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工學肆
眾人聽他這句,都是搖頭。😡🎀 6➈𝕤𝕙υⓍ.ᑕσM 🐊💚冉俊傑更是心中不喜,心道,家父已仙去,你還問咳嗽不咳嗽,當真是無稽之談。但對方終究還是一片好意,只得道:「勞兄台記掛,家父這咳嗽來的古怪,找了許多大夫都看不好。」
沈放道:「可老英雄臨終前二日,卻突然不咳了,可是如此?」
冉俊傑微微一怔,一時竟應對不上,他雖一直在冉雄飛身旁,但冉雄飛比武之後,並無異狀,兩日後突然亡故,這些細枝末節,他自己也實在是未曾注意。
身後欒星來卻是惱道:「臭小子,你問這些作甚,人都死了,你還要給他瞧病不成。」
沈放不去理他,對冉俊傑道:「有句話我本不想說,但聽有人大言不慚,竟說冉老英雄武功不及,才被生生打死。事關老英雄聲譽,你道我說是不說?」
冉俊傑面上陰晴不定,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江湖人更是對聲名看的極重,沈放口口聲聲事關冉雄飛聲譽,他自是不能置之不理,咬牙道:「兄台儘管直言。」
眉頭緊皺,忽然接道:「我想起來了,家父臨終前二日,確是不咳嗽了。家父還說,這毛病,治他的時候不好,不管不問,他倒是自家好了。」
沈放點點頭,又道:「那令尊近年可有半夜睡不安穩,上腹脹痛,甚有嘔吐之感麼?」
冉俊傑奇道:「你怎知道?」隨即皺眉道:「你究竟想問什麼?」
沈放道:「令尊不是鐵掌幫羅長老所殺,乃是死於胸痹之症。」
胸痹一詞,最早見諸於漢代張仲景《金匱要略》。張仲景提出「胸痹」的名稱,歸納病機為「陽微陰弦」,所述病症與現代醫學所指的冠狀動脈粥樣硬化性心臟病(心絞痛、心肌梗死)關係密切。
一言既出,眾皆譁然。鄧飛身旁胖老者道:「胡言亂語,若是病故,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就在與羅老賊交手之後,豈有如此巧合之事。」
沈放搖頭道:「羅長老一掌或是誘因,但絕非根本。據我所知,羅長老一掌並未打實,冉老英雄離去時也無受傷之狀。回去之後,甚至府中無人出來買藥,想是也未見外傷內淤。」轉向冉俊傑道:「令尊被打中之處可有異樣麼?」
冉俊傑搖頭道:「確不曾有,想是這老賊掌力詭異,不易察覺。」
沈放道:「我前次遇到令尊,便覺奇怪。令尊武功高強,內力深厚,本不易得病。但宴席之上,令尊卻是不住咳嗽,卻又不見有痰,面上脖頸之處,青筋暴露,我便疑心他有胸痹之症。適才所問,令尊夜半熟睡中腹痛,也是對症。在下學藝不精,又專程問了道濟大師,大師未曾親見,但也說在下推測有幾分道理。」
眾人對沈放不甚了了,但對道濟大師之名卻是如雷貫耳,登時便有人竊竊私語。
隱約聽一人道:「我便說其中有古怪,那羅長老根本沒打到人家,自己還被踢了一腳,難道冉雄飛真是自家有病死的?」
鐵掌幫人群中立刻有人說道:「好啊,原來自己是個短命鬼,反來誣陷我家長老。死人也能拿來做戲,貴教這算盤真是打的啪啪響。」
玄天宗有人接口罵道:「這小子胡說八道,如何能信!」
丁常任皺眉道:「你如此說可有真憑實據?」
沈放道:「我認識個朋友,名叫宋慈,慣會辨人死因。如今冉老英魂不遠,不管是因內傷而亡,還是死於胸痹之症,我這位朋友都驗的出來。」
丁常任道:「哦,可是今年新進太學,來自福建建陽縣的那個宋惠父?」
沈放道:「正是此人。」
丁常任道:「好!」轉向冉俊傑道:「此事既然是因殺人而起,你既是苦主,本府做主,叫那宋慈驗上一驗,也免叫令尊九泉之下聲名有染,還他個清白,你看如何?」他如此說話,對沈放所說,卻是已信了七成。
冉俊傑臉色蒼白,此前人人皆道冉雄飛乃是被羅南烈打殺,誰也未曾疑心。即便是羅南烈,也只當冉雄飛是被自己掌力所傷。
如今沈放寥寥數語,卻是突起變化。眼下已是一幫一教之爭,又豈是他可以做主。
冉俊傑心神大亂,只得朝居中的大荒落和執徐看去。一直未曾動過的執徐此際卻是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
冉俊傑立刻領悟,高聲道:「家父已經入土為安,小兒不孝,豈能再去驚擾。」
古時並不流行開棺驗屍,毀損他人屍體更是要判重刑,是以宋慈在書院才會被人當作個怪物。
