭一皺,就在此時,一道渾厚聲音從殿中傳來,一舉將那嘈雜喧譁之聲壓了下去。

  「諸位遠道而來,貧道甚感榮幸,天山布置簡陋,招待不周,慢待諸位了。」

  話語方落,薛萬山一身雲紋黑白道袍,手持拂塵,緩緩從殿中步出,扶雲觀的紫鶴道長則是落後半步,沈鶴年,倪清風,李登萍則是落後一個身位,伏天嬌七人以及一干弟子則是分列兩旁,各個身姿挺拔,目蘊精光。

  「好強大的氣勢!」

  活閻王見到薛萬山出現,察覺到對方身上那股淵深似海的氣息,臉色陡然大變,幾乎是驚身而起,不覺倒吸一口氣。

  照他看來,這位天山掌門的武功已是與那上官雲相差無幾,難怪這天山派最近動作頻頻,原來是有了底氣。

  「僅是一個倪清風已是令人驚恐,再多一個薛萬山和那紫鶴老道,當今的武林門派,除了忠信堂,沒有一個是他們的對手,沈鶴年與李登萍也是一門支柱,武功也是不弱,還有那七個弟子也是精蘊內斂,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天山派崛起勢頭已是不可阻擋,地獄門還是少摻和這龍珠的事。」

  活閻王心思兜轉,很快下定了決心,這次他就當看個熱鬧,不偏不倚,誰拿龍珠,都與他無關。

  「紫鶴老道怎麼也來了,咱們可沒有收到消息,天山派藏的還真夠嚴實的。」

  唐德此刻臉色很是難看,那扶雲觀紫鶴老道雖是年邁,但是誰都知道當年這位的威名,一夜之間掃平連環十三寨,三十六顆寇匪人頭至今還掛在那連環山腳下,警醒著後來人。

  「四弟不要多想,見招拆招,趁著忠信堂未到,咱們多少說上幾句話,也算是給唐門眾人一個交代。」

  唐恩看了入座的天山派一干人,心中已是有了主意,既然事不可成,那就做足姿態,不是自己不成,而是對手太過強悍,我也是無能為力,至少明面山說得過去,如此一來,也可收攏人心,更好的控制唐門。

  華山派掌門越千峰見到薛萬山,也是一臉震驚,數年前對方修為不過高出自己一籌,但是現在卻遠遠將自己甩在後頭,昨夜的事情現在看來不過是一場鬧劇。

  薛萬山坐下之後,略說了幾句話,便對著沈鶴年一點頭,後者起身一禮後,對在場眾人說道:「諸位遠道而來,為的什麼,天山派很是清楚,龍珠確實落在天山派手上,不過常言道,奇物擇主,能者擁之,如今龍珠已可算是天山派私有之物,與諸位已是無有干係。」

  「沈道長此言差異,龍珠雖是無主之物,但是經手的人卻是不少,不說遠的,直說最近的,那西夏五虎的謝謙便是擁有者,可是卻被人無故殺害,這才使得龍珠落在貴派手上,要說這龍珠源流,謝謙恐怕比天山派更有資格擁有。」

  沈鶴年聞言,臉色不變,朝著說話人看去,只見是一個頭髮半黑半白,瘦削臉龐的黑衣中年。

  「原來是黑虎門的高門主,高門主說謝謙是最有資格的擁有者,此言大大的不妥,據本派得知,謝謙也是從玉蘭姑手上得到,他得到龍珠後,為了消滅證據,不惜放火燒了整個玉蘭山莊,此人卑劣無恥,貧道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

  「沈道長,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謝謙畢竟是最近的龍珠主人,合該歸他所有,天山派名門正派,不會還賴著死人的東西不放吧。」

  高絕聞言卻是冷哼一聲,不管沈鶴年如何分說,他一口咬死謝謙才是龍珠主人,理當物歸原主。

  雙方唇槍舌戰,糾纏片刻後,沈鶴年臉色很是難看,這時倪清風見狀,對著沈鶴年附耳幾句,後者聽後登時神情一緩,整理袍服,自信道:「高門主是想著將龍珠當做陪葬品封入謝謙墓中?」

  高絕一聽這話,頓感有些不妙,不過他還是小心言道:「這是自然,龍珠當成陪葬品,也足以聊慰謝兄的在天之靈,他因龍珠而死,有此結果也算是完美。」

  高絕此話一出,沈鶴年還未說話,一旁看戲的唐德卻是再也忍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唐德,你笑什麼!」

  高絕臉色一變,沉喝一聲,天山派也就罷了,在人間地盤上少不得要敬人家三分,但是唐門是個什麼東西,若是唐德不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高絕馬上會讓他知道什麼叫禍從口出。

