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閭左伍
沈放道:「大師耐心聽我言,再後來晚輩機緣巧合之下,遇到先前這位鑄劍高人,高人一眼認出我帶的殘破刀劍乃是出自他的玄鐵重刀。💎😂 ➅➈ร𝐇𝕦𝔁.𝕔𝓸м 😡😝說實話,當時我也與大師一樣,驚嘆莫名,百思不得其解。後來這位高人幫我鑄歸元劍,言談之下,才說與我知。原來高人鑄刀,乃是要隱藏這魚腸名劍,以『歸藏』為名,刀成後自有韜光養晦之意。魚腸乃是勇絕名劍,若是隔絕天地,於寶劍有損,故而這位高人在刀上留了一線,取做人留一線之意,此意與韜光養晦四字倒也是相得益彰。但也正因為留了這一線,此刀剛脆容折,未能入品。此後我和二師兄溶刀鑄器,因技藝不佳,刀中的養晦之意大半消失殆盡,只有少量留存。也正是這少許靈氣被高人分辨,識破來歷。」
燕長安和沈放均不知寶刀原來叫做「歸藏」,當日吳燭庸叫沈放為劍取名,沈放脫口而出「歸元十四」,卻是叫吳燭庸也吃了一驚。似冥冥之中,皆有天定。
封萬里不住搖頭,神情激動,幾不能自制,道:「神乎其技,神乎其技,不敢問,這位前輩高人究竟何人?」
沈放也是搖頭,道:「恕晚輩不能見告,這位前輩高人三番告誡,不可與外人語。我今日與大師說了這許多,已是不該。」心中卻有疑慮,吳燭庸前輩自是化名,但封萬里浸淫鑄劍一生,定有耳聞,又如何真猜不到。
封萬里長嘆一聲,抱拳道:「足承公子盛情。」
沈放道:「再後來,歸元劍成。高人對我講,熔刀作萬象,雖技藝不精,但淵博變化之意也是難得。這份靈氣也被高人保留下來,熔入歸元劍中。故此歸元劍雖也是新鑄之劍,卻已有不少積澱。」
封萬里道:「原來如此,這取靈之術當真是聞所未聞,如此說來,當真是器也如人,有性有靈。」
沈放道:「見石覺堅,遇水思柔,山石水火,如愚等所見,皆非活物,為何吾等見之卻有堅強柔弱之感?萬物有靈,只是吾等不能窮其妙而已。」
封萬里不住點頭,似是細細品味沈放言語,良久問道:「尋常好劍,高手以內力注入,有劍發異聲,有劍易其色。卻為何老夫那三把和這把歸元都是不見異樣?不聞異聲?」
沈放道:「器若入品,便如人入了品階,上等之人,豈會遇事失態,大呼小叫,形動顏色?」
封萬里擊掌笑道:「公子高論,容齋先生言,見怪不怪,其怪自壞。這劍有了見識,原來也是淡定自若,從容不迫,惜言如金。想這入品之劍,自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沈放道:「不錯,要想要入品之劍開口,那是要些真本事了。」他不能修煉內功,但歸元劍在他手上,已有兩次嗡鳴,一次創出劍招「烈陽」,一次使出劍勢,當日對解辟寒的驚天一劍,更是有鳳鳴清聲,殊是不易。此等成就,只怕是吳燭庸也不敢信。
封萬里終於將歸元劍還回沈放,嘆道:「常言道,操千曲而後曉聲,觀千劍而後識器,老夫觀劍何止數千,卻不料還是瞠乎其後,比公子差之遠矣。」
沈放搖頭道:「大師何以妄自菲薄,大師見識廣博,所言句句珠璣,更皆是自己親身感悟心得。晚輩卻不過是鸚鵡學舌,照本宣科,與大師當真是判若雲泥,天淵之別。」
封萬里雙目精光湛然,看定沈放,抱拳道:「不知公子這等學識究竟是從何『本』上習得?」
沈放道:「不瞞大師,那位前輩高人著有一本《器經》,有煉器、觀器、養器三法,晚輩有幸一觀。」
封萬里起身離席,一躬到地,正色道:「老朽求藉此書一觀。」
封萬里一頭白髮,巨匠氣度,這一禮之下,沈放卻是不為所動,起身躬身,還了一禮,道:「還請大師恕罪,那位高人有言,此道不可外傳。」
封萬里慢慢坐回原位,似也沒想到,自己如此身份,大禮相請,當真是不恥下問,卻還是被拒,不禁是神色黯然,難掩失望之色。
沈放心中卻是冷笑,他五歲就跟著燕長安闖蕩江湖,燕長安那是何等歷練,沈放又是聰明,七八歲已經懂得察言觀色,聽人說話看人眼神表情分辨真假虛實。若不是他天性善良,又年少不羈,若論心智,只怕如今都要成精了。
這封萬里自見面便是禮數周全,客氣的過分,雖是劍走偏鋒,卻是不折不扣的想要以勢壓人,叫他拘束失措。就連這失望的神色,看著也是透著虛假。
