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奇貨玖
諸葛飛卿伸手接過,入手一沉,那物不大,分量卻是不輕。🎉✌ 👻💲在手中仔細翻看片刻,道:「看似個古物令牌,這是佛像麼?與尋常所見倒是不同。」
那佛像端坐蓮壇,面相圓潤,安詳自如,身穿寬袖僧衣,襟打無扣結帶,雙手相迭,手心向上置於膝上,神態莊嚴慈善,衣褶簡樸流暢,形象頗為傳神。
但奇怪的是,這佛像竟是披頭散髮發,一直垂到肩部。中土和尚都是光頭,但佛像都有髮髻。唐代之前,佛像髮髻造型,有磨光式、波紋式和螺發三種。但不管哪種,都能見明顯的突起髮髻。此像卻是頭頂平滑。
沈放道:「這材質也是古怪,怎一面似玉,一面似鐵,卻無拼合痕跡?」
諸葛飛卿又看一陣,面色凝重,道:「此絕非我中土之物,聽聞魔教有二宗三際論,光明黑暗之說,拜明尊,崇聖火。此物多半與該教有關。」遞迴沈放,又道:「此物怪異,輕易莫要示人。」
沈放道:「是,是以師弟方才未敢言語。」接過那物,仍放回懷中。
諸葛飛卿道:「你說那地下密室乃是古蹟?」
沈放點頭道:「是,我瞧石壁之上,有刻畫圖形,最晚也是南朝之前。但我等所見之物,應都是後來放入。」
諸葛飛卿道:「如此說來,有人故意將此牌藏在那裡,如今既然落在你手,想人家也是知道。」
沈放道:「人家既然願意給,我豈有不敢拿之理。」
諸葛飛卿道:「自己小心在意,聽聞翼王府中不少修煉魔功之人,這魔教怕也有死灰復燃之意。」
沈放點頭答應,與師兄又說幾句,自己回房安歇。
蹴鞠,「蹴」是腳蹴、蹋、踢之意,「鞠」則是外包皮革、內實米糠、毛髮的球。早在戰國時期,蹴鞠便已開始流行。漢代開始成為兵家練兵之法。唐宋蹴鞠之風更是席捲天下。
唐朝已經出現充氣的皮球,宋代則已經出現了專職的蹴鞠組織與蹴鞠藝人。
金人初見蹴鞠之戲便是熱愛,比宋人猶有過之。齊雲社乃是有據可考的最早的足協組織,專事負責蹴鞠活動的比賽組織和宣傳推廣。還有詳細的《齊雲社規》。
金人也沿用此名,燕京城內,專事蹴鞠的團體甚多,金國節慶,都要安排蹴鞠助興。
次日午後,鄭挺一身新衣,早早來到城西齊雲社。他前日去拜會紇石烈光中,人家不愧京城名少,對他這素昧平生之人,也是客客氣氣,不但回了禮物,還邀他今日來看蹴鞠。
本是乘興而來,到了卻才發現,紇石烈光中包了一處看台,請的客人卻是不少。自己的座位在邊角之處,離中央怕不下十萬八千里。
心中惱怒,本想摔袖就走。心中不住道:「當真是龍游淺灘、虎落平陽。想不到我鄭挺也有今日,看個蹴鞠居然要坐在角落之中。若還在大宋,韓侂胄見我,也不敢如此無禮。」
惱怒要走,卻又有些不舍。他如今丟了官職,孤身一人好容易跑到燕京,本指望昔日打過交道的一些金國富貴能夠伸手相助,誰知一個個都是翻臉無情。
若不是逃命之時,還帶了些金銀細軟,如今只怕早已流落街頭。眼下不同以往,好容易有個結交京城權貴的機會,又豈能白白錯過。
等了許久,出來暖場的蹴鞠藝人已經換了兩批,紇石烈光中才姍姍來遲。鄭挺強打精神,主動上前招呼。紇石烈光中禮貌回禮,面上卻是堆的假笑,似是早已忘了他是哪個。
此等虛情世故的假笑他鄭挺也是行家裡手,都不須去看,鼻子也聞的出來。心中更是忿忿,心又道:「當真是龍游淺灘、虎落平陽。想不到我鄭挺也有今日,笑臉貼上人家冷屁股。若還在大宋,韓侂胄見我,也不敢如此無禮。」