  「高絕,枉你身為一派宗掌,這話說出來也不害臊,龍珠乃是天下至寶,誰人不想得到,你放到謝謙墓里,也不怕謝謙不得安寧,你這是幫他還是害他?」

  唐德對高絕不屑一顧,別人不知道,他還不知道麼,這高絕明面上是黑虎門門主,其實早已暗中歸順了忠信堂,成為忠信堂開拓地域的前鋒,這次急急忙忙的站出來,一定是得了忠信堂的吩咐。

  「你找死!」

  聽到唐德貶損的話,高絕眼中厲芒一閃,手上三道暗器一甩,朝著唐德擊打過去,後者見狀登時臉色微變,想不到對方竟是如此大膽,敢當面動手,就在唐德欲要出手之時,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叮叮三聲,眾人只見一根鐵刺將三枚環狀暗器釘在旗杆之上。

  「天山神芒!好精妙的手法。」唐恩眼神一凝,朝著釋放暗器的人看去,不出自己所料,正出手之人正是那倪清風。

  「高門主,還請自重,這裡是天山,輪不到你在這裡放肆,若是再有逾越,休怪在下不講情面。」

  倪清風冷哼一聲,眼神冷冷的看著那高絕,後者見狀臉色很是難看,不過到底是忌憚天山派,沒有再有多餘動作。

  「高門主,龍珠之事已成定局,當屬我天山派所有,此事毫無疑問……」

  沈鶴年見到高絕被師弟壓下氣勢,其他門派也是在觀望,欲要定下基調之時,卻被一道霸道聲音打斷。

  「沈道長稍等。」

  眾人聞言看去,只見一道霸氣身影緩步從容過來,正是上官雲,身後跟著日月雙煞,還有一個長相魁梧的中年。

  「他怎麼來了,原來上官雲這段時間也沒閒著,有此人在,這天山派的龍珠名分不一定能保住。」

  見到武林盟主出現,眾人再是看不慣也要起身見禮,薛萬山隨即也站起身來,越過眾人來到上官雲身前,見禮之後,薛萬山道:「上官堂主親臨天山,實在是讓蔽派蓬蓽生輝,上官堂主,請上座。」

  上官雲見到薛萬山也是大吃一驚,眼前之人竟是讓他有些捉摸不透,聽到這話,當即輕笑幾聲。

  「本堂主也是受人之託前來天山,薛掌門不必多禮。」

  薛萬山聞言伸手一引,引著上官雲坐到與自己同列的座位上,日月雙煞則是分列上官雲左右,僅剩下的一人則是站在廣場正中,享受著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這不是西夏五虎的老大凌霄麼,自謝謙身亡後,西夏五虎不是銷聲匿跡,怎麼現在又出來了?」

  「你也不看看他是跟誰來的,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上官堂主說受人之託,莫非便是此人麼?」

  薛萬山看了凌霄一眼便收回目光,半側身看向上官雲。

  「不錯,凌霄乃是西夏五虎之首,死去的謝謙是他五弟,凌霄欲要取回龍珠,找上忠信堂,讓堂主為他主持公道,我也是不好推辭,現在只有隨他走一趟了,還望薛掌門勿要怪罪。」

  「原是如此。」

  薛萬山輕嘆一聲,拂塵輕擺,憐憫的看了一眼凌霄,後者見到薛萬山如此模樣,立刻跪倒在地,對著薛萬山磕頭,臉上露出悲痛之色,澀聲道:「薛掌門,謝五弟為了龍珠丟了一條命,其餘三個兄弟也是間接死在此物之下,凌霄不求能將他拿回,只願薛掌門能在天下英雄面前將他毀去,一來也好慰藉我四位兄弟的在天之靈,二來也是毀去這害人之物,還武林清平。」

  倪清風聞聽此言倒是頗為讚賞的看了一眼凌霄,不管這話是他自己想的,還是別人交的,都不失為是一條妙計,若龍珠真是拿了出來,要想平安無事的收回去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薛萬山顯然也是想到此中關節,不過他心中早有定計,這仍是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看了一眼上官雲,薛萬山沉聲道:「凌義士大義之舉讓貧道甚感慚愧欽佩,如此壯舉,貧道豈會拒絕,正好上官堂主也在這,咱們便趁著這個機會將龍珠毀掉,不能讓這東西壞了武林各派之間的情意。」

  薛萬山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是紛紛錯愕,沈鶴年大為吃驚,上官雲眉頭一皺,越千峰面露笑容,苦木禪師則是停下了轉動佛珠,唐恩唐德與活閻王則是若有所思。

