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雲逝天清了無痕(陸)

  雲芙整日整夜的守靈,莫子泠就一直陪著她,至於三水和七葉,莫子泠不想她們兩個牽涉過深,就留她們在雅軒了。

  早上日頭剛升起來,魏子渂就在閒雲居外現身了。自打了鞭子後,他就被禁足在自己的院子裡,今日想來是許他來弔唁的。

  恰值莫子泠從裡面出來,兩個人院子裡迎面相對也沒言語,各自拿腳走開了,跟著魏子渂來的人就把祭禮等物交到了宛童手上。

  不多一會兒,就聽雲芙在堂內厲聲大喊道:「出去!」

  柏冬青連著被折騰了幾日,這夜亦是一宿沒合眼,婢女們早早就把她打扮齊整了,只等轎子一來就接了過去。

  婚禮是在帝鴻山莊后街上的一處小院子裡舉行,是辛玉墨新賜給段青楓用以成親後的住所。

  段青楓擔任護衛執掌以後,雖待人略嚴了些,卻也真誠,柏冬青更比他多了一份隨和,加之一些與柏冬青的父親交好的長輩,因而來的人不少,烏壓壓擠滿了院子。王廷更是親持之人,自然也是要在場的。

  一大群人正在熙攘喧鬧之際,辛玉墨來了,門前下了馬上,特備了一個大禮盒。

  段青楓被告知後急忙迎了出去,趕著就上前行禮。

  辛玉墨一把拉起他,還道:「大喜的日子你最大,沒的弄這些做什麼。」說罷就同他一起進去了。

  段青楓到底不依,還是把辛玉墨請到了上座坐下。

  王廷為贊身立堂前,高呼一聲:「吉時已到,新人行禮!」

  段青楓便攜著柏冬青進入堂內,兩人方要欲同拜,就聽得人群中有人喊道:「且慢!」眾人聞音皆紛紛側目而望,白青木就走了出來。

  他現是刺客,相較從前差著身份,不該隨時隨地的出現在這裡,其他人都打量他腰間沒戴刺客令,也便猜出了他來的目的,拿著劍慢慢圍了上來,更有甚者,舊日與他有過一些交情,就好言勸道:「青木,不要胡來!」

