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絕路叄

  第653章 絕路叄

  沈放見他實是平易近人,拘束之意漸去,笑道:「如此說來,若品茶味,還是煮新鮮葉子最好。🐯🐝 ❻➈𝓼нùⓍ.Ⓒ𝐎𝓜 ☮🍫」

  柴九微微搖頭,道:「事不目見耳聞,而臆斷其有無。最是大忌。」

  沈放心頭一震,低聲道:「晚輩受教。」

  柴九微笑道:「談不上說教,不過提醒小友一句。小友聰明機警,若再謹慎,前途無量。」頓了一頓,又道:「鮮葉自然也可沖泡,但我也試了三、五十種茶葉,都有苦、澀、草味,且味道寡淡,無烘焙後之香氣。若是水煮,則雜味更重。如同生肉水煮,必有血腥膻氣,烘烤卻是極香。」

  沈放點了點頭,道:「倒是也好比人,須得經歷磨礪,方才深醇。」

  柴九將茶壺中茶水倒到碗中,卻只倒了沈放面前一碗,道:「小友此語說的極好,既然如此,這第一泡也叫你嘗嘗。」

  沈放見那茶色發黑,倒似藥湯一般,好奇道:「怎麼,這第一壺慣常不飲的麼?」

  柴九道:「此法也是潮州一位高人相授,他說這第一泡味道過於濃厚,聞著香,吃到口中,卻嫌太過味重。如此沖茶,實以第二、第三壺為最佳,四壺以後,滋味漸失。」呵呵一笑,道:「少澀老寡,最好不過少年時。」

  沈放聞言也是一笑,端起面前茶碗,舉碗齊眉,道:「晚輩卻之不恭,敢請一試。」

  那茶仍燙,輕輕呷了一口,先覺一絲苦味,隨即便是一股濃香,似有一點蘭花之氣,與自己平日所飲的茶湯果然大是不同。口中略一回味,又覺一股若有若無的甜意,又連飲兩口,放下茶碗,贊道:「果然與眾不同,有股獨特的清香之感,舌底生甘,又有……」腦中反覆思索,好半天才接道:「似是一股山石之韻。」

  柴九眼神一亮,似是略覺意外,道:「不想高山流水,竟遇知音。小友果然是妙人,莫非之前也飲過此茶?否則何以品出山石之味?」

  沈放忙道:「小子不曾得見,膽大妄言,還請勿怪。」

  柴九呵呵一笑,將茶壺中茶水倒盡,又提水壺注滿,方道:「這壺中所泡,乃是『晚甘侯』,生於武夷山岩壁之上,自帶一股岩韻。能品出這股味道,當真是萬中無一。」

  「晚甘侯」早見於南北朝,名於唐代孫樵,唐宋皆為貢品,所取又皆為山中野生古樹,產量有限,多是極品「片茶」和「臘茶」,民間見之極少。

  所謂名山出名茶,武夷山岩茶之名自漢代便是家喻戶曉。「晚甘侯」乃是武夷岩茶統稱,其類也是不少。如今武夷山茶自是以大紅袍最為出名,但彼時仍無此名。

  相傳明洪武十八(1385)年,舉子丁顯上京赴考,路過武夷山時突染重病,腹痛難忍,巧遇天心永樂禪寺一和尚,取其所藏茶葉泡與他喝,病痛即止。岩茶有解毒防病、消食去膩之效,彼時人已知其性。丁顯考中狀元,前來致謝和尚,問及茶葉出處,得知後脫下大紅袍披於茶樹之上,乃得「大紅袍」之名。

  沈放倒覺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子信口開河,貽笑大方。」伸手接過茶壺,在兩人碗中分別倒滿,看茶湯顏色呈褐紅,果然比先前淡了幾分。

  柴九也端起茶碗,飲了一口,道:「這水涼的太快,還需煮上一瓶。」

  沈放不待吩咐,起身拿起瓷瓶,見旁邊有一木桶,拿起桶內木勺,舀水注入瓶中。

  柴九道:「小友可知這水來自何處?」

  沈放道:「水色清冽,視之如墨,莫非是山泉深潭之水?」

  古人飲茶,對水尤為講究。陸羽《茶經》有云:「其水,用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這其中井水評價最低,除了水井中常落雜物,還有其水不流之故。

  天南地北,各地山泉,皆是煮茶上上之選。但有人偏愛自泉急流處取水,也有人獨愛沉潭中水,各有說法。這潭水相比山泉,要更加冰寒,若非日下細看,顏色就近乎發黑。

  柴九道:「雖不中,亦不遠矣。此乃武夷山山泉中段之水。」

  沈放微微一笑。

  柴九一眼看破他心思,笑道:「小友可是笑我勞民傷財,只顧口舌之欲,未免奢靡過欲麼。實不相瞞,此乃一位老友知我好茶,每年三千里運來,實在推辭不得。」

  沈放面上一紅,道:「小子篳門閨竇之家,未免少見多怪。這各地的水當真有不同麼?」

  柴九哈哈一笑,道:「或許是有,可惜我也喝不出來。」

  沈放更覺此人坦蕩,也笑道:「如此說來,介甫公與東坡先生論水,也是子虛烏有了?」

  柴九道:「這兩位皆是高人,豈敢妄語。」

  沈放將瓷瓶掛到爐上,這才返身坐回,端起面前茶碗,飲了一口,果覺與上一碗相比,苦澀之味少了許多,茶味更加醇香。稍覺奇怪,道:「我聞水若長期封存,不免腐敗變味,這……?」