《孝經》有云:「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自己的身體尚且須得好好照顧,更何況先人的遺體。
《禮記檀弓上》說:「喪三日而殯,凡附於身者,必誠必信,勿之有悔焉耳矣。」意思就是說父母去世以後,應該將遺體恭敬地陳列三日再進行殯葬,還要注意保持遺體的原形,身體各部位都要認真梳洗乾淨,不要留下遺憾。
《三言二拍·二刻拍案驚奇·卷三十一》:行孝子到底不簡屍,殉節婦留待雙出柩。記載個故事,一孝子父親被人打死,不願損傷亡父屍骨,拒絕簡屍,自己鑄劍報仇。
彼時禮教之言,深入人心,是以律法也說的明白,若是苦主不肯,「許屍親告遞免簡」。
是以冉俊傑出言拒絕,也是順理成章,即便丁常任也是強迫不得。
丁常任冷哼一聲,側身對周啟泰道:「周老先生,你看如何?」
周啟泰笑道:「若是能簡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自然是好。可做兒子的不能對亡父不敬,此乃孝道,咱們也當體量才是。」此人人老成精,說話模稜兩可,雙方都不得罪。
丁常任暗自搖頭,心中後悔讓此人坐在這裡。
但如此一來,鐵掌幫自覺得了道理,霍稚權也是咳嗽一聲,道:「冉家小友,事關重大,我瞧還是驗一驗的好。我鐵掌幫遇事不怕,卻也不願背這無稽之名。」
鄧飛冷哼一聲,道:「好,驗,這一個月我教七十九人死在你等手中,不妨一一驗過。」冷笑道:「也不須請那什麼宋慈,金慈,我幫中有的是斷頭塌胸的屍首,有眼都能看出不假。」
毛彪怒道:「如此說來,你們是不打算講理了。」
鄧飛冷笑道:「鐵掌幫居然要講道理,你說好笑不好笑。」
霍稚權道:「既然貴教毫無誠意,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便是。」
胖老者道:「說不得,正要討教討教。」
眾人七嘴八舌,轉眼又吵成一團,越說越亂,隨即彼此謾罵,各種污言穢語都竄了出來。
今日乃是說和,自然不能真的動手,如此一來,一幫一教帶來的下屬更是肆無忌憚,一個罵的比一個難聽。
沈放不住搖頭,看看冉俊傑。
冉俊傑神情落寞,低下頭去。
沈放原本也猜到這個結果,冉雄飛究竟是不是羅南烈所殺根本無足輕重,玄天宗便是要搶奪鐵掌幫的地盤,江湖人彼此多看一眼都能打的起來,又豈會少了藉口。
丁常任耳聽各種低俗叫罵,比市井潑婦尚且不如,越聽越怒。他也是聰明之人,這一幫一教陽奉陰違,沒有半點和談之意,他如何聽不出來,再難容忍,一拍茶案,吼道:「都給我住嘴!朝廷容得你們,不過是當你們是個虎子,還有些用處。如此囂張跋扈,給臉不要,當真要造反不成!」
虎子便是夜壺,蓋因虎子開口乃是作虎頭之形,傳說乃是李廣射虎之後而作,後遂流行開來。
唐朝以前叫由虎子,唐時避諱李世民曾祖父李虎之名改為馬子,宋時又恢復了虎子之名。玄天宗和鐵掌幫都是如今勢力強橫的幫會,但在朝中大臣看來,與一般的市井流氓也無本質之分。
各朝各代,底層的黑惡勢力,屢禁不止。大的城鎮,所轄百姓太多,官府管起來往往力有不逮,天長日久,便默認了一些幫會。
這些幫會統轄城中各地底層勢力,與朝廷勾連,維持市井秩序,甚至替朝廷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這些幫派出手更狠,比朝廷更會斂財,得了錢財,又去賄賂朝廷官員,沆瀣一氣,愈發不可收拾。
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縱容合污。但在朝臣眼中,這些幫派終究不登大雅之堂,便如夜壺一般,用的著的時候拿出來,用不著就一腳踢開。
此番言論非是丁常任一人所有,但在此場合公然說出,便有些太傷人臉面。
果然大堂之上,忽然鴉雀無聲,人人看著那丁常任,一幫一教的漢子更是不少人目露凶光。
半晌,玄天宗一方,大荒落緩緩開口道:「丁大人是惠州人,四位夫人、兩位少爺,還有三位小姐,在這臨安城,住的可還習慣麼?」
鐵掌幫霍稚權接道:「丁大人城西新買的宅子,可聽說有些不祥,先前幾個主人都是橫遭不幸。丁大人初來乍到,有所不知,怕是被牙行騙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