  「天嬌,你去將龍珠拿來,四師弟,你陪天嬌一塊去。」

  薛萬山吩咐一聲,倪清風與伏天嬌對著薛萬山一禮,隨後朝著正殿而去,不過一會,伏天嬌手上拿著一個普通木盒回來,眾人見狀不由自主的起身觀看,但是倪清風在伏天嬌身邊一擋,將眾人目光擋在外面。

  「師父。」

  薛萬山將木盒接過打開,眾人只見那龍珠緩緩浮在半空,散發著詭異的紫光,上官雲眼中閃過一絲貪婪,不過被他壓了下去,其餘之人更是不堪,更有幾人飛身騰挪,想要將龍珠奪走,不過在半路就被各式各樣的暗器掌氣給打落下來,變成一灘血肉。

  薛萬山見狀,不待分說,直接抽出寶劍,朝著那龍珠猛然一砍,只聽咔嚓一聲,那寶劍竟是從中斷裂,而龍珠卻是安然無恙。

  「師父!」

  伏天嬌驚呼一聲,眾人將目光短暫的移向薛萬山,只見對方面色略微慘白,嘴角更是有一絲血跡,想來是方才一劍讓他受了內傷,一些人不由暗暗起了心思。

  「薛掌門?」

  上官雲關懷一聲,但是目光卻緊盯著那龍珠。

  「無礙,這龍珠如此堅固,無懼兵刃,看來只能動用內力摧毀,上官堂主,煩請退開一步。」

  上官雲聞聽此言卻是心神一動,勸道:「薛掌門受傷不輕,還是讓本堂主來吧。」

  上官雲不待薛萬山反對,對著日月雙煞一點頭,二人立刻做好了準備,上官雲冷冷掃了一眼下方諸人,冷哼一聲,飛身凌空,朝著龍珠一掌打去,不過就在逼近龍珠之時,上官雲卻是化掌為爪,伸手朝著龍珠一抓。

  眾人見狀紛紛怒罵,手上暗器全數朝著上官雲打去,但是卻被日月雙煞聯手擋下,就在上官雲以為抓到龍珠之時,突然兩道詭異的聲音傳到自己的耳中,一者如鐘聲曠遠,一者似鼓音激昂,但是兩種聲音合在一起卻是失去了堂皇之氣,變得詭異陰森。

  「不好,是天蠍魔音!」

  上官雲臉色陡變,身影下墜,落地之後,直接運功抵擋,一層真氣牢牢將那魔音擋在外面。

  而就在魔音出現之前,倪清風已是有所察覺,方才兩股不弱的氣機悄然來到天山,若無差錯應該就是那「晨鐘暮鼓」。

  「所有天山弟子,立刻封閉五感,盤膝默運心法!」

  倪清風朗聲一語,天山派弟子皆是照做,而其餘各派之人聞言也是眼神一亮,立刻跟著做了起來。

  倪清風默運心法,不斷抵擋那襲來魔音,這天蠍魔音乃是武林第一音攻之術,除了硬抗之外,別無他法,功力稍弱,便會被震得氣血翻騰,筋脈受損,至少一月之內無法自有運轉內息。

  「師兄,師姐。」

  倪清風看著沈鶴年與李登萍抵抗魔音已是十分吃力,隨即雙掌抵住二人後背,兩股純正真氣匯入二人體內,沈鶴年與李登萍立刻收納進來,將胸口處那道悶氣沖開。

  沈鶴年與李登萍對著倪清風略一點頭,後者見狀道:「你們小心些,我去看看天嬌他們。」

  此刻場中還能自有活動的,除了倪清風之外,也就只剩下薛萬山與上官雲,二人抵在魔音最前方,將大部分攻勢承接下來,倪清風趁機為還在抵擋魔音的天山弟子輸送真氣,幫助他們護住心脈。

  魔音高昂,愈演愈烈,那飄浮半空的龍珠似乎也是受到刺激,其紫光越來越盛,將整個廣場照的紫色一片。

  就在此時,一道清雅聲音傳來:「木朗,去拿龍珠。」

  話語方落,只見偏殿之上一道人影飛躥下來,朝著那龍珠抓去。

  上官雲見狀臉色一沉,將魔音壓下,身影飄動,一掌襲向暮鼓,後者見狀不閃不避,一拳轟了上去,拳掌交接,雙方各是被震退,上官雲洒然而落,倒是那暮鼓卻是受了一些輕傷。

  「晨鐘暮鼓,你們二人不躲在深山,跑到天山來撒野,是想讓我上官雲收拾你們麼。」

  暮鼓聞聽此言冷哼一聲,隔空一掌,直接敲響那碩大音鼓,只聽砰砰幾聲巨響,與那陰柔鐘聲匯合一處,廣場瞬間被音力震裂出一道裂痕,一顆顆石塊被激上空中,隨著暮鼓晨鐘二人操控,如雨落般朝著眾人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