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工學伍

  第376章 工學伍

  毛彪冷笑一聲,也道:「丁大人家財萬貫,進城時裝錢的箱子足足都有二十七個,這錢財自然是不放在眼裡。🍑 ⋆ 🍭 🎀 𝟨𝟫𝓈𝒽𝓊𝓍.𝒸☯𝓂 🎀 🍭 ⋆ 🍑但大人堂堂金紫之貴,卻被下賤之人捉弄蒙蔽,我都有些看不過去,要不要幫大人去說道說道?」

  幾人說話,分明是將丁常任底細扒個一乾二淨,言語中赤裸裸的威脅之意,當真是個聾子也聽的出來。

  丁常任握緊拳頭,麵皮抽動,臉色突紅突白,竟是不敢作聲。

  就在此時,忽聽門外亂步聲響,伴著勸解之聲,想是有人正要闖上堂來,下面的人攔阻不住。

  堂上多半都是武林中人,耳目遠勝常人,聽得聲響,都是驚疑。當下林府這大堂之上,高手雲集,玄天宗、鐵掌幫這兩塊招牌放出去,哪個人還敢來搗亂。就便是林醒沐林家,也是非同小可,門外更有一幫一派的高手坐鎮。

  但聽聲響,又不似動武硬闖,莫非是今日漏請了什麼人物?

  正疑惑間,一白髮耄耋老翁已大步踏上堂來,一張長臉,頜下白須,雙目炯炯有神,身材矮小單薄,貌不驚人,似是一陣風也能吹倒。未上堂前,便已出聲罵道:「一幫跳樑小丑,無膽鼠輩,有本事找金人撒野去,關起門來自己打自己人,算什麼本事!」

  毛彪身後一條大漢怒道:「老不死的,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此大放厥詞!」

  話音未落,忽然人影一閃,隨即「啪」的一聲。卻是霍稚權起身過來,重重給了他一個耳光。這一巴掌好不厲害,那漢子口中鮮血直涌,連牙齒也打掉了四五顆。

  霍稚權神色恭敬,打完下屬,一躬到地,恭聲道:「此人無知,不識得放翁先生,定會重重責罰,望乞恕罪。鐵掌幫霍稚權,拜見陸老先生。」

  此際堂上坐著的一眾人等已是齊齊站起,執徐、大荒落、周啟泰等人都是躬身行禮。就連丁常任也是神情恭敬,急急起身作了個揖。

  林醒沐早已起身迎上前去,一把扶住,一迭聲道:「陸先生怎地來了,未能出門遠迎,當真是罪過罪過。」

  沈放也是吃驚不小,他也是不識這老者,但聽霍稚權說話,再看眾人神色,立刻想到了此人是誰,心頭大震,當即也是整整衣冠,遠遠躬身見禮。

  紅酥手,黃縢酒,滿城春色宮牆柳。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正是越州山陰放翁先生,朱熹之後,與辛棄疾並領文壇風騷,一生愛國抗金的史學大家,陸游陸務觀!

  如今陸游已是八十高齡,此際雖仍是昂首闊步,行進之間,卻已見顫顫巍巍,白髮三千,皓首蒼顏。但一雙虎目,仍是凜凜生威,叫人一見之下,敬意油然而生。見林醒沐過來,眼睛就是一瞪。

  林醒沐嚇了一跳,知道這陸游頗多怪癖,自視清高,更是看不起奸猾商賈,見他瞪眼,連忙賠上笑臉。

  陸游卻道:「你便是那個假木頭?你倒是生了個好閨女。」伸出只手,讓林醒沐扶住。

  旁人若敢當面喊一聲「假木頭」,林醒沐定要翻臉,此際卻是受寵若驚,更沒想到陸游竟肯教自己攙扶,連忙恭恭敬敬上前扶住。

  這一把扶住,那是得了大儒認可,這往後底氣也足了三分。暗自欣喜,心道,想不到今天倒是沾了那丫頭的光。

  林懷玉和瑩兒在流民營所為,已是不脛而走,在臨安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林醒沐扶著陸遊走到堂前,堂上鴉雀無聲,人人注目。

  此際即便不識之人,也被身側人提醒,人人肅立恭敬。

  陸游聲名赫赫,品行高潔,在大宋那是人人敬仰。

  宋時文人地位極高,即便江湖中的漢子,也是敬佩讀書人,輕易不會對書生下手,更何況陸游此等身份。

  見他一面,即便這些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事後也要吹上半年。人群之中,欒星回兄弟卻是神情各異,欒星回一直看著陸游,似是要看個仔細,欒星來卻是左顧右盼,一臉的不以為然。

  此際唯有沈放正站在堂上中央,冉俊傑也早已躲到人後,更顯他突兀。見場上情形,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大丈夫在世,當如是焉。

