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閭左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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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看看自己右手,如今這隻手能拿的起這個玉瓶,卻拿不起鍋鏟炒菜,更別說拿起歸元劍。
沈放心道,管他怎麼樣,先吃了再說,一口將手中藥丸吞下。
叫沈放意外的是,此後幾日,這封萬里也未再找上門來,似是真的對此事死了心一般。
又過幾日,一瓶丹藥已經吃完,手臂卻仍是不見起色,沈放心中更覺煩躁,卻又無可奈何。
這一日離了醉仙樓,沈放仍回土地廟,提了一隻狗腿,在廟裡架火烤了。天下沒有不偷嘴的廚子,醉仙樓什麼都有,沈放自然也不客氣。他每晚回來練劍到夜半,也要吃些東西。
待狗腿烤熟,沈放將火蓋滅,只留餘燼溫著,自取歸元劍去後院習練劍法。
未過幾招,心中波動之念又起,劍法又變的滯澀難堪。沈放憋著一股氣使劍,即便感覺彆扭,也是不停,突然一聲怒喝,一劍將院中枯樹劈下一段。拄劍而立,大口喘息,半炷香功夫才又提劍演練。
直練了兩個多時辰,方才覺得疲憊。回到廟中,打算將那狗腿吃了。可一瞥之下,架子上空空蕩蕩,烤熟的偌大一條狗腿竟是不翼而飛。
沈放連呼晦氣,想是自己只顧練功,狗腿被貓兒叼去了也不知道。土地廟四周沒有人家,所在荒僻,夜貓和黃鼠狼都是不少,沈放也見得多了。只是沒想到今天如此大膽,這麼大條狗腿也偷了去。
搖頭無法,卻又不想睡,仍是回去院中,持劍試練劍法。
這幾日他如醉如痴,只覺摸到一處劍法精要,看似突破在即,但無論如何用功,卻總覺還差了一線。
他持劍而舞,一招一式使得極慢,有時一個架勢更是會停上半天。但不論他如何努力,始終感覺不著頭緒,試了幾次,卻是越練越差,沈放心中憋悶,忍不住仰頭長嘯。
突然一聲輕笑,一人道:「稀罕,稀罕,如今居然還有練古法的傻子。」
沈放大吃一驚,循聲望去,卻不知何時,土地廟後門門檻之上,坐著一個老和尚。一頂破帽兩頭翹起中間凹下,如同一個元寶,一身衲衣更是破舊不堪,腰間系了個葫蘆,寒冬時節,手中卻還搖著一把破扇。
此際高翹著腿,斜躺靠在門框上,翹起的一隻腳上布鞋前端破了個大洞,兩根腳趾伸出鞋外,正拿手去摳腳縫,還不時放到鼻端聞上一聞。
沈放微微一怔,這老和尚瘦長馬臉,一臉黝黑,面上無須,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正是他曾去淨慈寺拜會,卻當面錯過的當世奇人,有活佛之稱的道濟和尚。
沈放當即笑道:「原來是道濟大師,幸會幸會,失敬失敬。」突然話鋒一轉,道:「出家人不打誑語,晚輩烤的狗腿,可是被大師吃了?」
道濟嘿嘿一笑,露出滿口黃牙,道:「味道當真不壞,你這醉仙樓的大廚果然有幾分本事。」
沈放道:「大師竟然吃肉,不怕佛祖怪罪麼?」
道濟裝模作樣朝門後望了一眼,小聲道:「莫要如此大聲,這裡供的是道家的土地公,佛祖他還不知道的咧。」
沈放道:「我還道大師要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
道濟手指在腳趾間猛搓幾下,似是癢的厲害,抬頭瞥了沈放一眼,笑道:「臭小子不懷好意,你既心有成見,又何必再問貧僧?分明是想看和尚笑話的咧。」
沈放見他目光中帶著戲謔之意,似是一眼將自己心思看個對穿,也笑道:「和尚的笑話豈會少了,不缺晚輩一個。」
道濟道:「哦,那你港一個貧僧聽聽。」道濟乃是台州人,將「講」字念作港。
沈放聽他言語,又想起溫氏等人所傳,尋常人道他是個瘋癲和尚,實是個性情豁達、學問淵博、行善積德的得道高僧。初見之時,自己也還道是個故弄玄虛的瘋和尚,當面錯過,但越想越覺此人不俗。
見道濟躺臥在門檻上,那門窄小,半個身子都是縮著,眼珠一轉,道:「那晚輩恭敬不如從命,便講一個《伸伸腳》的故事。說昔有一僧人,與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談闊論,僧畏懾,蜷縮而寢。那士子其實胸無點墨,僧人聽其語有破綻,乃曰:請問相公,諸葛孔明是一個人、兩個人?士子曰:是兩個人。僧曰:這等堯舜是一個人、兩個人?士子曰:自然是一個人!僧乃笑曰:這等說起來,且待小僧伸伸腳。」
