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派斗柒
不多時,聽馬蹄「嘚嘚」聲響,一小隊騎兵策馬而至,不過四五十人,只是放馬慢跑,卻也是聲勢不小。♪🐠 ❻➈ᔕ𝓗𝓾Ж.c𝕠爪 🏆😾
馬上兵將都是輕裝,不掛甲冑。領先一桿「宋」字旗號。眾兵將目不斜視,從眾人面前跑過。道上塵土四起,眾人紛紛朝後退去。
宋源寶道:「這便是先鋒麼?怎麼就這幾個人?」
大軍行進,一般也分先鋒,前軍,中軍,後軍。
蕭平安幼年被騙當了幾天兵,差點把命丟了,雖沒學到什麼東西,大致的規矩卻是明白,道:「這不是先鋒,乃是斥候,都是精銳之士。」
斥候便是探子,一般多是單獨行動,也有視任務不同,或多或少,結隊前往。若是在敵境活動,或是戰時,還要改易裝束。此間只是行軍,按規矩走在大隊之前,卻沒了那麼多講究。
此時後續隊列已源源開來,當前乃是騎兵,只見旌旗招展,一匹匹戰馬排成隊列,將大道塞的滿滿當當。馬匹之上,眾兵將都是身著鎧甲,手持大刀長槍,刀頭槍尖都是豎在頭頂,光芒閃閃。
眾軍結成方陣,約莫二百人為一陣,前後陣相距數丈。
大軍開來,威壓之勢非同小可。眾百姓躲的更遠,看所過軍隊軍榮嚴整,威風凜凜。畢竟是本國軍隊,雖也敬畏,但倒是不如何怕。
有人忍不住開口叫好,一人呼喊,眾人應和。
約莫小半個時辰,馬隊過盡。一列列步軍開來,雖不及馬軍威武,人數卻是更多,只見密密麻麻儘是士卒,齊步而行,地面震動,聲勢也是駭人。
又過兩刻鐘功夫,又有馬隊行來,旗號更是繁密。
蕭平安知道是軍中主將行來,說與宋源寶聽了。
只見最前方一員戰將,頂盔摜甲,魁梧雄壯,五十多歲年紀,威風凜凜,提著一把長槍,按韁緩行。身後大軍甲冑鮮明,整整齊齊。
褚博懷望著軍中旗號,道:「『馮』?兩位都統制,一姓梁,一個姓方,哪裡來的姓馮的?」
身旁一老者小聲道:「大宋的將軍,那不是天天換來換去的,這位馮征遠都統制,上任才一個月。」
褚博懷搖了搖頭,暗道,換來換去,兵不知將,將不識兵,如何打仗。
主將旗號之後,仍是步兵一列列行來。緊隨主將方陣之後,一個方陣甚是惹眼,雖只有四五百人,卻都是身著重甲。行進之間,甲冑嘩嘩作響,威風八面。
行到眾人面前,兵陣中突然一亂,有士兵倒在地上。兩側道路站著的士兵當即有人搶上,將倒下的士兵抬到路旁。
宋源寶忍不住道:「怎地如此不中用,也沒跑沒跳,走幾步就暈了?」此時烈日當空,天又乾燥,著實炎熱,但打仗的士兵也不該如此嬌弱。
褚博懷道:「你懂什麼,他身上穿的那叫步人甲,一身甲冑足有五十斤,尋常兵卒都穿戴不了。步人甲乃是重甲,攻守利器,但豈能在行軍之時穿戴。這將領在境內行軍,想是為了顯足威風,才叫步卒穿戴。哎,如此張揚,不懂愛惜兵士,又如何打的好仗。」
宋時的步人甲,乃歷朝歷代最重之步兵甲,還要攜帶兵器等物,一身武裝要超過七十斤,士卒負荷著實過大。
開禧北伐前,有官員發現兩萬多人的宋軍中,堪披戴步人甲者僅六百一十七人,這其中有士卒懈怠的自身原因,但這步人甲也確實過重。
此時身後大量馬車行來,車上無篷,拉的都是大箱子和各種輜重之物,累轂迭跡,叛衍相傾。
待到大軍過盡,足足用了兩個時辰。宋源寶咋舌道:「好厲害,這麼多人。」
褚博懷道:「大約一萬五千多兵馬。」
蕭平安佩服道:「褚掌門當真厲害,這也數的清楚。」
清點兵馬人數,乃是軍中將領和斥候必會的本事,民間則是少見。褚博懷道:「我隨便數數,哪裡算的准了。哎,這信陽軍也是編制不全,人缺的厲害。」
蕭平安莫名其妙,道:「褚掌門這話什麼意思?」
褚博懷道:「此間屯駐大軍加上臨時調集的廂軍,應能湊出兩萬五千人馬,但方才過去,不過一萬五千上下,既是全軍出動,自然是缺了編員。」搖了搖頭道:「再去掉運送輜重打雜湊數的廂軍,真正能戰的只怕連七千也沒有。」
林子瞻道:「廂軍不好麼?」
褚博懷搖頭道:「廂軍都是濫竽充數,根本就不是打仗的兵。」
宋朝之初有禁軍,廂軍之別。這廂軍創建之初,便是無序,根本不是打仗之兵,而是充作勞役。修城牆的叫壯城軍,造兵器的叫院軍,疏浚河道的叫清河軍,造戰船的叫船坊軍。整日乾的就不是練兵的事,不但活重、錢少,更是地位低下,連苦力也不如。