  柴九道:「我那朋友也是個妙人,他想了個法子,隨車帶來大量武夷山水潭中礫石。水到燕京,以礫石濾之,再靜置十餘日,取其上部一半,余水棄之,則無異味。」

  沈放道:「掃雪煎香茗,細寫茶經煮茶雪。我聞『無根水』也是煮茶上品,先生可否試過。」古人將雪水和雨水都稱為「無根水」,以為其至純至淨,甚至可以作為藥引。

  柴九笑道:「這兩者滋味都是一般,遠不如山泉水。櫳翠庵的妙玉師太教了我個法門。待四九天,雪後一日,收梅花上的雪,置於鈞窯鬼臉青的花瓮之中。蠲於梅花根下,五年之後取出。此水泡此岩茶,最是相得。前些日子,剛夠五年,不及待取出試了。」

  沈放也是好奇,道:「滋味可是不同?」

  柴九搖頭道:「瓮中止有污臭之水半瓮,惡臭難聞,這滋味倒未敢嘗。」

  沈放忍不住笑道:「哈哈,原來這天心師太倒會唬人。」

  柴九也笑道:「想是封存不善,或是我不得其法也是有的,今冬倒是準備再試試。」

  兩人煮茶閒話,倒越聊越是投機。沈放只覺這名滿天下的柴府九爺,沒有半點架子,當真是和善之極。

  兩壺茶飲過,柴九將茶具擺置一邊,忽道:「那日南海子獵苑之中,你挑了那隻木盒,為何不帶走?」

  沈放道:「人不能太貪心,那東西過於貴重,不是在下可以染指。」

  柴九道:「哦,你知道那是何物?」

  沈放道:「楚人和氏得玉璞楚山中,先後獻厲王、武王,皆以為石,刖其左右足,後文王乃現其玉,稱和氏璧。後以和親,贈壁於趙。秦滅六國,宰相李斯刻『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字於壁上,是為傳國玉璽。王莽篡漢,索此璽,王后擲璽,壞其一角。王莽將殘角鑲於木上,以為盛放玉璽之盒。若是我所料沒錯,那就是王莽裝傳國玉璽的盒子,盒上那一小塊玉石,便是傳國玉璽上掉下那一塊。」

  柴九看了沈放一陣,慢慢道:「既然不敢拿,為什麼還要選?」旋即微微一笑,道:「你是不想欒星回拿去是麼?」

  沈放點點頭,算是默認。

  柴九呵呵笑道:「一個盒子而已。」

  沈放也是忍不住好奇之心,道:「原本那盒中?」

  柴九道:「你說呢?」

  沈放心道,我猜九成九就是個盒子,那是傳國玉璽啊,真有的話誰敢透露半點風聲。

  柴九呵呵一笑,站起身來,道:「你隨我來。」帶沈放到了一間屋前,推門而入。

  房間不大,卻是空空蕩蕩,點了一盞油燈,就放在地上。燈旁一個蒲團,蒲團上放著一本古舊書籍。蒲團之旁,竟是一口水缸。更古怪的是,四面牆上,除了一道門戶,竟是連個窗戶也不見。

  柴九站在門口,並無進去之意,仍是面帶微笑,道:「你心意我已知曉。你既不舍江湖,江湖也當給你一個機會。」

  沈放心頭劇震,柴九之語如五雷轟頂,叫他幾乎不敢相信,情不自禁望向蒲團上那本書,心中不住道:「什麼機會?什麼機會?難道!難道!」

  就聽柴九繼續道:「你經脈因傷受損,虛不受補,更不能承受內功修行的勁氣。蓋因天下內功心法,皆是自十二正經練起,唯獨一本除外!」

  沈放幾乎忍不住要一步搶入屋內,拿起那書來看,知道柴九還有後言,好容易忍住,望向柴九眼神,已是火熱。自己夢寐以求之事,似乎就在面前。

  柴九道:「你該知道,百餘年前,為武林內功修為定下九重境界之名的張擬,曾經留下一本書。」

  沈放脫口而出,道:「《白馬左道經》!」但隨即心中狐疑,道:「不是都說這書乃是假的麼!」

  柴九搖了搖頭,道:「張擬確實身無武功,他和你一樣,也是經絡有隱疾,練不得內功。也正是如此,他才孜孜不倦,一心要創出一門與眾不同的武功來。」頓了一頓,道:「這本就是《白馬經》,張擬雖不及修煉就死,但此書是他畢生心血,他對此書堅信不疑,又豈會加上『左道』二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