  白青木把他們也不理,直接走入了堂內,朝柏冬青說道:「跟我走。」

  柏冬青先時聽到白青木的聲音就隱約覺得不對勁起來,如今又見他走了過來,還說那話,就忍不住一把扯下蓋頭,對他道:「你是瘋了嗎?此處不是你混鬧的地方,快離開!」

  白青木似有不聞之狀,又講了一遍:「跟我走。」

  柏冬青瞧他又發牛脾氣使倔性子,剛想發火嗔他,卻發現他左邊的袖子有飄然之態,忙過去一把抓住,不禁愕然,問他道:「你的手臂呢?」

  段青楓才示意大家不要動手,就聽見此語,便在後替白青木答道:「他自斷的,在送你回山莊的那一日。」

  「什?麼……」

  段青楓也上前去,問柏冬青道:「我知道你只當我是兄長,沒有男女的感情,現在你也了解了他對你的心思,所以我們兩個,你要選哪一個?」

  柏冬青聞言倒笑了,道:「你在亂說什麼?」

  段青楓就愈發逼近一步,正色道:「你要選誰?」

  柏冬青一時沒能解過意來,由不得怔了,自己回想了片刻方明白過來,開口道:「我沒有心思陪著你們瞎胡鬧!」一面說一面就把臉色沉了,自過去了。

  這裡段青楓看柏冬青並不去接他的話,禁不住怒了,因穿著喜服要行禮,劍也不能帶在身上,就抽了旁邊人的,與白青木對打起來,兩個人一攻一守,頃刻之間就衝到了院子裡。

  柏冬青饒是沒有辦法,不得不立馬回身追了出去,大聲喝道:「你們兩個給我住手!」那二人如何肯聽,無奈之下,她也隨便抓了把武器,三個人就混到了一處。

  當地的眾人也不知該如何,那三個的武力在帝鴻是數一數二的了,旁的人插不上手去,更何況,辛玉墨還一直坐在上面,至今沒發一言。

  柏冬青當真動了氣,左右各一擊,將他二人打落在地,然後就站在白青木的身前,向段青楓說道:「他現是刺客,你動他,不要命了嗎?」

  段青楓冷笑反問:「我是何意不必理會,倒是你護著他,又是何意?」

  柏冬青此刻的心裡亂得如麻線一般,明知道段青楓是在故意做這事,卻依舊沒法理個頭緒冷靜下來,便問他道:「你非要這般逼我,是嗎?」

  段青楓道:「是!我的妻,心裡不能有別的男人!」

  「好。」

  柏冬青妥協了,摘掉頭冠扔到了地上,又拿出護衛令牌擲下,轉身去堂前朝上叩拜道:「冬青今日當眾逃婚,已是不忠不義之輩,再無顏面留在帝鴻,是冬青負了莊主多年來的諄諄教導之情,僅以此拜叩謝上恩,他日是生是死,再與這裡無干!」說罷又拜,連碰了三個響頭才站了起來,拉著白青木越過眾人一徑去了。

  辛玉墨就坐在那裡吃茶,聞得外面都安靜了下來,也便起身,段青楓也進來跪下。

  辛玉墨就低頭拂了拂衣袖,淡淡道:「戲演完了,那便回去吧!」

  王廷本是真心來賀段青楓之喜的,那婚事也是盡了全力去辦的,不想鬧了這一遭,心中也難免犯起了嘀咕,忽聽得辛玉墨要走,段青楓猶自跪著還未起來,忙先過去打點著,吩咐人替他拿好衣裳牽了車來。

  出了院門,就有人來打簾,辛玉墨搴衣擺上車,卻在街對面望見了衡阮,她就站在那裡也向這邊看。

  兩個人不防視線交匯,衡阮就沖他微微笑著福了一身,同夏天無去了,辛玉墨則凝重了神色。

  白青木見柏冬青只一味朝前走也不說話,便知她還惱著,就默默的跟在後面不敢去招惹她的。

  出了城門就轉進了林子裡,走著走著愈發連個人影都沒有了。

  白青木便想要喊她,誰知柏冬青倒是自己先停了下來,白青木走近前,柏冬青就一個回身,一掌把他打在樹上,按住質問道:「你和大師兄究竟在背地裡搞什麼鬼?」

  白青木就心虛地垂了頭,連語氣也低了,道:「你怎麼……」

  柏冬青輕笑一聲,道:「真當我看不出來嗎,快說!」說著手上又加了幾分力道。

  白青木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是前幾日大師兄找到我,讓我在今天帶你走。」

  柏冬青從來都清楚白青木不慣會說謊,卻還是再問了一遍:「真的?」

  白青木點點頭。

  柏冬青便撒開了手,一時長嘆道:「即便是他不說,我也能大概猜得到。自打你出了事,我就隱隱覺察到莊主或許有問題,只是當時沒有多想,再加上有人在刻意引導我,就連累了你。」

  白青木道:「哪裡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

  柏冬青聽了只一笑。

  白青木又問:「接下來,去哪裡?」

  柏冬青就把眼睛向前一望,道:「無所謂,離了帝鴻,於我哪裡都一樣。」一面說一面還自嘲,「我爹這一世的忠名就如此被我毀了個乾乾淨淨,將來下去見了面,怕不是要追著我打上個三天三夜!」

  白青木就接道:「那我保護你。」

  柏冬青聽他又犯了木頭腦袋在那裡說傻話,就笑了笑沒理論,反而抓起他的空袖子,輕聲問道:「那時候,很疼吧?」

  白青木也反問:「毒針入體,也很疼吧?」