  陸游薑桂之性,老而彌辣,正在氣頭之上,見他立在當中,左看右看都不順眼,脫手就將手中拐杖砸了過來,罵道:「年紀輕輕不學好,就知為非作歹,混跡賊窩!」

  沈放突遭無妄之災,怕陸游年紀太大,閃了腰身,不敢躲閃,任拐杖砸在身上,卻留神準備隨時出手攙扶。

  陸游見他不躲,反是擔心欲上前攙扶,氣倒是消了大半。

  林醒沐攙他走到中央,丁常任也是側身相迎,虛扶一把,他身側那花甲老者已讓出座來,請陸游坐了。早有下人又搬來一張椅子,讓那老者也坐了。

  陸游坐定,環視一周,見沈放仍遠遠站在一旁,腳下橫著他的拐杖,瞪他一眼,道:「臭小子,還不把我拐杖撿了過來。」

  沈放如夢方醒,急忙撿起拐杖,三步並作兩步,急急上前,雙手捧上。

  陸游卻不伸手,看他一眼,皺眉道:「看你穿著儒衫,雖是邋遢一些,也算讀過書吧,何以不知自愛!」

  沈放平日常著儒衫,打扮成書生模樣,他父沈天青生前平日卻愛這般裝束。見陸游責備,那是長輩恨鐵不成鋼之意,不敢反駁,唯唯稱是。

  陸游見他神色恭謹,面上確有幾分文氣,也不見江湖人暴戾之色,點了點頭,隨口問道:「你姓甚名誰,是哪一幫的弟子?」他見沈放站在堂上,只道他不是玄天宗便是鐵掌幫之人,此際站在中央,想也是個不大不小的頭目,便要藉機敲打。

  沈放恭聲道:「晚輩沈放,並非幫派中人。」

  陸游聽他回話,神色突地一變,眯眼看他,奇道:「沈放?你可識得辛幼安麼?」

  堂上眾人皆都默然無語,聽這一老一少相談,也無人敢出聲打斷。陸游更是旁若無人,似是對沈放突然來了興趣,竟是問個不住。

  沈放也是一愣,當即回道:「先父曾是稼軒公部屬,晚輩在鎮江也曾見過稼軒公一面。」

  陸游哦了一聲,道:「去歲鎮江府,幼安邀你府上一敘,你為何不去?」

  沈放大吃一驚,道:「先生如何知道?」

  陸游道:「我當日便在他府上作客,如何不知。好你個沒上沒下的小子,竟叫我和幼安從半夜等你到天明,你好生大的面子。」

  陸游與辛棄疾甚是交好,過從甚密。嘉泰三年(1203年)五月,陸游回山陰,辛棄疾時任浙東安撫使兼紹興知府,兩人促膝長談。

  辛棄疾見陸游住宅簡陋,多次提出幫他構築田舍,都被陸游拒絕。嘉泰四年(1204年),辛棄疾奉召入朝,陸游作詩送別。路過鎮江,又與辛棄疾會面。

  此際陸游聲音不大,眾人卻都聽的清楚,見他三言兩語,竟與陸游也攀上了關係。人人吃驚不小,都是暗道,難怪林醒沐幾人都是力薦此人,果然是有不凡之處。

  孰不知沈放自己也是震驚莫名,他萬萬想不到,辛棄疾竟與陸游提過自己之名,當真是叫他受寵若驚。原來那日鎮江府,陸游竟也在辛府作客,如今想來,自己一時糾結,當真是錯過了大好機會。聽陸游言語頗有怪罪調侃之意,更覺尷尬,道:「晚輩慚愧,當日實是抽不開身。」

  陸游道:「好,你既與幼安有故,就站在一旁,拿著我的拐杖。老頭子看誰不順眼,你就給我上去打上一拐。」

  沈放心頭一樂,心道,這不如同給了我一把尚方寶劍麼,只是不知好使是不好使。強忍笑意,持拐站到一側。他面上帶笑,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沈放年少之時,在寒來谷中,思及以往。常覺父親不過是尋常之人,鬱郁不得志,做個小官,如何就引來彌天大禍。

  可年歲漸長,常聽燕長安說起父親之事,才漸漸明白。沈天青雖官職不大,聲名不顯,卻是滿腹才華,志存高遠,也是人傑。

  若非如此,燕長安一世英雄,豈肯與他結拜。鎮江見辛棄疾,一聽沈天青三字,幾乎老淚縱橫。眼下連見面不足一刻的陸游也對自己青眼有加,說到底,還是靠的先父餘蔭。

  此際他對先父容貌都已漸漸模糊,但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卻是愈發高大。

  先父早亡,不曾為他留下一針一線,但時過境遷,其做人的品德,卻成了他難得珍貴的遺產。

  思之亡父,沈放心中一陣翻騰,眼角微濕,幾乎情難自己。

  陸游這才看向眾人,道:「老夫進城沒幾天,就聽聞你們整日打打殺殺,鬧的雞犬不寧,人心惶惶。好好一座臨安城,天還沒黑,大街上就沒了人影。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們這些英雄好漢究竟想做些什麼。方才說了些什麼,你們繼續說,叫老夫也開開眼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