自己懂觀器之法,又是年紀輕輕,自是有人相授。如此絕學,自也不是想學就學。以封萬里閱歷心智,這些自然全都在意料之中。
不過封萬里也是聰明的很,有些事情,即便你看得出來,要出口拒絕如此身份一個老者,卻也不是易事。
沈放自忖若不是這半年多的歷練,只怕自己方才也不能如此若無其事,順理成章的推脫。但不管如何,這《器經》他從未想過給封萬里。
吳燭庸老前輩說起這封萬里時,語多不屑,想是不喜此人。自古道不輕授,法不輕傳,《器經》乃吳燭庸一生精髓所學,自己答應前輩,要為他選個衣缽傳人,此人決計不能馬虎。此書就連二師兄魯長庚也未曾給看過,更何況吳燭庸前輩看不上的這個封萬里。
兩人相對無言,沈放卻也不覺尷尬,半晌封萬里方道:「不知那位前輩高人還有何說法,如此神技,就這般失傳不成。」
沈放不是煉器之人,他自然看的明白,所問之意也是明顯,那前輩既然著書存世,自然不想一身本事失了傳承。
吳燭庸叫沈放代他選個傳人,但此話自然不好對封萬里說,實話一說,不是擺明了自己看他不上,沈放面不改色,笑道:「此書我不過借來一觀,過些時日,就要還給前輩的。」
此話出口,心中卻是後悔,自己適才還是被封萬里一番做作所擾,隨口回絕。本當一口咬定,書是以前看過,並不在自己手中。此際反被封萬里抓到馬腳,已是改口不得。
不過沈放已經打定主意,只要過了今天,再遇到封萬里就說書已還了,至於吳燭庸老前輩又去了哪裡,那就是實在抱歉不知了。
封萬里微微一笑,沈放這推脫之言只怕三歲孩子也聽的出來,只是自己若追問此人下落,沈放也定是不會說。
沈放看他神色,道:「此書此際說不定就在我身上,我武功不及前輩,前輩大可出手硬搶。」
封萬里當即變色,看了沈放一眼,緩聲道:「公子把老夫當作什麼人了!」
沈放哈哈一笑,起身道:「玩笑,玩笑,大師稍坐,既然是為吃飯而來,不如我去做兩個菜,請大師嘗嘗。」
封萬里也起身道:「不必了,公子的菜太過辛辣,老夫著實有些消受不起。」他語帶雙關,神色倒是如常,自懷中取出兩個玉瓶,道:「聞聽沈公子受了些微末之傷,老夫這裡有兩瓶傷藥,復血易筋丸,相贈公子,不知合用不合用。」
沈放面色微微一變,「復血易筋丸」是恆山派的秘藥,據說有生髓回血、通筋續骨之奇效,乃是世間少有的療傷聖丹,比少林寺的大還丹尤有過之。
看兩個玉瓶色澤溫潤,便這兩個瓶子也是價值不菲,更何況自己右臂之傷,這靈丹正是對症。沈放眼神在兩個瓶子上一掃,便即收回,道:「無功不受祿,如此靈藥,晚輩愧不敢當。」
封萬里擺手道:「兩瓶傷藥而已,何足掛齒。」也不等他再說,將藥瓶放在桌上,轉身出門而去。
沈放見他走的乾脆,也是出乎意料,看看門口,又看看桌上兩個玉瓶。封萬里連通筋活絡的靈藥都拿了出來,自是謀算周詳,若說沒有所圖,那才是怪了。
只是他為何不一早拿出來,難道是不肯挾恩圖報,逼迫於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封萬里身為鑄劍大師,對《器經》沒有貪念才是奇怪。但看他行事卻是挑不出毛病,難道我真看錯了此人?
沈放與封萬里不過是一面之交,對此人卻是早有所聞,江湖中對此人都是大師稱呼,敬重有加,便是自己的二師兄也是推崇。自己是遇到吳燭庸前輩之後,聽他評價,才看低了封萬里一眼。
但按吳老前輩所言,他與這封萬里也不熟識,只是瞧不起他的煉器手段。再加上有彭惟簡在其中,自己一上來就對封萬里戒心十足,莫不是當真冤枉了好人?
沈放伸手拿過一個玉瓶,這「復血易筋丸」煉製不易,恆山派一直引為至寶,秘不示人。當年燕長安也是千辛萬苦,才幫他弄到一瓶。只是這麼多年過去,早忘了是何模樣。
倒出一顆藥丸細看,見那藥丸半個指甲大小,不類尋常丹藥,竟是四四方方。心中頓時想起了幾分,湊到鼻前聞了聞,又颳了些粉末用熱水沖了。
一股刺鼻味道騰起,沈放深吸口氣,看來這真是復血易筋丸無疑。他是久病成醫,丹藥真假,有沒人被人做過手腳,多半也瞞他不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