目送紇石烈光中上了主位,中間兩排大椅,前面瓜果茶點堆的高高。後面已坐了兩位客人,都是京城名士。紇石烈光中與兩人一番客套,隨後自己卻在前排落座,他身旁一排六個位子,此際只坐了他一人。
鄭挺心道:「老子今天就不走,倒要看看,你都請了些什麼貴客,竟如此冷落老夫。」
一雙眼,兩隻耳朵,自不閒著,不斷東瞧西望。此際來人已是越來越多,鄭挺越看越是驚訝。來的客人三教九流,卻無一不是聲名赫赫之人。剛剛卸職的吏部尚書黃旬、大報恩寺空雪禪師、京師大儒尚師泰、劉關山等等,僅中間後排的七八人,拿出來都是京城數的著的人物。
就連尚書省左司郎中的長公子,也不過坐了一個偏位。其餘各路朝廷官員的子子孫孫,更是認不過來。眾人見了紇石烈光中,都是客客氣氣,有幾個,更是近乎諂媚。在場無一個現職官員,想是紇石烈光中有意如此安排。
鄭挺心中翻騰,心道:「看來老夫還是小瞧了這金源郡王府,是啊,這小子雖是個白丁,可有個金源郡王的爺爺。雖然死了,可不還有個東京留守的老爹嗎!紇石烈家一族主枝啊,深耕多年,朝中千絲萬縷,又豈是白與的!」
一聲鑼響,今日的主戲正式開場。只見下方場地之中,跑出兩隊人馬,高梳仙人髻、戴花冠,繡羅寬衫,半截羅裙,一個個花枝招展,白花花的胳膊大腿還未動就露了大半。
鄭挺情不自禁也瞧過去,嘴角險些流出口水,心道:「原來還是女子比賽,這光中公子,倒也是會玩!」
蹴鞠向來不是男子專利,大唐風氣開明,女子也開始登上球場。教司坊甚至培訓有專門蹴鞠的「內人」,唐太宗和玄宗都甚是喜歡觀看女子蹴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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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時女子蹴鞠,又叫「滾弄」,不乏技藝高超之女子。唐五代後蜀花蕊夫人就性喜蹴鞠,據傳技藝也是不凡。但唐時女子所玩,都是「白打」。
古時蹴鞠分有球門和無球門。無球門便是「白打」,雙方只比技巧,球不落地,看誰花樣踢的更好。
到宋朝,「白打」已是五花八門。從一人場到十人場都有。一人場便是由參加者逐一輪流表演,稱為「井輪」。兩人以上至十人分別稱為兩人場、轉花枝、流星趕月、小出尖、大出尖、落花流水、八仙過海、踢花心和全場,各有規定的踢球路線。用上身觸球稱為上截解數,膝以上部位觸球稱為中截解數,用小腿和腳踢稱為下截解數。踢法繁多,《蹴鞠譜》上說「腳頭十萬踢,解數百千般」。
今日場中不多不少,恰是二十名女子,正是一個全場。列隊完畢,卻不開賽。
齊雲社的社長專程來到紇石烈光中席前,一番恭維,將一個皮球遞上。
宋時皮球的製作之精良,叫今人也是嘆為觀止。《蹴鞠譜》中說,皮球原料為「香皮十二」、「香包一套」、「熟硝黃革,實料輕裁」。十二瓣皮球比唐代的八皮球更接近圓形,而且「密閉砌體拼接,無露線角」,即球殼表面縫好後不露一線,稱為里縫法。球的重量也有一個標準,「正重十四兩」。
皮球可以充氣,而且不是用嘴,已經有了「氣瓶」。「打揎訣」中說:「打揎者,添氣也。事雖易,而實難,不可太堅,堅則健色(足球的雅稱)浮急,蹴之損力;不可太寬,寬則健色虛泛,蹴之不起;須用九分著氣,乃為適中。
「揎」是一種小型皮革鼓風機,最初用於冶煉。宋人甚至知道,球打氣不能太滿,太滿的球跳得太快,踢得太猛而無法控制。也不應該太軟,太軟則踢之不起。最適合便是沖氣九成。