之前廂軍,多半是招安的山賊叛軍,官府根本不把其等當人看,只顧壓榨。四川的廂兵乾的就是向陝西運茶的活。秦蜀之間,重山峻岭,極其難走,官府誤期一天就要判一年徒刑,逼死的廂兵不計其數。
禁軍卻是相反,一入禁軍便是終身,六十一歲才可退伍,都是朝廷養著。又無長期監管的長官壓制,好吃懶做,也是軍紀敗壞。
宋金多年大戰,禁軍主力潰散,南渡之後,正規軍改稱屯駐大軍。原本散落的禁軍也成了雜役,跟廂軍一般無二。而廂軍一如既往,仍是稀爛。
宋代軍隊編制混亂,管理更是一塌糊塗,還有虛報吃空餉的貪官,各級軍隊都是人數不整,缺個二三成,那是家常便飯。
宋初捧日軍、天武軍、龍衛軍和神衛軍戰鬥力最強,被稱為上四軍。按照編制,四個軍應有二十萬兵力。實際上四軍加在一起連五萬人都不到,最少時只有三萬,不足六分之一。
古時作戰,都習慣謊報數字,五千人就敢稱一萬大軍。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報出去的一萬,自是連運糧的民夫也計算了。但即便是慣例,如宋朝一般,軍隊實際戰鬥人數如此不足,戰力如此羸弱的也是不多。
等到大軍過盡,行人圍攏上路,自仍是議論紛紛,都道:「看如此陣仗,只怕是真要打仗了。」
一人道:「我村里已跑了六七戶人家,都說越往南跑越是安穩。」
另一人嘆道:「跑到南邊,人生地不熟,又如何生計。」
又一人道:「等著吧,馬上定要打仗的錢攤派下來,先把咱們口袋掏空再說。」
眾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說起要打仗,十個倒有九個都是愁眉苦臉,方才看熱鬧咧大的嘴也早抿了起來。
林子瞻道:「我看這軍隊倒也威猛,虎虎生威。為何就打不過金兵?」
褚博懷道:「兩國交戰,又豈是三言兩語說的清楚。但大宋騎兵太少,交鋒之時吃虧也是實情,你們看方才所過,兩萬多軍隊,還不到一千馬匹。」
宋源寶道:「還好咱們沒騎馬,否則鬧不好倒要叫他們搶去。」
褚博懷笑道:「此時自然不會,但若真打起仗來,他見你可欺,定會下手來搶。」
宋源寶道:「哼,我不去欺負別人已是客氣,誰還敢來搶我!」
眼見大軍已經走遠,眾人待要上路,蕭平安仍是站著發呆。
宋源寶道:「蕭大哥,你怎麼了?」
蕭平安摸摸腦袋,道:「我在想,這麼多人,要是打起來,會武功怕是也不頂用。」
褚博懷道:「那是自然,若是捲入萬馬軍中,任你武功高強,也只能想法保命。」
離了淮南西路,褚博懷卻是領著眾人一路向北。林子瞻道:「我聽水師妹講,她們來時是從長江水路出川,到了荊湖北路江陵府才一路南上。青城派一夥是不是一樣要從水路回川?」
褚博懷道:「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這話可不是白說的。四川四面環山,北有米倉山、大巴山;西有龍門山、邛崍山、大雪山;南是大涼山;東有大婁山、武陵山、巫山;四面險塞,卻唯獨中間一片富庶之地。古往今來,入川只有北、東兩路可選,北從陝入川,由漢中入劍閣,不管是金牛道還是米倉道、或是荔枝道,都是艱難險阻,險峻難行。東側則要經長江三峽入川,夔州路東面和荊湖北路之間隔著長江三峽和武陵山區,山脈綿延數百里,陸上艱難。
「向來出川都是走水路,順流而下,雖是兇險,卻也快捷。但若是入川,這水路可就難了,三峽險絕,從荊湖北路硤州(宜昌)經長江三峽至夔州,這一段四百里,江面狹小,水流湍急,兩岸崇山峻岭,風險極大。若想逆流而上,全靠兩岸縴夫拉拽,水過深過淺都不敢通行,運氣不好,你一個月也走不完這四百里。是以從荊湖北路入川也要走古道。」
林子瞻道:「小子無知,多謝褚掌門掌門賜教。」
褚博懷笑道:「無妨,你急著去救你水家師妹,老道自然明白。你放心,青城派眾人若是急著回去,定也是走此路,自硤州到施州(恩施),穿越武陵山區,再從夔州路入川。其實能從金國一路西行,至京兆府,走褒斜道或是故道至興元府最是簡單。但金國驛道驛站卻又不行,馬車也少,我等漢人,一路馳騁,也有諸多變數,還是大宋境內來的安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