沈放嘴上說講個和尚的笑話,卻是暗諷讀書人,倒有抬高和尚的意思。
道濟兀自將一雙腳盤的老高,笑道:「臭小子果然油滑,倒要討趣,你港貧僧腿長見識短,也要縮著是麼。」
沈放道:「大師淵博之人,擺個大字尚且不夠。大師適才說『古法』,不知何意?」
道濟解下腰間葫蘆,仰頭喝了一口,只聞一股辛香之氣,葫蘆里果然裝的是酒。道濟砸砸舌頭,似是意猶未盡,轉頭卻是罵道:「臭小子,說笑話就說笑話,好端端貧僧擺什麼大字,那不是咽氣蹬腿了麼。什麼『古法』,弗曉得,弗曉得,弗曉得的咧。」
沈放心中更是篤定,道濟大師先前所言,必有故事,尋思道,這和尚不能以常理揣度,待我激他一激,笑道:「古人云,只有布施給和尚,沒有布施的和尚,佛家子弟,只進不出,如同貔貅一樣。」
道濟道:「呸,哪個沒屁眼的古人港的,嘿嘿,臭小子想使激將法,門也沒有。」
沈放搖頭道:「昌黎先生曰:事佛求福,乃更得禍。由此觀之,佛不足事,亦可知矣。果然不假。」
他說的這幾句,乃是韓愈《諫迎佛骨表》中的幾句。韓愈說漢明帝後有佛,漢室衰亡,梁武帝禮佛,餓死台城,因此信奉佛教,反受禍患,佛不可信,由此可知。
當然韓愈說的過於盡興,憲宗聽了很不高興,然後便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直接將韓愈踢去了潮州。
道濟笑道:「事佛求福,布施得報,爾等當這是跟佛祖做生意麼,錢貨兩訖,童叟無欺?」
沈放不由連連點頭,道:「大師高論,若是有心為之,已自落了下乘,有奸詐之嫌。只是『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真和尚,假和尚,是真是假,吾輩也是難知。」
道濟道:「臭小子,如此憊懶,你說世人慣常作偽,忠佞難分也就罷了,開口和尚,閉口和尚,當貧僧沒有火氣的麼。」
沈放笑道:「晚輩哪有胡說,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北周武帝宇文邕、唐武宗、後周世宗,四次滅佛,不都是這些假和尚害的麼?」
道濟道:「哦,你再港來聽聽。」
沈放道:「佛法教人向善,告誡世人不得貪奢淫慾,自是好的。只是佛法一盛,難免良莠不齊,歷朝歷代,又對佛宗寬厚,赦免稅賦,廣賜田地,和尚自己肥的流油,叫天下百姓也都羨慕,天下人爭先供奉信仰。又有僧人,不知佛理,不修三寶,反貪圖富貴,驕逸淫慾,妄解佛法,蠱惑信眾。天長日久,不但天下土地,多為寺廟所有,天下百姓也是不事耕種,爭相禮佛。
「韓昌黎曰,焚頂燒指,百十為群,解衣散錢,自朝至暮,轉相仿效,唯恐後時,老少奔波,棄其業次。若不即加禁遏,更歷諸寺,必有斷臂臠身以為供養者。天下愚民易被蠱惑,不知佛法乃是修己修心,卻被勢利之徒誘惑,只道孝敬佛爺就是好的,捐贈香火就是行善積德。剝衣拆骨,油膏焚身,妄求來世。漸至田地荒廢,人心燥亂,佛宗又言禁慾,使人丁漸少,國豈能不禁?此非佛之禍,實乃人之禍也。」
道濟道:「臭小子,港的倒也有幾分道理,這是你自己想出來的?是有人教授與你吧!」
沈放笑道:「乃是晚輩師傅所議,晚輩偷學一二。」
沈放年紀尚輕,又對僧道無感,自是所知有限,先前所言,多是聽師傅顧敬亭所說。
四師兄李承翰最是厭佛,言和尚不事農桑,靠四方供奉,吸食人血,反活的滋潤自在,更有寺廟僧人,放錢生貸,淫人妻女,最是該死。
顧敬亭笑他偏頗,李承翰不服,與師傅辯論,結果輸的一敗塗地。兩人辯駁,沈放端茶倒水,也聽個七七八八。
顧敬亭教導弟子,應自食其力,也要知民之疾苦,眾弟子每年也要下田勞作,三師兄呂鑫更是像個農夫多過像個武林中人。但顧敬亭對僧道也並非不分青紅皂白,一概排斥,言論也甚客觀。
道濟道:「你師傅見識不凡,想也是個人物,這『古法』便是他傳你的?」
沈放抱拳道:「說來慚愧,若不是大師有言,晚輩連『古法』二字也是不知,還請賜教。」
道濟也是面露驚訝之色,道:「胡說八道,你若是不知,方才那些架勢,還是你自己想的不成?」
沈放道:「確是晚輩自己所想,可是有什麼不對?」
道濟側過身道:「這麼說你倒是個練劍的奇才的咧,你耍兩招給貧僧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