紇石烈光中接球在手,就在台上踢了兩腳,一個「斜插花」,接一個「燕歸巢」,又接一個「雙肩背月」,贏得滿堂喝彩。
紇石烈光中也不炫耀,兩三下踢過,一個「佛頂珠」將球頂起,隨即一個「旱地拾魚」,將球遠遠踢出,直落入場中。
從兩邊隊中出來一個女子,柳腰輕搖,已經到了球下,伸出小腳,那球正落在她腳面之上。輕輕一沉,將球卸了下來,穩穩噹噹擺在腳面之上,如同牢牢粘住了一般。
一眾看客都知道這一招「沉魚落雁」實是不易,又爆出震天階一陣彩聲。
隨即場上女子八仙過海,各顯其能,一顆皮球上下飛舞,如同蝴蝶一般,引得觀眾大呼小叫。
這場上的女子都是藝伎出身,不但技藝高超,更是個個年輕貌美。舉手投足,風情萬種,場上觀眾喝彩聲是一浪高過一浪。
已經開賽,紇石烈光中身旁五張椅上卻還是空空蕩蕩。
鄭挺偷眼瞥見,心中暗笑:「你紇石烈光中便又如何,還是有人不給你面子,留了位子,人家偏偏不來。」
正酸溜溜胡思亂想,卻見紇石烈光中面露喜色,迎下座來。
從後面台階處,上來五人,當先一人,年紀輕輕,面色蒼白,一身青衫,看似尋常,細看卻是裁剪的修短合度,方寸得宜,一看就是京城「天衣坊」的訂製,身上不見什麼誇張的配飾,只腰間掛了一方白玉,通透如水如雲,走動之時,竟有流光跟隨。更叫人驚奇的是,此人年紀不大,卻是兩鬢白髮絲垂,襯著不苟言笑一張臉,更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
不等鄭挺驚訝,身後又跟上四人,竟都是四位國色天香的佳人。一人身著粉紅宮裝,嬌白富貴;一人身著白色羅裙絲襖,如出水芙蓉;一人紫色大袖禮服,高貴脫俗;一人寶藍宮衣,艷若桃李。衣衫固然華貴,四張面孔薄施粉黛,更是美的不食人間煙火,如同廣寒宮中嫦娥現,瑤池仙女下了凡塵。
四人一露面,看台之上,忽然鴉雀無聲,人人瞪大雙眼,眼珠在眼眶裡飛轉,卻不知該落在哪一個身上。就連大報恩寺空雪禪師也扭頭望了一眼。
紇石烈光中迎上前去,與那年輕人把臂而行,四位美人目不斜視,行到中間坐下,對周圍眾人,看也未看一眼。
鄭挺一雙眼也是瞪的老大,心道:「這位究竟是什麼人!為何紇石烈光中如此客氣,他身邊那四個女子又是什麼來頭?這四個如此人才,放到大宋,也得是個貴妃娘娘啊!」
目光最後才回到沈放身上,看了一眼,便是眉頭一皺,心道:「他這頭髮是染的麼,如今的年輕人當真是標新立異。這要是我兒子,腿給他打斷。」
註: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這句話是蘇格拉底的名言。
註:十六國時代到北魏初期,即4-5世紀時,在雕塑及壁畫上佛像的頭部一般不表現頭髮的紋路,肉髻也是光滑如球狀,俗稱為磨光肉髻。而同期,也有刻畫發紋的佛像,又分為束髮形、水波紋形、渦卷形等等。隋唐之後,起源於印度中部馬土臘地區的螺發成為主要佛法塑造形式,一直至今。福建晉江草庵寺,有我國目前唯一的摩尼光佛造像,卻是披散的髮式。草庵始於宋紹興年間,摩尼像則是元時建祀。
註:木槨地宮,槨是盛放棺木的宮室,棺外的套棺,以大木榫卯為一大套室,下有地盤,上有大蓋。槨中分數格,正中放棺,兩旁和上下圍繞方格,稱之為廂,用來安放隨葬品。文中古墓格局,基本與商丘芒碭山樑孝王王后墓相近,但實際上的漢墓是沒有這麼大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